《你从云上来》两三月

16、第十六章

　　贺天毓过了几天没事就骚扰薛铭的小日子后，王易霓和贺钧终于赶在过年的前一天回来了，两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拖着贺天毓去超市买了很多年货，贺钧的后备箱和后座全都塞满了战利品，贺天毓坐在一堆饼干糖果巧克力中间，活像个招财的福娃。

　　晚上，王易霓整理他们从国外带回来的东西，朝贺天毓挥了挥手：“儿子，过来。”
　　“怎么了？”贺天毓一边剥石榴一边走过去：“给我带啥了？”

　　“这回没给你带什么。”王易霓递给他一个纸袋：“就一支钢笔，就你这狗爬字，也亏得你爸去哪就惦记着给你买笔。”
　　“哪是给我买啊，他是自己想用，我房里的笔最后不都是爸拿去写了吗？”贺天毓有些无奈，这些笔都死贵死贵的，不知道买来有什么用，还不如折现呢。

　　“我老公写字好看啊，你们父子俩还分什么你我，别废话，快接着。”王易霓说。
　　“行，你老公最棒。”贺天毓接过钢笔后就想走，王易霓立马拉住他：“等等，还有呢！”

　　“不是说这回只带了笔吗？”贺天毓转过身，蹲到了王易霓旁边，眼里开始放光：“还有什么好东西，快给我看看。”
　　王易霓递给他另一个纸袋，眯起眼睛笑：“这都是给你的。”

　　贺天毓开心地翻起了硕大的纸袋，翻着翻着，脸上的笑容就逐渐的消失了：“这都是些......什么？”
　　王易霓一件件地给他介绍：“香水，口红，包包，项链，手链，耳钉......”

　　“妈......”贺天毓及时打断她：“你还记得你生的是个儿子吗？”
　　“又不是给你的。”王易霓哼了一声：“都是给你女朋友买的，你算算，纪念日，生日，这个节，那个节，都要送礼物，到时候你就从这个里面拿，保管女孩子喜欢。”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女朋友了。”贺天毓的嘴角有些抽搐。
　　“得了吧，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吗，前段时间还不明显，今天跟我们出去一天，魂都丢了，我能看不出来吗？”王易霓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哎我跟你说不清楚。”贺天毓皱起眉：“真没有，这些你自己用吧。”说完后，他火急火燎地转头跑卧室里关上了门。

　　四肢大张地趴在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冷静了一会儿，贺天毓翻了个身，仰面举着手机开始搜词条：什么是爱，具体有什么表现？
　　搜出来一大堆“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慈悲”的废话，他索性换了个关键词：怎么看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这下，加载时间比较长，每条网页上都配了一张男人愁眉苦脸，仿佛肾严重透支的图片，解说也都大同小异：身体上爱你，才是真的爱，具体表现为对你有冲动，想跟你亲近。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贺天毓把手机丢到一边，现在的网络环境怎么这么乱，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遍地瞎说。

　　再说了，光说有什么用，有本事，你，你配个怎么用身体去爱的视频啊！
　　贺天毓突然福至心灵，理论视频看了好多遍，若是将来实践，反而一窍不通，岂不是很丢脸。正所谓温故而知新，有困惑才能有提高。他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将门反锁，然后打开笔记本，鼠标点进了一个隐藏文件夹。

　　“吃饭了！”门外响起了一阵砸门声：“在家还反锁门？小心我给你踹开。”
　　王女士声音洪亮，吓得贺天毓手一抖，差点把“打开音频文件”点成“永久删除此文件”。他“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点头哈腰地开了门，笑的有些讨好：“手滑，不知道怎么就给锁了。”

　　“哟，儿子最近的秘密不少啊。”王易霓打趣他：“要不你再反锁玩玩？还是我在外面也给你锁上，让你玩的更刺激。”
　　“妈！”贺天毓弯腰抱住王易霓的胳膊，使劲儿晃了晃：“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还是跟你们吃饭好玩。”

　　贺钧早就摆好了碗筷，他笑着对王易霓说：“儿子长大了，不用看这么紧。”
　　“行。”王易霓的嘴角拉了下来：“你们父子俩一条心，就我多管闲事。”

　　“妈，您喝碗银耳莲子汤，永葆现在十八岁的容颜。”贺天毓端过去一碗甜汤：“再生气要长皱纹了，老成十九岁怎么办？”
　　“你跟谁学的。”王易霓嗔怪道：“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话虽这么说，她脸上却盛满了笑意，嘴咧的都合不上。

　　“实话嘛。”贺天毓问贺钧：“爸，是不是？”
　　“是，是。”贺钧笑了笑，儿子随王易霓，都是活泼话多的性子。

　　年少的时候，他最喜清净，经常一个人坐在画室里画画，一坐就是一天，身上脸上都是油彩，不知日夜，不分寒暑。
　　直到遇到了王易霓，她在画室的高墙外，将几个小凳子摞起来，筑成高台，爬上去，趴在窗户上看他。

　　那是一个秋季，天色有些阴沉，闷的发慌，像是要下雨。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凳子上的女孩吓得摔了下去，只这一眼，他的画，从此都有了最鲜活生动的色彩。

　　一片冷清的底稿，也从此，春秋盛暖，冬夏炽烈，心上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第二天一早，贺天毓就被王易霓从被窝里拖了出来，一番紧张的忙活，终于赶在十二点之前吃完了年饭。一家人又分配家务，忙的热火朝天，晚饭前，一切事毕，整座房子搞得比皇宫还亮堂。
　　三人整整齐齐地伸长双腿，倒在沙发上歇息。王易霓扭过头，伸腿踢了踢贺天毓：“儿子，给老母亲和老父亲倒杯水喝喝。”

　　贺天毓缓缓地也扭过头，伸腿碰了碰贺钧：“爸，给你美丽的老婆和英俊的儿子倒杯水喝喝。”

　　贺钧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个的都懒成精了。他站起了身，跑到餐厅去倒水，远远地还听见母子俩在说话。

　　王易霓：“你凭什么使唤我老公。”
　　贺天毓：“他是我爸，你爸不在这里，吃亏了吧。”
　　王易霓：“王八蛋......”
　　贺天毓：“妈，你知道王八蛋是什么意思吗？不要乱讲。”

　　王易霓：“......”
　　贺钧：“......”

　　到了晚上，一家人随便对付着吃了点，然后打开电视用作背景乐，兴致勃勃地准备开始历年来的传统娱乐活动。

　　贺钧首先打了个电话，他嗯了几声，挂断了，脸色有些严肃地又拨通了别的电话，接着打了几个电话后，脸色越发的沉了下来，对着王易霓摇了摇头。
　　王易霓见状，悲壮地拿起手机，翻到通讯里的几个电话，一个个打过去，打完后，她忧愁地朝对面两人摇了摇头。

　　三人望着桌上一堆白底绿油油的麻将粒，整齐划一地重重叹了三口气。
　　还有比打牌时叫不到牌友，生生三缺一更惨的事吗？如果有的话，大概是“在大年夜三缺一”吧......

　　贺天毓一边摩挲着麻将，一边掏出手机，他想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小心谨慎地开了口：“我有个同学，过年没回去，在西城兼职，不如......”

　　“他会打麻将吗？”贺钧有些兴趣。
　　“不会可以教啊。”王易霓打断他，然后转头对贺天毓说：“兼职多不容易啊，这大过年的，你怎么不请人家上家里来吃饭，赶紧给你同学打电话。”

　　贺钧点头附和：“住的远不远，要不我开车去接吧。”

　　“不用不用。”贺天毓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老天呐！我这亲爹亲娘什么时候能改掉热情似火焰山的毛病，他一边拨电话一边说对爹妈说：“很近，他打个车很快就到了，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四十分钟后，薛铭在门口敲响了门，贺钧站起了身，打算去开门，王易霓拉住他的袖子，指了指门口，贺天毓早就几大步蹦过去了。

　　“今天有点冷吧？”贺天毓突然有些局促，虽然薛铭用围巾把脸围得严严实实，贺天毓还是觉得他憔悴了些，好像还瘦了些。

　　“怎么不多穿点，围巾不顶用的。”贺天毓一边皱眉抱怨一边给他递上了一双棉拖：“快换鞋进来，屋里暖和。”
　　“嗯。”薛铭换上鞋后，恭敬地走到王易霓和贺钧面前，面见菩萨般地鞠了个标准的躬：“叔叔阿姨过年好，我叫薛铭。”

　　“乖。”王易霓拿出了理工大院主任的派头，笑的慈祥又正经。她拿出一个红包递给薛铭：“来，小铭，拿着。”
　　“嗯？”薛铭愣了会儿，才明白“小铭”就是自己，他独来独往太久，已经很久没人这么亲切地叫过他了。

　　“阿姨，不用。”薛铭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王易霓正要劝解一番，贺天毓一把抢过红包，塞进了薛铭的口袋里：“给你就拿着，快快快，现在人齐了，我们先来打几圈。”

　　“贺同学，你不能矜持点吗？”王易霓勉强弯起嘴角，为什么我一个大学教授会有这么丢人现眼的儿子。
　　“我什么样他没见过。”贺天毓不以为然，他一边码麻将一边催促：“你们也别端着了，都是熟人。”

　　“小铭会不会打？”贺钧笑着问：“要不要教教你呀。”
　　“不太会。”薛铭开始码麻将，凉凉的，手指冻的有些发麻。

　　好，那就是不会了，贺天毓叹了口气，不会就直接说不会，示弱有那么难吗，像上次那样，一排气球打个把小时就有脸了？四人将麻将码好后，贺天毓叫了声停，他睥睨天下般地对薛铭招了招手：“过来，我先教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