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掌柜娇且媚》寒影渡江

3、第三章

　　“看到你就想起祖母年轻时候，你的祖父当年亦是英姿勃发，当年祖母大婚，整个长兴城皆言祖母与你祖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大婚之后，你祖父待我十年如一日，恩爱有佳，成了世人羡慕的佳侣，我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这样一直继续下去，可谓曾想你的祖父捐躯疆场……”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谁人不希望和自己所爱执手白头，当年她充满了渴望，渴望与所爱之人走过一生，只是未曾想传来的竟是一场噩耗，她的夫君不过不惑之年便战死沙场。

　　姚瑛看出了老太太眼底的哀伤，她握住了她的双手，希望能给她一丝的宽慰，“祖母，你莫要难过，祖父他定然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或许你们还会有重逢之日。”

　　祖母的意图格外明确，每个人的曾经都有一段生死不离的感情，她希冀自己的孙女也能有这份感情，而她也许再也看不到了。
　　“瑛儿，祖母与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也能找到一个同你心意相通，琴瑟和鸣的好夫婿。”所以不管如何，只要自己的孙女能得到自己的幸福，不管在何时，她也可含笑九泉了。
　　“我年岁大了，今日不知明日事，只怕自己眼闭气绝便不能再照看到你。”或许这就是让她遗憾之事。

　　姚瑛目光如水地看着她，“祖母，你莫要说这些丧气话，你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太太复拉她坐下，脸上的愁容烟消云散，她拿起了妆台上的木梳，一脸慈祥地说道：“好了，不说这些，祖母替你再梳梳头可好？”
　　她不能为自己的孙女再做什么，也不知可有机会亲手送她出嫁，而如今就当是圆了她心底的梦。

　　此时无声胜有声，她重重地点头，“嗯。”

　　那双手因为年迈的缘故显得有些不利索，微颤的手极为仔细地梳理着姚瑛的一头如瀑布般的墨发，她的动作很轻，就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无踪。
　　此时此刻，姚瑛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了身侧的屏风上，那略微佝偻的身影让人不由地心头一紧，这样的身影竟是让人无比心疼。
　　随后老太太又极为娴熟地替姚瑛绾起了单螺髻，此刻铜镜中的少女显得格外清丽脱俗，就仿佛是月中仙、水中花，露出的整张脸就如剥了皮的鹅蛋，白皙如玉，新月一般的眉黛更让人有一种遥不可及的错觉。不经意间，那支被祖母珍藏已经的玉垂扇步摇就这样戴在了姚瑛的发髻上，玉制的步摇优雅而高贵，后来父亲才告诉她这是祖父曾赠与祖母的定情信物，这也是祖母留给姚瑛最后的物件。

　　而鄂国公府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从太夫人的八十大寿开始的，那一日，宾客满席，车马盈门，来的皆是达官贵人、朝廷重臣。
　　而今日掌厨的不是别人正是姚瑛，她所准备的菜式是她和洛阳名厨学了许久的水席，这道水席共设24菜肴，包括8个冷盘、4个大件、8个中件、 4个压桌菜，而传闻这道菜是曾经的一代帝王发明而来，而“水席”其中的含义是素菜荤做、满席汤水，每道热菜都应有汤水。

　　宾客尽至，先上桌的是前八品凉菜：五香牛肉、熏鱼、五香卤鸭、红油耳丝、掸炝莲菜、菊花变蛋、开洋芹菜，凉拌黄瓜。
　　前八道菜烹饪方法并非难事，只是这四道镇桌菜要做到色、香、味俱全并非是一朝一夕的，可姚瑛的师傅曾是被那名被帝王赞不绝口的洛阳名厨的后人。
　　而这道菜和周幽帝的渊源，当年周幽帝立下皇子，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有一年皇帝居于洛阳行宫，东关的菜农进献了一个几十斤的白萝卜，皇帝认为这是天降祥瑞，并让洛阳酒楼中的厨师做出一道特别的菜肴，有郭玉骧才有这道牡丹燕菜。
　　牡丹燕菜是这道水席的镇桌菜最重要的一道菜肴，而这道菜既无牡丹亦无燕窝。
　　萝卜被姚瑛切的如银针丝儿一般，去除苦涩味控干。
　　绿豆粉过筛均匀地撒在萝卜丝上，搅拌均匀后放在笼屉上摊开，大火蒸好后取出晾凉。凉开水放入盐、胡椒粉调匀后，把蒸过的萝卜丝放进去，用手将其弄散，再摊开放在笼屉上，撒少许精盐、胡椒粉，再次上火蒸约一盏茶的功夫取出，即成“素燕菜”。
　　随后将熟鸡丝、熟火腿丝、香菇丝、海参丝、柔鱼丝、竹笋丝分别入沸水锅中焯一水，捞出放入清鸡汤锅里，各种调料煨入味。
　　清鸡汤的味儿已足渐散发出来，汁香扑鼻，婢女们已纷纷争先恐后地站在窗前想一睹牡丹盛开的场景。
　　而这道菜还差最后两步工序，姚瑛穿着小碎花的围裙，面露灿然自信的笑容，把制好的“素燕菜”放入汤盆内，再把煨入味的各种切好丝儿的菜式呈放射状整齐地摆在素燕菜上，然后沿边倒入调好味的清鸡汤，上笼蒸一柱香的功夫取出，淋入醋和香油，最后在上面用黄色面团片拼摆成一朵牡丹花形，另用青菜叶衬为绿叶，牡丹燕菜即成。
　　菜肴上桌，甫一出场便让人膛目结舌，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浮于汤水之上，犹如盛装出席的仙子飘然而至。

　　众人未尝其味，先被这道菜的样子所吸引，他们连声赞道：“好，好，真是汤鲜味美，爽滑适口，人间少有的美味，不想姚大人的爱女还有此等手艺。”
　　牡丹燕菜既是一道美味佳肴，又是一道靓丽风景，满足了食欲的同时又可让人大饱口福，如此美妙的一道菜竟让众人心生怜惜，不忍下筷破坏眼前这朵娇嫩的牡丹。

　　那几个年岁略大的老者也连忙竖起拇指称赞道：“是啊，何人能娶到姚大人的女儿，真是三生有幸。”
　　这些当官的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们的嘴也刁钻的很，尝过的美食数不胜数，能让他们连声称赞这些日子的辛苦也算不曾白白浪费。

　　坐下东角的季长筠轻瞥了桌上一扫而空的菜肴，眼底尽是鄙夷，“不过会做一道菜罢了，哪有那么好吃。”
　　说着季长筠丢下了筷子，其实她的心中多数是有些嫉妒的，嫉妒全长兴城人人都夸姚瑛貌美如月中仙子，虽有这样的传闻可她却不服。

　　镇桌四大菜肴已全部上桌，老太太的脸上亦是洋溢着赞许和引以为豪的神情，可这终将是一席空中楼阁的宴席，注定不会圆满。
　　就在此时，大队兵马包围了国公府，而从门口跨步前进的不是别人，正是季劢。
　　在座的人谁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只等季劢驻足，此刻厅中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怎料先打破沉静的是姚巩，他竟爽朗笑开，半真半假地问道：“季劢，你想做什么？难道来赴宴还要带这么多人来享宴？”

　　季劢手中未配刀剑，可犀利的眸中早便暗藏杀机，如同嗜血雄鹰，“姚巩，你这宴不是什么好宴，我只怕无福消受，你还是速速就擒吧。”

　　这时老太太和姚瑛站在了一起，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二人面面相觑。
　　只见姚巩不卑不亢，面色如旧，“不知小弟犯了何罪？”

　　“你在家中摆此宴，你是想以下犯上，还是蔑视皇危，你心中自有分晓。”那季劢似乎说的成竹在胸，仿佛真的抓住了国公府的把柄，要将眼前的这个人立刻打入地狱。

　　姚巩反笑，“小弟心中无有分晓。”

　　屋内仍是一片死寂，二人身为开国功臣，又都是皇帝最为信赖之人，一个也不好开口得罪。
　　“因为你这道洛阳水席，你可知你犯了意图谋逆之重罪。”

　　姚瑛有些惶恐，来这的近半年也更未曾听闻水席是什么禁宴，还有一点着实让人惊异，那就是季劢的到来更像是要有准备，可料这根本就并非偶然。
　　“季大人，陛下从未说过这道水席是禁菜，又何况你今日不在此，又如何得知我们府上摆的是水席？”

　　姚瑛的话让一旁的季长筠花容失色，她的身形颤了颤，连忙躲到了父亲的身后。

　　“父亲。”

　　而见过阵仗的季劢面无惧色，“你们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已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如今容不得你们砌词狡辩。当年钦天监夜观天象，特令御膳房制作这道水席，有暗指周武帝水到渠成之意，而后不久武帝果然谋反，总揽大全，从弟弟手中得到了皇位。”

　　姚瑛终于是明白了他话中之意，也明白季劢抓住了这点大做文章，她嗤笑了一声，反驳道：“季大人的意思是单单凭一道水席，就立了我父亲的罪名？”

　　季劢在原地徘徊了半晌，随即又从袖口抽出了一封书信扔在了桌子上，“有人说你勾结吐蕃阿逸多摩，这就是你通敌卖国的证据。”

　　姚瑛心知这是一场陷害，可此事又因她而起，她不知季劢会借此发挥，她停止了身躯，“一封书信便说我父亲通敌卖国，季大人也未免太武断了。”

　　“你一个小女子又如何知朝堂之事，来人，先将姚巩拿下，若有人违背圣令，格杀勿论。”
　　季劢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捉拿姚巩，此刻无人敢求情，只是纷纷避之不及不敢连累自身。
　　而姚瑛也知晓其实陛下根本就没想过真正要将姚巩杀之后快，若真知他谋反，恐怕早就满门抄斩，整个国公府无一人能幸免，所以陛下定然是上了小人的挑唆。

　　“是！”士兵就这样押走了姚巩，而他似乎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从皇帝赐婚，他就明白了皇帝的不信任，而这次的宴席不过只是一个抓他的借口。

---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仙女每天在家都做什么呢，希望能多多评论收藏哦，文文是架空，考据党勿喷～
牡丹燕菜在这是借用的典故，这道菜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架空了朝代所以放在这里改变了下朝代的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