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华之宴》千夜流光

3、I Still Love You－星野篇－

　　「Odango。」

　　「嗯？」

　　「妳找我有事吗？」

　　Shiseido Parlour Café’（＊注一）靠窗的坐位，一名金发披肩的女子和一名带着墨镜、长发束起的男子坐在窗边，享用典雅的甜点。

　　时间是下午三点二十分，室内只有两三桌客人，不论是侍者或是客人们，都轻声细语。

　　女孩拿叉子的手突地颤抖了一下，在雪白的盘子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她勉强笑了笑：「没有啊，难得见面，想和你一起吃点东西聊天。」

　　啊，确实是难得见面。

　　自从盖拉西亚大战后，他已有五年不曾踏上地球。

　　他发现女孩看他的神色有些紧张怪异，便咳了一声，正色道：「该不会是太想念我英俊的样子吧？」

　　「……才、才不是呢！」女孩胀红脸，回瞪着他。

　　「是吗？可是妳脸好红。」

　　那是因为你的动作……女孩在心里嘀咕着。

　　对方支着下颚，像只慵懒的大猫一样，即便带着墨镜，也遮不掉天生的帅气。虽然离开演艺圈多年了，但他的丰彩依旧不减。

　　「妳脸真红。看来我的魅力真大，吶，有没有兴趣和我私奔到金木犀啊？」

　　原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直接又大声地说「不可能！我喜欢的是小卫。」之类的话，没想到，她连犹疑的时间也没有，小声又坚定地说：「如果我说好呢？」

　　怦咚怦咚！心跳，好快。

　　「如果妳说好嘛，那我们可得快点回去收收行理，准备出发了。」他带着调皮且轻松的语气回答，切了一块金箔苦甜巧克力送入嘴里。

　　「如果我说好呢？星野，我说、好。」

　　「锵」，金属和盘子交撞出轻脆又响亮的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显的隔外嘹亮。

　　他一时愣住了。

　　对方用异常的坚定而且认真的眼神直盯着他……难道，她当真了？

　　他只是想缓和气氛，没料到她竟会当真！

　　沉默尴尬的蔓延开来，室内响起Casablamca（注二）的旋律。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我已爱上了你）
　　Watching Casablanca
　　（看着『北非牒影』时）
　　Back row at the driving show
　　（当时汽车电影院的后排）
　　In the flickering light
　　（光影闪烁）
　　Popcorn and cokes beneath the stars
　　（在星光下，爆米花和可乐）
　　Making love on a long hot summers night
　　（我俩在漫长而燠热的夏夜里共享鱼水之欢）」

　　她神色坚定地看着他，但桌面下的小手早已不安的紧握着。

　　她，只剩这次机会了。

　　她明白，要是这次没成功，那这一辈子，就永远也……

　　「I thought you fell in love with me watching Casablanca
　　（看「北非谍影」时，我以为你爱上了我）
　　Holding hands 'neath the paddle fans in Rick's candlelit café
　　（在烛光摇曳的瑞克咖啡馆里的吊扇下牵着手）
　　Hiding in the shadows from the spots
　　（我们躲在聚光灯照不到的阴影里）
　　Moroccan moonlight in your eyes
　　（你的眼里映着摩洛哥的月光）
　　Making magic at the movies in my old Chevrolet
　　（随着电影在我那辆老旧的雪佛兰里制造神奇）」

　　她没有星光、没有露天电影院、没有阴影、没有Casablanca，她只有──

　　孤注一掷。

　　「Oh a kiss is still a kiss（噢，亲吻依旧）
　　In Casablanca（在『北非牒影』）」

　　Bertie Higgins沙哑的唱着忧郁悲伤的情歌，坐在她对面的人，似乎被她的言论冲击地有些发昏。

　　A kiss……一个吻。

　　小兔看着姣好的唇形，在心底发出一声喟叹。

　　那唇瓣，该如何吻、该有什么样的味道、该在什么样的场景、该在什么样的姿势下亲吻，她想了好久好久好久……

　　「But kiss is not a kiss
　　（这吻就不是吻）
　　Without your sigh
　　（缺少你的叹息）
　　Please come back to me Casablanca
　　(请回到我的身旁，卡萨布兰卡)」

　　回来吧，回来吧，星野，回到我身旁，回到我身旁。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顶楼上，你对我说的话？

　　缺少你的气息，那吻，便索然无味，连甜得腻人的蛋糕，尝起来也苦涩。

　　看我、发现我、发现我的心意，星野，拜托你……

　　「I guess there're many broken hearts in Casablanca
　　（我猜，在卡萨布兰加有很多伤心人）
　　You know I've never really been there
　　（你知道我从未到过那儿）
　　So, I don't know
　　（因此，我不明白）
　　I guess our love story will never be seen on the big wide silver screen
　　（我想，我俩的爱情故事绝不会被搬上银幕）
　　But it hurt just as bad when I had to watch you go
　　（但当我不得不看着你离去，我也感受到那股伤痛）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随着时间消逝，我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Bertie Higgins忧郁的嗓音重复着哀伤的追忆副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挂上她熟悉的笑容。

　　「Odango，星野‧光的行情，可是很高的吶！」他拿起Black Coffee，啜饮。苦涩的Black Coffee滑入喉咙，遮盖住映在他影里、少女祈求的眼神。「吶，Odango，想和私奔要付出的代价，很高喔！」

　　「我……我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代价很高。

　　「啊喂喂！妳不会当真了吧？」

　　「啊？」

　　「Odango，妳生病了吗？」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公主要逼他来地球。她病了，而病因，正是他──

　　「Fighter，做个了断。」

　　沉溺在不知何时开始，一封又一封浓情蜜意的信里，一开始是若有似无的爱意，但随着时日迁移，信的内容开始改变，有意无意提及她和小卫的感情、有意无意好像要他吃醋一般，记下他们何时亲吻、吻的感觉如何甜蜜、他如何搂她的腰、溺爱她、宠爱她，甚至是，肌肤之亲！好像要引起他的醋意似的，他美丽的月光公主。

　　阅读那些信，开始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回去，带她走。带她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不安占据了他的心。

　　不该是这样的！

　　他狠狠斥责自己过，这样无法带给她幸福。他的Odango，是属于太阳系的公主，她的好友、家人、甚至是一辈子的伴侣，都在地球陪她。他不能自私地带走她们的公主！

　　而且，她不会快乐的……蜜月期过了之后，她一定会开始想家、想念熟悉的故乡，却只能在夜晚、像他一样，遥望着曾经宝贵的回忆之地。

　　如果我不回信，她会一直寄信来，然后……

　　他可以用另类的方式保留这份感情。

　　所以，他拒绝回信，拒绝拒绝！

　　他故意装作不在意，在Maker和Healer面前将信揉烂，然后偷偷拿回房间，在睡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阅读，享受。

　　一直到最后，那封信来临。

　　火球公主拿着喜气洋洋的信封，神情严肃地递给他，「Fighter，做个了断。」

　　喜帖。

　　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公主送到了地球。

　　脚才踏到地面，梦寐以求的人影便扑进他怀里，不管三七二十一，连给他发言的机会都没有，就拉着他进餐厅。

　　「呵……我没有生病……」刚才蕴酿好的勇气在瞬间又被打散，她扯出难看的笑容，拿起红茶遮掩自己的失态。「星野，你怎么……会来地球呢？」

　　「公主派我来的。」

　　「火球公主？」

　　「嗯，派我来参加妳和地场‧卫的婚礼。」

　　「星、星野……」

　　「吶，Odango，如果那家伙欺负妳，要跟我说啊！」他很义气地拍着胸脯，很用力地，好像他和她，不过是多年的好友、好的不能再好。

　　「星野，我……」

　　「走吧！Odango，带我去拜访地场‧卫。」任务完成，他就要走了。「走，带我去拜访他吧，我想当面恭喜他。妳不走？」

　　少女如生根一般坐着，死命摇头。弥漫在她眼里的雾气令他心疼，但他不能……不能让两个人陷入两难。

　　他终于真正了解，火球公主要他来的原因。

　　是他拉Odango陪他一起跳进这个……这段恋情里。

　　是他让她愈陷愈深无法自拔自取灭亡。

　　他不能……

　　「妳不陪我去，那我自己去啰！」

　　说完，他起身离开。

　　故意地，抄起账单，结帐。

　　故意地，走出店家，快步。

　　「星野，等等……」冰冷的手如他所料，用力拉住他，「不要去……」

　　「为什么？你怕我把地场卫吃了吗？放心啦，我没那个嗜好。可爱的Udango。」他拍拍她的头。

　　「不要去。」泪水已然决堤，她狼狈地拽住他的衣襬。

　　不能看不能看。

　　星野狠心地闭上眼。

　　「那是假的！假的！那封喜帖……我、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你在不在乎！我写了好多信给你，但你都没有回音，我……我……」

　　「如果我有回音，妳打算怎么办？」

　　「你、你果然有收到！」她破涕为笑。

　　「如果我有回音，妳打算怎么办？」他冰冷地反问。

　　「星、星野，你……你不喜欢我吗？」

　　「没有人不喜欢妳，Odango，妳怎么啦？小卫他真的欺负妳吗？」我喜欢妳……

　　「不！我是说，你、你爱我吗？」

　　「爱，」他看到少女的脸露出欣喜的神色，但他不能，「就像我敬爱火球公主一样！」我只是、单纯的爱着妳……

　　「不！不对！不是那样的。」小兔第一次扑上前，狠狠抱住他，不给他推开的机会，「你说，你爱的是我。」

　　「Odango。别闹了，万一被外部战士误认为是我诱拐她们即将结婚的公主，我可……」

　　「婚礼是假的！假的！」她死命摇头，「我……我只是想看到你、想看到你而已啊！想跟妳说我喜欢你！」

　　「妳喜欢的是小卫，不是我！」不理会少女的否认，他压抑住想抱住她的冲动，温声说：「妳看，妳不正戴着他送妳的订婚戒子吗？」

　　「这……我……」她牙一咬，将从不离手的戒指狠狠拔出，用力往一旁的河里丢去。「我、我这样……」

　　「妳疯了吗？月野兔！」没料到她会如此偏激，星野一愣，随即纵身跃入河中，在河流吞噬戒指以前，握住它，纵使那温度如烧红的铁块般赤热。

　　湿淋淋地爬上岸，他第一次、甩了她一巴掌。

　　「妳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我……」

　　「妳要我和他变成什么样子妳才开心？」他浑身发抖，「我和他、我和他……」

　　「星、星野，就、就这一晚，拜托你，一晚就好了！」她痛哭失声地抱住他。

　　星野想推开令他疯狂的火焰，但没料到，对方更加死命环住他的腰，他想低头喝斥，却对上──

　　她的眼，及逐渐透明的衣物，露出令人血脉贲张的曲线。

　　动不了！他动不了！抗拒不了！

　　「我、我知道我很糟糕，但是我、我没有办法不去想你，我没有办法啊！我……我……」

　　别说，不准说。

　　「我爱你。」

　　瞪大眼犹如无力的幼子一般看着愈来愈近的湿润红唇。

　　「只要今晚、今晚就好……」

　　「这样就好了！」

　　「公主。」他疲惫地躺在金木犀系‧怀特星殿里熟悉的床上，散落在身旁及地上的，是她与小卫的婚纱照。

　　「Fighter。」他的公主，温柔而坚强的公主，像抱着孩子似的，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低喃着：「用力地、哭吧，Fighter，你做的很好，别留给她和你，任何一个可以奢妄的恋情……」

　　只要妳幸福就好。

　　Odango，爱，不一定要终身厮守。

　　I still love you，只要这样就好……

　　注一：Shiseido Parlour Café’为日本资生堂的高级餐厅，位在银座，文中提及的甜点set一份要2000日元。
　　注二：Casablanca中译片名为「北非牒影」，为好莱坞的精典文艺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