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华之宴》千夜流光

2、I Still Love You─月野篇─

　　I still love you，星野。
　　I still love you，Odongo。
　　I still love you，Usagi。
　　But where do I go？我爱你。

　　从来不知道，回忆也会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情。
　　游乐场的欢笑声在她耳边滑过，却传不进她的耳里；游乐场的欢乐场景在她眼前滑行，却不真切的令她以为那只是幻像。
　　曾经令她兴奋快乐的东西，如今却像上学一样平淡乏味。
　　她皱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皱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恋人似乎离他愈来愈远，不知道身在何处。即使两人手牵着手，即使他握得再紧，手里……手里好像握着空气。
　　「小兔。」他轻轻呼唤恋人的名字。
　　「吶，小卫，我们去玩云霄飞车好不好？」
　　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
　　明明是牵着对方的手，阿兔却觉得不真切。好像两个人之间少了什么。
　　明明她很期待来游乐园的！
　　秀气的眉毛在排队时便紧紧拧着，一直思考这个问题。
　　应该、要快乐才对！
　　「哇啊啊啊──」
　　「哈哈──」
　　当云霄飞车360度大转弯然后垂直90度直线下降，飞快地在下一个45度角滑过，咻咻的风声伴随着兴奋又害怕的尖叫传遍蓝天。
　　「啊啊啊──」她也跟着一起尖叫，紧张的气氛让她神经紧绷，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人的手。
　　「哇啊啊──」隔壁也跟她一样传来尖叫。
　　再一个180度弧线转弯，咻一声，云霄飞车平安进站。
　　「呼呼……好、好好玩喔！星野。」她露出甜笑，转头看向坐在她旁边的伙伴。
　　「妳、妳……妳认错人了吧！小姐。」
　　「啊？」认错人？，她定下神揉揉眼，「哇啊──」一声尖叫马上把对方的手甩开。
　　「小兔？」在出口等她的小卫听到叫声，担心的向里面看。
　　「对不起对不起！」
　　可爱又笨拙的恋人正慌张的跟一个陌生人不停鞠躬道歉。
　　「算、算了，没关系啦！」哎，算他衰。
　　甩甩手，对方将左手插入口袋，踏着轻快的步伐没入人群中。
　　「小兔？」绑着两个包子头的少女正用落寞又迷恋的眼光，跟着那抹身影，黑色的短发，修长的中性背影，如果再加上一条长而细的马尾，就好像──
　　「星野……」她喃喃自语，在嘴里细细咀嚼这个名字。

　　「今天好玩吗？」
　　「嗯！好玩啊！难得小卫愿意陪我去游乐园耶！」
　　「是吗？」
　　面对恋人心虚、欲盖弥彰的谎言，他垂眸拿起纯白的咖啡杯，黑而苦涩的液体倒映着她今日的一言一行。恍神、失落、不安。她偶尔会在一些他陌生的地方伫足停留，着迷的望着里面。他很清楚，在那里令她怀念的回忆，并不存在他的影子。
　　「对啊，之前请你陪我去，你都说要念书、做实验、要meeting……」小兔没有查觉到小卫的异样，嘟着嘴，顺着刚才的话，一回想起以前的事，就觉得不是滋味。
　　明明是恋人，大家都可以在周末假日携手出游，而她的他，却要忙着应付功课、考试、研究报告，如果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就会惹来恋人的不悦，然后顺道被念一顿。
　　「对不起，之前因为要去美国……」小卫的脸上露出欠疚的神情，「我只有一次机会，如果错过了那一次，就……」
　　「我知道……」她赌气地用汤匙用力搅着高脚杯里的水果圣代，虽然之前两个人都沟通过了，但她内心还是很不平衡，「偶尔空出一个时间陪我去……」就好了，她默默地将那些话吞进肚子里。
　　她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可以再那么任性。
　　「明天我有空，妳还想去哪？」小卫伸出右手，和她的左手交缠。
　　「咦？」她惊讶地抬头，以前小卫都不会这样的，连续两天带她出去玩，比起在外面游玩，小卫更喜欢在安静的地方……
　　「还是妳明天有事？」
　　「不不不，我是怕你有事……」
　　「毕业的部份我都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而且我很久没有好好陪妳，也想顺便放松一下。」
　　面对小卫那带点愧疚又期待的神情，她愣了一下，然后说：「喔……那，明天，可以去小卫家吗？」
　　「到我家？」
　　「嗯，我带片子去看，小卫如果想念书或做报告，就……」
　　她吃着圣代，小卫喝着黑沉的咖啡，两个人在十番咖啡厅里讨论着明天的行程，她高兴的说着明天想要租什么片子、想要做什么餐点、除了在家里休息以外如果小卫想出去走走的话就……

　　吶，明天不见不散！
　　男人潇洒的挥手离开，完全不等她的答案，好像睹定了不管怎么样她一定会到似的。
　　可恶！讨厌！自大狂！
　　她拚命的对着那个讨厌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虽然被强迫了，心里确觉得甜甜的。

　　「小兔？小兔？」
　　原本高兴地比手画脚和他说着明天要做些什么事的声音突然停顿下来，他放下杯子，发现恋人停住了动作，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看起来，很幸福。
　　脸上流露的，是他未曾见过的娇羞。
　　叫了几声后，发现她没有反应，小卫离开原本做的位子，坐到她旁边。
　　「小兔？」他担心的看着恋人，恋人的双眼幸福而害羞地盯着高脚杯，不知在凝视什么。
　　「小兔？」
　　「讨厌鬼……」她低声说着。
　　他知道，那不是说给他听，而是超越此时，不知何时残留下来的影子。
　　「小兔？」他急切地抓住对方的手，右手穿过她的肩膀将那颗胡思乱想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
　　「啊？」发、发生了什么事？「小、小卫！」她本来想抬头看看，发现自己的脑袋被压在对方的肩上。
　　「小兔，累了吗？」恋人温柔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好像带着一点悲伤。
　　「嗯？啊……有、有一点。」查觉自己刚才的失态，她故作镇定地顺着他的问题，回答出他所想要的答案。
　　「我送妳回去，好吗？」
　　「嗯。」她柔顺地点点头，任由恋人的手轻轻地来回抚摸她的头。

　　「露娜，怎么办？」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拉开窗帘向恋人挥手表示平安，并道晚安。
　　黑色的猫儿并不在房里，她跑到楼下窝在妈妈的腿上，正舒服地瞇着眼睛，享受妈妈的手。
　　她摸着自己的嘴唇，还带着小卫的味道，那是在门口的Kiss bye。
　　「露娜，我到底怎么了？」她疑惑而且害怕的问着。
　　她很害怕。
　　自己到底怎么了？
　　以前的她，好喜欢喜小卫的吻，总是缠着对方，要一个爱的Kiss，如果小卫不允，她还会孩子气地一直拉着他的手，一直哀求他。
　　可是、可是……
　　刚刚在路灯下，恋人温柔地将她拉近，然后，柔情地印上他的唇，她却有想要躲开的冲动。
　　「露娜，我变得好奇怪……」她不是喜欢小卫的吗？
　　一直一直一直，很喜欢。
　　坚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她视线里，她的泪水也无声地滴在地面发出偌大的声响。
　　近日来故意遗忘的事情一涌而上，在她踏入游乐园时破闸而出。
　　巨大的浪涛铺天盖地的往她身上倾泄而来，悲伤、思念，还有悔恨，以及自我厌恶。
　　当恋人的脸靠近她时，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期待那是俊逸的脸庞，总是带着包容她的笑意，偶尔有点戏虐，她在那时以为，她回到了PUB里那个隔绝吵闹的房间，对方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气势往她这里逼近，然后俯身，她眼里只有那带着英气的双唇，朝她慢慢靠近，温柔地、带着爱意地……
　　对方急切地将她护在身后、因为她的失意而故意逗弄她的言行、为了她而受伤时痛苦的表情、为了见她一面不惜冒着危险离开伙伴、为了她……
　　为了她为了她为了她！
　　那些回忆鲜明地在她脑海里碰撞出火花，压入箱底深处的回忆在她眼前一幕幕上映。
　　「小兔？」
　　「啊？」她、她到底在想什么？
　　「小兔？我开灯啰？」
　　「不要。」不要开灯，不要看到我！
　　「啊、好……」被她吓了一大跳的露娜站在房门口，不知该退该进，「妳还好吗？」
　　「嗯，有点累。」
　　「小卫打电话来，妳要……」
　　「露娜，对不起，可以跟他说我睡了吗？」
　　「啊？好……」黑猫什么都没问，轻巧无声的离开房间，并将房门掩上。
　　「呜……」确定露娜不在了以后，她趴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压低哭声。
　　星野、星野！我好想你！
　　她在内心疯狂的吶喊，却不敢喊出声！
　　那一天在夕阳下，她站在小卫旁边，脸上带着笑容，目送她们离去时，她清楚而明白的听到，淌在心底的泪声。
　　其实，她想跑上前，抱住他、叫他不要走……不，叫他带自己离开！
　　可是、可是，她是下一任的银千年皇后，她的爱人、她的丈夫正站在她身边，她的孩子在遥远的时空之后等着与她见面，忘记是谁说过：「那可能是因为寂寞所产生的错觉。」
　　嗯，一定是这样的。
　　她露出微笑，送她们离开。
　　也许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光是如此想着，她就觉得寒冷……
　　她以为时光可以证明他们的见面以及意乱情迷只是虚假。
　　但她的时光，确告诉她，思念一天一天蔓延。
　　比小卫离去时还要腐蚀人心。
　　对方的影子、对方的唇、对方的眼睛、对方的气息，一天比一天还要浓厚的在她梦里出现。
　　「Search for your love／真的想抱紧妳……」对面邻居的电视声开得很大，在静宓的夜晚里，传来了Three Lights的歌声。
　　「星野……」
　　「时间过去／我已长大成人／我才发觉／思念有一点点不够／（在我的身边吧／Sweet heart)」
　　「我不能……取代他吗？取代他保护妳？」
　　鲜红色的玫瑰，代表什么呢？
　　那日她跪在雨中哭泣，是他温柔的陪伴在她身边，保护她。
　　紧紧的拥抱、紧紧的温柔、浓浓的爱意。
　　可她拒绝了！因为害怕。
　　她不能背叛小卫。从以前一直到现在的爱人。
　　不能背叛其它人，她们都期望着，两人可以手牵着手，像那日穿越时空所看到的，辉煌耀眼的盛世在他们两人的带领下，显现在众人眼前。
　　可是、可是……心好痛好痛……
　　一切却都追不回来了。
　　残酷的事实。
　　她摸摸自己的手，想知道现在几点，应该要去和露娜打个招呼，今晚让她一个人睡。
　　「呵……」她惨然一笑，忘了那天在雨中，她的手表早已因为雨水的浸润而停止走动。
　　时间一直停留在那里。
　　指针早就停止了。
　　星光照进她的房里，她无声的哭泣。
　　「我爱你啊……」淡淡的，破碎的声音，告白的话语，只有寂静如水的夜色陪伴。
　　指针，即使停止，时光，却未留步。
　　今晚的新月，逐渐西沉。

　　*注：《I Still Love You》为w-inds.的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