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劫》小小白

12、末央囚

　　风和日丽的早晨，初雪刚化，大地迎来一片生机。秦笙幽幽转醒。昨夜仿佛南柯一梦，惊心动魄又不似现实。眼前铁勒一脸无事人，在在告诉他，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他隐藏的愈深，说明他的疑虑愈大。以静制动是他的作风。秦笙轻笑出声。铁勒皱眉，这人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昨夜那人是谁？”铁勒问。
　　“朋友。”秦笙轻描淡写。
　　“朋友？”朋友是如此担当的？为自己不惜出卖友人的可是朋友？
　　“扶我出去走走可好？”秦笙转移话题。
　　“你受着伤，别到处乱走。你先回答我。”铁勒按住正准备起身的秦笙，不依不绕。他可不是好如此忽悠过去的。
　　“我们曾一同出生入死过。不知为何他会变成如此。”他神色黯然，过往如何美好，依旧抵挡不了那些往事在他们身上划过的烙痕。
　　铁勒沉默须臾，决定不再深究。他丢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出了营帐。
　　秦笙兀自下床走动，校场正中，某人正扎着马步，却是一脸的义愤填膺。秦笙上前询问：“练武？”
　　司徒战点首，已站了一个上午了，手里举着重达数十斤的大刀。他艰难地漾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秦先生早啊。”
　　“都正午了，还早？”秦笙好笑地望着眼前人，瞧这架势定是被铁勒受罚来着。死要面子的家伙。
　　司徒笑容就此僵住。不知如何接话。
　　“今天你们将军心情不错，你就偷会懒无妨。”他拿下司徒手中大刀掂了掂，好家伙，如此重的大刀他竟举了半天。
　　司徒手足无措，左瞧右望发现没人注意，才放下心来，然他又一把拿过秦笙手中的刀，重又举了起来，回道：“被将军发现了可不得了。”说完这话才想起自己被秦笙作弄了，顿时脸上浮上一片赧色。
　　秦笙笑，够老实，够忠诚。铁勒没看错人。

　　秦宫守卫愈加森严，除宫中重臣之外的无关之人不得进出。后宫佳丽不得离开后宫一步。有以身试法的，都被胡亥处以极刑。这让后宫妃子一片悚然。胡亥比他父皇更暴戾，更无情。而他身旁辅佐他的赵高正平步青云，辅佐他，意味着权利。他独揽大权，与胡亥坐拥天下。重臣均因此而忌他三分。
　　夜，是罪恶的依始。黑暗笼罩着这座炼狱。宫中禁军步步紧逼着一黑色身影，火光冲天，偶有刀光剑影，却只几声铿锵之后复又悄无声息。然后禁军的喊杀声再次响起。黑衣人飞梁走壁，握刀的手护着自己，几个起跃之后，消失在夜色中。
　　胡亥冷哼，窗前黑衣人的气息有些浮躁。“我以为你可以轻易躲过他们的耳目。”
　　“主子，今日宫中戒备越来越森严。”
　　“少为自己开脱。若不是你找不到那遗诏，我也不会如此周折。”胡亥一甩龙袍，对着黑衣人，表情骇人。他顿了顿，又回复方才的从容。问：“找到人了么？”
　　“回主子，如您所料，秦笙却有一个胞妹，叫秦越。”
　　胡亥猖狂地笑，知己又知彼，这出戏才好看。他以秦越这筹码牵制住他。
　　“可他们多年无往来。”
　　“我知自己在做什么，无须你多虑！”胡亥打断他的话。若他们无牵拌，他便不会将她深藏。那日的他在说自己家人时，眼中闪现的慌乱深深嵌入他脑海。“她在什么地方？”
　　“末央宫偏殿。”

　　秦越身不由己。过往如云烟，未结痂的伤口再次被人硬生生的撕扯开来。秦笙是她的忌讳。不愿提也不愿谈。他人为了自己的私利，不顾她的感受，硬是将她捆绑于此，此时自己正如牢笼中的困兽，寸步难移。
　　门被人推开来，刺目阳光撒向每一个角落，秦越抬眼看向来人。那人龙袍加身，身后数名禁军紧随其后。她冷笑。硬是将目光直直撞进来人眼中，并透着不屑。
　　胡亥伸手示意，秦越半跪着的身体便被人拖了起来。
　　他勾住她惨白容颜，她的双眼中尽是铮铮傲骨释放而出。在她脸膀上，他看到了那人的身影。如此相象。
　　“你同秦笙是亲人？”他无须问出口，看那容颜便可知晓。可他依旧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是。”她紧紧盯着胡亥，唇齿间崩出的话语让胡亥一震。
　　胡亥轻笑，他断未料到这女子会如此倔强。他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句话让秦越心寒。
　　“秦笙曾在孤面前说，他没有亲人。可看着你们长着一副如此相象的皮囊，孤以为你们是兄妹。”
　　身旁人随着胡亥的离开纷纷退出大殿，她的身体因失去了支撑而跌坐回地上，冰冷袭上身体，如同胡亥的双眼。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划落，空旷的大殿复又变的死寂。胡亥的话久久回荡在这匿大的殿内。她环顾四周，木雕游龙图腾窗柃镶嵌在高高的墙壁中，阳光穿过图腾投射而来的光线轻轻柔柔地，包裹在整串整串晶莹剔透的玉珠门帘上。大殿正中央，香烟袅袅地自炉中懒懒散散地升起，香炉上雕刻的，是九龙戏珠，栩栩如生。正前方的卧榻与大门之间被红色毛毯连接着，富丽堂皇的大殿让人以为身处梦境。身处禁宫，这便是那人六亲不认的理由？
　　方才的胡亥又是缘何来招惹素未平生的自己？她不是秦笙，她不懂勾心斗角与阿谀奉承，她只愿有个安乐平静的家，属于她与他的家。可现实中的他们离这个梦想，却越走越远。
　　她踉跄起身奔向出口，而在她打开大门的那一刹那，冰冷的长剑同时挡住了她欲逃走的路。她看着闪烁着幽幽寒光的剑。
　　幼时的无忧时光穿破一切隔阂回到她脑海，那是海棠树下，一个娇憨，一个顽劣。但他们同时均拥有相同的血脉，她坚信，他是她的保护伞，只要藏在他身后，她无须彷徨。
　　何时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以沉默取代。
　　耳畔回响着胡亥似挑拨又似自语的话——“他没有亲人。”
　　仿佛下定了决心般，道：“我要见赢胡亥。”或许只有妥协才是此刻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