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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电话那端妇女遗憾地说:“这里前一阵子才申请了一台车,骆队长开走了。”

      妇女说着,开始抱怨起来,扯了一些和骆锦荣无关的话题,许笳串联起来分析,接电话的妇女八成是此次扶贫队驻地的房东。

      见许笳没有要继续听的意思,妇女叹了口气道:“你们搞扶贫的也是辛苦,像他这么大的官没有一点架子,村东头的祥子喊一嗓子鱼要跑了,夜饭都没吃就往那里赶,我这刚烧的山鸡都焖烂喽。”

      “你们还没吃吧?婶子给你们留着,等他回来,我就告诉他,让他派人去接你们。”

      妇女继续道:“要是小周不休假就好喽,他可以去接你们,柞水我是去不了,就有辆小电驴,要不然我就去接你们。”

      一阵暖意袭入心间,许笳握紧电话,看着远处的青山,眼底一片柔柔的光雾,“婶子,谢谢您。我们还饿着,等到了驻地,亲自品尝您的手艺。”

      妇女笑得合不拢嘴。挂断电话,许笳则陷入了沉思,骆队长肯定是有的忙,他们搁在路上事小,村民养殖的鱼跑了事大。

      “雨小咧。”许笳身后传来修车店老板的声音,他拾掇起工具,在腰间的粗布围腰摸了两把,“水加好咧。”

      “现在啥子都涨价,我只有五十,你看成嘛?”许笳向旁边看,那辆满身泥的红色拖拉机烟囱正冒黑烟,司机递给修车店老板一张绿钞票。

      “额还给车轱辘上了油,五十块不够的嘛”
      “赶明儿再给你拉些菜来,补上不就行了么”
      “额不要菜,地里菜多的吃不了”
      “这次到市里去贩菜,批发些子好菜,这就要上高速,回来一准给你送来”
      ……
      红色拖拉机开出雨棚,突突-哐哐锵,似一条缠绕在水雾里的鱼,游曵进了越来越亮的水域。

      “许老师,现在该怎么办?”魏师傅一筹莫展,蹲在地上抽烟。

      “你在这里等我。”
      丝丝缕缕的雨落在许笳掌中,绵软似细细的砂糖,庭中枇杷树开出的串串絮花浸润在无边丝雨里滴翠沁香,风也不再摇曳,似乎开始心疼起周围的一切。

      远处那扇门在夜色里一张一合,似雨雾里的蚌吸着她的眸光,许笳向着那里走去。

      “雨住了--”
      屋檐下面,几个打扑克牌的男人围在小小的方凳算牌叶子。

      “军娃,你清圈咧,怎么打的嘛?”
      “我这不是刚学会打这种花样么,还是伯爷唤我来凑人数的。”

      路过牌桌的时候,过道被挡了半边,礼貌地说了句抱歉后,除了这位输了满场的小年轻朝许笳点点头,其他人都低头算各自的输赢。

      小年轻看了眼许笳,红着脸将手里的牌掺进混乱的小凳子,摸了下后脑勺说:“各位伯爷,叔叔,表舅,雨停了,额不打了,一会儿要进山送苗。”

      小年轻说完,朝正错开凳子向前面的走的许笳看,让出的空间窄,许笳不禁皱眉,手往上提裤子的布料。

      “伯爷,有人过”,小年轻提醒对面穿花衬衫的中年男人。

      “过,过”
      花衬衫男眼睛盯在扑克牌,屁股抬起,向栏杆的方向挪了挪。

      “谢谢”
      许笳吸了口气,轻松走过,冲小年轻笑了笑。

      小年轻裂开嘴,露出雪白的整齐牙齿。目送许笳向远处的廊檐走去。

      “真不打了”
      栏杆外夜沉了一些,雨也小了。小年轻站起来向场院的蓝色皮卡看,“魏哥交代了,雨小了就要干活,我就不陪你们打了。”

      小年轻转头向牌友们掏裤兜,兴致正高的花衬衫丢过去几张钞票,招呼其他两人继续,“打牌图个高兴,伯爷还怕你回家遭骂。”

      小年轻憨厚地笑了笑,弯腰将‘赌资’捡了起来。麻利地套上雨衣、雨裤,向皮卡的方向走去。待将垒放在对面柴房的几个空花盆、以五六个贴地景观盆栽搬上车装好后,正要去找老板核对,他看见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女子叩开了半掩的玻璃门。

      “啧,又是找魏哥的。”小年轻喟叹一句,折身回了廊檐。
      -

      准确来说,许笳不是叩开那扇门。而是……

      “这么暴躁,冷静点,冷静……”

      对于许笳这个生面孔,隔着玻璃门小柯基就展示了它捍卫领地的主人翁意识。不等许笳手扶门把手,小家伙先声夺人,挤过门缝对着许笳一通乱吼。
      半掩着的玻璃门被小狗激动撞开,许笳也便自然而然走了进去。

      和外面看的不太一样,招牌写着陕西面馆,店内的餐桌却是火锅店式样,原木餐桌台面,每张桌子四把椅子,中间一个电磁炉圆盘。

      再看四周,对面墙上的红色价目表斜斜地掉下来一角,旁边竖立着一大幅火红的广告,红底白描人物,许笳没细看,八成是那种浮夸的火锅起源类故事。

      柯基狗又叫了两声,向前面绿莹莹的一道光那里跑去。许笳注意到地面浮了层黄沙,餐桌腿儿那里缠着一些未安装的电线。

      看着架势,面馆不做了 ,改开火锅店,店老板正在搞装修。

      再往里走,右边有扇门,吊着半截崭新的蓝色布帘,上面是楷书喷绘出的‘食’字,深蓝色底黑色字,十分醒目。帘子下面露出灶台和不锈钢水槽。

      许笳注意到帘子旁边,贴了张A4纸,溅满了油污,被人为地撕掉了一角,上面写着‘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并没有油烟味道。

      许笳顿住脚,左右看了看,甚至喊了几声,除了柯基狗回应她,屋子里似乎并没有人。

      “有人在吗?”

      许笳又喊了声,向前走了两步,灯突然啪地打开,许笳看清在她的左手位置,有道枣红木楼梯。

      她停了两秒钟,靠近楼梯最下面的扶手仰头看,并没有人从上面下来。

      楼梯延伸上去,呈枣红色的螺旋,最顶上开了扇天窗,玻璃很花哨,是乡下少见的式样。花纹繁复,蓝色和红色交叠成不同形状,即便是阴雨天,色泽也十分饱满,给这间屋子平添了一段神秘。

      梗着脖子太难受,许笳向上面友好地打了声招呼,见依旧无人回应,她只好退了回来。身后,柯基狗不失时机地跑过来,跑到她对面站着,挡在一扇防蝇纱帘前。

      纱帘绿莹莹地透出影影绰绰的光,风拂过来,纱帘边角坠着的黄色穗子撞击串在一起的珠子,发出清越的回响。许笳走近纱帘,鼻尖袭来浓郁的玉兰花香气。

      甜香侵鼻,芬芳了整个暮春。许笳曲起食指放在鼻孔,不禁打了个喷嚏。

      “阿卓回来了?”,绿色纱帘里面,一道苍老的声音落到许笳耳朵里。

      小柯基冲她汪汪叫,许笳只好硬着头皮掀开了那道帘子。

      里面别有洞天,三进青砖院落,别致典雅。庭院里两棵玉兰树惹眼,茕劲的枝杈间花朵娉婷,一棵开白色花,似云中仙子展示她们的白霓裳;一棵开紫色,由花蒂到花心呈渐变的紫白色,好比那含羞的绝代佳人见了郎君拿开团扇,露出嫣然笑意。

      树下的落英,雪白和绛紫混落青砖地面,厚厚的一层,又香又软,让人不禁想踏足其间,尽情徜徉在玉兰花馥郁芬芳里,细细品鉴一番。

      黄昏疏雨过,木兰笼清寒。
      空濛皎洁,似憎红熏。
      绿窗人远,此情还共谁说?
      此情此景,许笳不禁想起了半阙词。

      与此同时,也看清了铁艺落地花架撑起的过道尽头,一个银发老太太坐在轮椅。

      老人对着她的方向微笑,皱纹爬满了她的脸,即便是略显稀疏的白发,也梳得很整齐,上衣是乡下老人常穿的款式,膝盖上搭着绿色的毯子,质地柔软,一看就是高档面料,暖和舒适。

      “是阿卓回来了吗?”

      老人又问。语气带着焦灼,“回来了就给我换灯泡,我屋子里黑,晚上还要听收音机。”

      老人后面又说了一些话,絮絮叨叨的声音小了许多,许笳没听清。
      只是,看老人的状态,说话的条理逻辑,许笳心里一沉。

      果然,等许笳穿过还未攀起来的山银花落地花架,站在老人面前,老人就将她认错,甚至性别也竟分不清楚。

      “阿卓啊,你可回来了。春花不知道上哪里去了,你吃早饭了没有?我这还有几块酥饼,红豆馅的。专门给你留的……”

      老人哆嗦着苍老的手,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块东西,颤颤巍巍打开玉色方巾,将喷香的酥饼递给许笳。

      “阿卓,你拿着,让春花看见,她又该说我乱吃东西了。”
      老人见面前的人并不去接,急得不行,“你是不是嫌弃奶奶给你留得东西不好吃。阿卓你尝一口,可好吃了。吃饱了进屋给我换灯泡,我要听收音机。”

      许笳不知道该怎么办,老人说到最后竟哇地一声哭起来。越哭声音越大。

      常言道:老小孩,老小孩。人一旦变老,就返璞归真,小孩脾性也是常有的。何况,轮椅上的老人八成罹患了阿尔茨海默病。

      “奶奶,我吃。”
      许笳蹲下,双手拉住老人的手,老人得到了抚慰后,情绪逐渐平静。她拿起老人捧在手里的点心,喂进嘴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疯狂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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