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春光》漾漾轻云

16、第16章

　　骆锦荣，山阴县人社局副局长。驻武陵村扶贫队第一书记。行业系统内早已经名声在外，被戏称‘下乡劳模’，长期驻村开展扶贫工作。

　　寒来暑往，在田间地头替老百姓们谋划，这已经数不清是他扶贫生涯第多少回了。

　　市局领导将调令书拿到许笳面前，她便动手百度这位扶贫经验丰富的第一书记。几张网上照片看，他衣着朴素，戴着厚厚镜片的脸上，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始终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等许笳终于见到他，更肯定了骆锦荣在心里的形象。

　　真人比图片上还要略微瘦一些，身量也更高。不变的笑容让许笳瞬间拉近了和即将共事直接领导之间的距离。

　　只不过，等骆锦荣看到她和周游，魏卓然和他一前一后走进民宿酒店大门，年轻男人脸上的疏冷表情，许笳只匆匆掠过，就感到了凌冽的寒意。

　　这人，还真是随时随地都是一张扑克脸。

　　许笳和周游迎上去，骆锦荣自然地将手里拿的东西递给周游，对着许笳的方向伸手。

　　“许副科长。”骆锦荣用力握许笳的手，脸上带着不小的歉意，“本来昨晚上就应该好好接待你的，临时有点事耽搁了，许副科长不要见怪。”

　　许笳笑，她哪里担得起这位基层副局这番恭维。按照行政级别逻辑，市局的副科和县级的副局，级别差不多在一个档位。

　　论深入基层，扎根一线点线面揽的摊子。无论是资历、或者取得的实际经验，在骆锦荣面前她还只是学生。

　　许笳脸一热，怪不好意思的。
　　她握住第一书记的手，态度谦虚诚恳道：“骆书记以后叫我小许就好，在您面前，我可不敢造次，全力配合您工作，争取完满完成脱贫攻坚任务！”

　　许笳这股子机灵劲儿，骆锦荣颇为满意地露出笑容，他神色肃了肃，眼眸里充满了期盼，“我们一心，其利断金。这往后，相互扶持，共同进步，共同进步。”

　　几人朝着电梯口的方向行去，逐渐热络起来。
　　电梯降到一层，骆锦荣回头看了眼，对正摁着电梯按钮的周游说：“你一会儿去请魏卓然过来。”

　　周游目送许笳和骆书记进电梯，皱了皱眉毛，小声道：“刚才还在这里的……”

　　电梯门缓缓关上，周游转身，迈向长长的走廊，吸顶灯光芒璀璨，晃得他眼睛差点睁不开。

　　“这大红人到底去哪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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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眠包厢。
　　许笳和骆书记两人坐定，门口的服务员小妹妹给他们斟茶倒水。

　　“凤娟，你还在这儿干哩。”骆锦荣抿了口茶，和服务员唠起嗑，“三月份咧，不去学校念书？”

　　小妹妹放下玻璃茶壶，盖好壶塞，脸色羞红道：“骆书记，我脑壳笨，念不进去书。”

　　“县里面的职校也能学到真本事，高中没考上就放弃念书，可不行。”骆锦荣语重心长地说。

　　“我……”小妹妹低着头，绞着放在衣服前面的麻花辫，语气带着委屈，“我家情况特殊，我也想去念，可在这里能赚到钱。”

　　“如果你真想继续念书，可以随时来找我们，我们出面协调，帮你弄手续。”

　　骆锦荣尽量简单地给小姑娘科普目前国家关于教育扶贫的优惠政策。稚嫩的脸上，阴霾逐渐消散。

　　“让我想想，骆书记。”小姑娘匆匆拎起茶壶，扭头离开包厢。

　　许笳的旁边，骆锦荣叹了口气。
　　“扶贫先扶志，我们搞扶贫，最要紧的就是给像凤娟这样的人提振信心，千难万难，没有志气最难，有了志气，真想做事，蓝图都不需要我们画，他们自己就能提刀干，这结果往往也不差。”

　　这番话，是建立在充分的基层实践当中取得的。
　　既有理论支撑，又饱含着奋斗精髓。是面前这位第一书记几十年基层扶贫工作心血之结晶。

　　许笳听了，格外受启发。
　　不由得将手机便签打开，跟着骆书记的扶贫思维导图将这些精髓记录下来。

　　“骆书记，您讲的真好。”许笳连连点头，发自内心道。

　　骆书记字字珠玑，大到宏观布局，小到为民办事服务、或者建强基层组织等方面，都十分有见地。

　　对这位略带地方口音、气质亲近泥土的第一书记，许笳除了刮目相看之外，更多的是尊敬。

　　骆锦荣是天生的领导者，更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导师。他毫无保留地将摸索出的经验告诉给年轻人，鼓励和启发后来者，勉励他们继续开拓，汲取营养，摈弃旧俗，迎接新未来。

　　许笳的谦虚上进，深得骆锦荣的赞许。
　　两人聊到许笳林业局的专业背景，骆锦荣眼睛一亮说：“赵副市长年前来武陵视察，在我面前狠夸槐树村的大棚蔬菜项目。说他们搞得风生水起，群众当年就获了益。那背后，就有既懂协调关系，又懂专业知识的能人。赵副市长不明说，我脸上好一阵子没光咧。”

　　“项目上起来快，难的是长期可持续。”许笳想了想说：“来武陵之前，我也做了些功课。这里良田有限，地狭人稠密，山地、林地面积广，本地经济作物仅限于水稻小麦和少量油菜。”

　　骆锦荣点头，抿了口茶示意许笳继续说。

　　“有靠果树苗木发家致富的，也有承包鱼塘水库赚点辛苦钱，除了这两样可以不用背井离乡，再没有别的可以扑腾的。”

　　骆锦荣放下茶杯，叹气道：“这也正是我愁的。本地资源有限，要想有好的项目，一是向省城寻，讨项目；二是根据当地实际，只能捡一些小项目来做，而且还是重复性的，可持续/性一般。”

　　骆锦荣说到这里，愁眉不展起来。

　　“这武陵，应该算是我第一书记生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了。”

　　说完，骆书记不禁捂住心口位置，连续咳嗽了几声。

　　许笳忙到外面找热水，门口喊了两声服务员，刚才那个小姑娘突然从一扇门里探出头，见许笳喊她，将手机揣到腰间围裙兜里。

　　然后，到隔壁房间拎了壶水递给许笳，“姐，给你咧，刚灌满的。”

　　“谢谢。”许笳笑眯眯地说。

　　拎着白瓷茶壶推包厢的门，门/吸得很紧，许笳肩膀推开一条缝隙，只见骆书记捂住心口，剧烈地咳嗽，大咳接小咳，面色憋得乌红。

　　许笳停了停，等声音小了才敲门。
　　掩门进去后，立马给骆书记倒了水。

　　骆锦荣脸色恢复如初，嗓子眼还是很痒，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仰着脑袋将水全部喝进去。

　　“谢谢你，小许。”骆锦荣吞咽着喉咙里的空气，无奈地说：“老毛病了，昨夜又着了凉。”

　　说着，他从兜里摸了个塑料小药瓶，拧开盖子，抖了几粒白色药片出来，许笳忙又给他倒了水。

　　“骆书记，忙工作也要顾念身体。”许笳担忧地说。

　　“不碍事，每年春天都犯，习惯了。”骆锦荣笑着问：“我们刚才聊到哪里了？”

　　许笳说了几个字，骆锦荣恢复了精神，许笳回到位置后，眸光越过白色餐布中央摆着的塑料花，冷静地建议道：“从我的专业领域来讲，我们营林科有些项目，兴许在武陵能大有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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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游在酒店一楼大厅寻了几圈，没有找到魏卓然。
　　问前台的服务员，只说没看见出去。周游无奈，折身去坐电梯。

　　电梯在三楼久久没有下来，周游便走楼梯。
　　走到二楼最上面的台阶，意外地看到村支书肖长乐坐在一扇门里面，是一间相比他们订的包厢精致奢华的房间。

　　正对门的主副位置，还坐着下午在卫生室门口大闹一场的魏义海。

　　其他人，周游面生。里面烟雾缭绕的，只听见魏义海扯着嗓子在说话。

　　周游登上台阶，旁边一个冒失的男人撞了肩膀，不等他侧头看，人已经冲到那扇正对楼梯的门。

　　紧接着，那扇门里面响起了东西摔碎的声音。

　　周游走到门口附近，看清了里面的状况。

　　刚才撞他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魏义海的大儿—魏卓东。

　　耳边，传来年轻人的怒骂、以及屋内其他人的声音。

　　“魏义海，你还是不是人？打我娘，打我娘”
　　“东子，打老子可不像样。”
　　“他可是你大，爹和娘，一样重要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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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细致点的，周游是没听见了。
　　门呯地从里面关上后，他也已经走过了电梯井。
　　叹了一句后，周游冲花眠包厢门口站着的服务员点了点头，拎着手里的东西推门进去。

　　骆锦荣见周游一个人回来，也没怎么说，就让许笳赶紧拿菜单点菜。

　　许笳推/脱了一番后，询问了骆书记和周游的忌口，点了几样时令蔬菜和民宿的特色招牌荤菜。

　　“柞水的走地鸡，小许要尝尝看，他家做这道菜不错。”骆书记推荐道。

　　许笳在菜单上勾选了一笔，交给了旁边的服务员小妹妹。

　　“骆书记您喝点什么？”许笳让小姑娘先停下，翻开菜单背面，找饮料和酒水栏。

　　骆锦荣指着周游手里的袋子说：“老家酿的江米酒，纯天然，度数低，甜滋滋，咱就喝那个。”

　　话罢，让周游开酒。周游倒了三杯，递过去。
　　只听骆锦荣小小地叹气道：“这个魏卓然今天怕是没口福喽。”

　　许笳端着玻璃小酒杯，愣了愣，她这是沾了扑克牌的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