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爱》冷凌

5、第三天

　　昨天，爸妈见琮神色疲惫，劝说他回去休息，结果他们倒是被劝回去了，琮留下来，连守了我两个晚上。
　　早上，爸妈和琮的爸妈带着早餐来看我们。琮眼眶乌黑，低着头收拾东西，突然轻轻地开口：“爸妈，伯父，伯母，我有事想和你们谈。”
　　两家家长先是愣了一下，伯父随即问道：“有什么事么？”
　　琮抬起头，似乎下定决心般握住拳，认真地看着他们，“请允许我照顾依一辈子。”
　　父母们震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伯父颤抖着手指指着他，怒斥：“你到现在还想着这些，你这个不孝子，当初信誓旦旦不再犯错，没想到仍然不知悔改！”
　　“对不起，爸，我……一直都在后悔，是我一开始说要和他永远在一起，但我却先背叛，是我的心不够坚定，才酿下那么大的错，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每次看到他都要视若无睹，明明知道他没有失亿，还要装作不知情，如同陌生人一样，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有多痛苦？！这一次，无论依能不能够醒过来，我都不会再离开他！爸，妈，伯父，伯母，为什么你们不能成全你们的儿子们！”琮的语气由平淡逐渐激烈，眼泪湿了眼眶，脸上的肌肉也因情绪的波动而微微抽动。
　　一片死寂，只听到琮喘着粗气的声音。父母们怔怔地望着琮，我也沉浸在极大的震撼中。我从来没想过，他会这样对父母说出来，我以为他再也不会说出这些话，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是那天他回避的眼神和远去的背影。琮，我可以相信你还爱我么？
　　长久的沉默被我妈的一声长叹打断。
　　“或许是我们太固执了，那件事后，小依和小琮的变化我们也不是看不出来，两个人安安静静都不说话，一个没事就睡，一个没事就抱着那个游戏机，生活上的事也不怎么和我们说。每次看小依笑，都觉得他在哭。”
　　妈说着眼角泛红，伸手抹了抹眼睛。妈这么一哭，伯母也忍不住掉了眼泪。
　　“是啊，其实只要孩子们高兴，我们有什么可介意的。他们都是是个好孩子，如果我们不那么坚决反对，今天就是另一个局面，合家团圆，开开心心的多好！老头子，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开窍！”
　　爸和伯父闻言看了看病床上的我，唯有长吁短叹，默默无言。
　　我知道他们默许了，但我看着爸妈们的样子突然很难受，一下子就了解了他们的用心，不管他们曾做过什么，他们所作的都是为我们好。脸上一阵冰凉，抬手一抹，不觉间泪流不止，没想到鬼也有眼泪！
　　拗不过长辈们一再劝说，琮在隔壁床上睡了一上午，乌黑的黑眼圈没消，反倒变本加厉了。
　　下午，我爸和伯父因为工作关系先回了家，两位妈妈出去买生活品，于是发生意外的情况。
　　我看着琮，琮也看着我，看着是魂魄状态的我。
　　半个小时前，我还在唾弃琮的服务水平的时候，闯进来一位蓝发蓝眸的妖异男子。我认识他，他是我们的前辈，他叫蓝圣炎，虽然我们隔了好几届，但是他是兰陵的传奇，所以他的事，兰陵学生耳熟能详。银蓝色微卷短发，淡蓝色眼睛——灵异族的标志。
　　“前辈！”琮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向他鞠了个躬。
　　“你是……蝶的电子琴手，悉琮！”蓝圣炎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眼前人是谁，露出灿烂的笑容。
　　琮目前这副德行，面容憔悴，衣衫不整，亏他认出来了！
　　“前辈记性真好!”琮低眉顺眼地恭维。
　　“是么？哈哈……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冷老师和沐姐很喜欢你们，整天嚷嚷着你们很有前途什么的，我想带回去给她们高兴高兴。”蓝圣炎边说边掏出笔和纸，讨好地对着琮。
　　琮接过来，签了名，小心翼翼地问：“前辈，你突然进来有什么事么?”
　　“啊！差点忘了正事。”他收起笑容，一脸严肃，“这间病房有鬼！”
　　“鬼？”琮将信将疑地环视四周。
　　“其实就是床上那位的魂魄。”
　　蓝前辈的法力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依？！”琮吃惊之余，激动地拉住蓝圣炎的手臂，“他在哪里？”
　　“就在……”蓝圣炎伸出手指在空中转了一圈，停在琮身旁，“你旁边喽！”
　　琮的双手从我身体上穿来穿去，胡乱地挥动，神情变得焦急。
　　“依，依，你在这里么？为什么不说话？”
　　我翻了个白眼，我说话你几时听见了？
　　“前辈，你能不能帮帮我，让我可以看见他，可以和他说话。”知道那样叫下去是徒劳，琮转而哀求的看着蓝圣炎。
　　我冷哼，飘到柜子边摆弄花瓶里的花。其实，早上的那番话，让我心情轻松了不少，父母的认同对于我来说是不易的。对于琮，我已经在试图解开心结，重新接纳他，我本来就无法对他下狠心。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哪能让他那么容易尝到甜头。
　　蓝圣炎笑容可掬地回琮：“他好像不怎么愿意。”
　　“依，你还愿意听我的原因么？”
　　琮冷静下来，提起我一直不愿回想的事，也是问题的关键，原本安静的心，撕裂般的疼痛，果然不彻底治愈，伤口是好不了的。
　　那一天，我们庆祝蝶第一张专辑销售过百万，庆功宴上失了分寸，多喝了几杯，把父母们晚上来家里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结果回去后，两人就情不自禁移到床上。
　　我记得，他们进来时错愕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我们被狠狠训了一顿，并被带了回去，牵连到蝶的所有活动都被迫取消，幸好那时我们都做出了些成绩，加上经纪人的周旋，当休假过了。
　　“我们被带回去后，爸一直把我锁在房间，我想逃出去看你，但是看到我妈泪水涟涟的样子，我怎么忍心！爸不停的说要为了家里着想，就我这么个儿子，我冷着脸不听，谁来为我想想，我就不能拥有我的幸福么？！然后，爸说我会毁了你，你们家也就你一个儿子，我不但害了自己家，还会连累你们家，伯父伯母一直想你能取个老婆，等他们年老在家，能有个孙子孙女抱抱，享受子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他说你可能是一时意乱情迷，等明白了，就不会想着我了。我听着就害怕了，我相信你爱我并不是一时的，但是，我怕毁了你们家，怕你们家会闹得四分五裂，所以我才听了爸的话，舍掉感情。”
　　而后，我去你家找你，你才会闪烁其词得回避我，决绝地赶我出门？悉琮，你是猪啊！你知不知道，那是冬天，天那么晚，下着雨，我穿着睡衣去找你的，雨滴打在身上刺骨的疼。我听了你的话，也就傻兮兮地跑到兰陵河边看风景，隔河怀旧，结果稀里糊涂地跳了河。当水覆盖到我头顶时，我心中涌上强烈的希望，我希望你出现来救我，我强压混沌，集中精神地等，不让自己闭上眼，我怕我刚闭上眼，你就来了。我等了好长时间，你都没来，寒冷的冰水犹如一把把利刃，刺破了我的希望，穿透我每一寸肌肤，绞住我的五脏六腑，所有的一切都在撕碎我，等不到你的刻骨的痛，使我弃械投降，放纵意识远离我。
　　“把你赶走后，我立刻后悔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我想明天再向你说清楚，没想到，你爸妈来找你，说你还没回家，我披着件外套出去找你，直觉告诉我，你在兰陵河那边。我在河边找到了我送你的吊坠，我知道你肯定出事了，我跳入水中，幸好老天保佑，没用多长时间我就找到了你，你当时面色灰暗，出气多进气少，那么冷却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我吓坏了，抱着你不停搓着你的脸、手，想温暖你，你一动也不动。爸妈他们找到我们，把我们都送进了医院。我在医院等你到醒过来，而你却单纯地把我当兄弟，医生说这叫选择性失忆，我知道你没有，我从你眼神里看出来了，你只是在逃避，你在自己周围筑上了一道无形的围墙。我没办法放弃你，又不敢开口求你原谅，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原来找到我的还是你！满足地笑了。琮，我原谅你了。我要的仅是这样，若是你及早说出来，我们就不必绕那么大圈子了。
　　“他很高兴。”站在旁边听了半天故事的蓝圣炎，含着眼泪面对琮。
　　琮愣住，反应过来，喜上眉梢。
　　“依，你原谅我了么？我可以见你了么？”
　　“小依，我们来了！”琮话音未收，白的声音突兀地从空中传来。
　　我抬头，白和小黑英姿飒爽地飘了下来。
　　“黑白无常！”蓝圣炎惊呼，眼睛里却怎么闪着惊喜呢？
　　“啊，小炎呐！”白上前握住蓝圣炎的手，正欲说什么，小黑轻微的几声咳嗽，白飞速飘回原位。
　　原来大家都是旧识，也不奇怪啊，干蓝圣炎这行的，大概和黑白无常天天打交道吧！
　　“前辈，你刚才说黑白无常，难道他们来抓依的魂魄的？”琮紧张地问蓝圣炎，防备地四处张望。
　　“或许吧。”蓝圣炎的直率，另琮面露惊恐，我乐得欣赏他百年难得一见的表情。
　　“小依，你的决定呢？”白凑到我身边。
　　“你觉得呢？”我反问，看不出来么？
　　小黑意会地‘恩’了一声，白看看我看看小黑，不明白地问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白无常啊白无常，难怪人们都叫你小白，你有些时候太迟钝了吧，一定要说出来你才明白么？
　　小黑塞给我一粒丹药，让我吞下去，我刚放到嘴边，房门‘砰’地被踢开，声音之大，差点震掉手中的丹药。
　　“蓝圣炎!”进来的男子有着及其罕见的美貌，即使吊眉怒视的神情都给人惊艳的感觉。
　　“夜……”蓝圣炎缩了缩脖子，委屈地偷瞄叫‘夜’的美男。
　　美男一把拽住蓝圣炎往外拖，嘴里也不闲着，恶狠狠地数落他。
　　“不用管他们。”小黑淡淡地瞥了一眼。
　　我点点头，收回目光，吞下丹药。小黑伸出手掌，隔空托起我，慢慢移到病床上方，然后，一股吸力快速地把我往下拉，我感到头晕目眩，直到与身体重叠。
　　于是，在白的不解询问声和琮的‘前辈，你走了，我怎么办’的求救声，以及与美貌外表所不符的火爆脾气男的斥责声中，我还魂了！

　　半个月后
　　我出院了！
　　本来像我这种半死不活的情况，一般要住上一年半载才能出院的，多亏小黑给的丹药有疗伤护体作用，我就光速恢复了！
　　接我出院的人很多，单单公司每个部门来一个人，就把病房挤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身后跟着长长的尾巴，毫无疑问，回头率很高，吸引了不少围观的人，我才到大厅，医院大门已经被堵地水泄不通。
　　麻烦！我拍了拍额头，身体刚调理好，大概又要被挤出内伤！琮这家伙，这时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小时前说回我家帮我收拾好房间再来接我，到现在也没个人影，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依，你手机响了。”棂推推我。
　　我艰难地移动手，拿出手机接听。
　　“依，逃到我这里来。”琮的声音从手机另一边传入我的耳朵。
　　几秒后，我带着笑，挂了电话。清了清嗓子，双手搭在两个兄弟肩上，“棂，策，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一步！”
　　不等他们反应，我脚底抹油，抓住空隙，钻了出去。
　　从医院南门出来，琮的车就在外面等着我。
　　“好累啊！”我上了车，长叹一口气，放低座椅，闭目养神。
　　琮笑了笑，把我的行李抛到后座，发动引擎。
　　到家门口，琮停好车，帮我提着行李，很自然地牵住我的手进屋。
　　我的手微微颤抖，他慢慢收紧，用力地握住。
　　“依，我有东西要给你。”
　　放好行李，他拉着我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什么东西。”我边说边打开看。
　　“这是？！”
　　熟悉的形状，熟悉的色泽，熟悉的花纹，我怎么可能忘了这个吊坠。
　　“记得么？是我在对你告白的第二天送给你的，那时我说，这作为交往的礼物。”
　　“不是丢了么？”当时我跳兰陵河的时候，带着它，醒过来就再没看到它，还因此对我和琮的感情更加心灰意冷。
　　“我去找你的时候，在岸边捡到，后来没机会给你。”
　　琮摊开我的手，把吊坠放入我掌心，然后手覆上我的手，微微使力，两只手交缠在一起。
　　“依，让我们重新开始，忘掉不好的过去，好不好？”
　　我挑眉轻笑，不予回答，他明白。
　　少想的人永远比多想的人幸福，不去想会更好，正如我只要记得琮爱我这件事，无论两个人曾今多么不堪回首，相爱的人，能在一起，还有什么可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