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者家族的最后一代传人》羲流成荷

49、命运之错

　　卢迪顿了顿，用凌厉的目光盯着罗伯特，正色问道：“埃斯波西托，你是唯一的知情者，我说的是否有误？请你对着莫里蒂先生的灵魂回答我！”

　　其实，在所有的证据链中，这是最关键的一环，也是卢迪不能确认的事情，如果他错了，全部推理都将被彻底推翻，因此，他搬出死去的昆托来压罗伯特，期望得到正确的答案。

　　可是，卢迪的内心万分矛盾，他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希望自己的推断彻底错误！自己如果正确，索菲娅这个超级病毒传染体已经完成，一旦进入狂欢节期间的威尼斯主城，将带给人类不可逆转的灾难。

　　此时，他祈祷罗伯特如此回答：“自作聪明的小子，你错了，索菲娅根本与拉里无关，我培养索菲娅的邪恶之气，只是为了让她夺回教主之位，继续走上祖先定下的复仇之路！”然后，自己被这邪恶组织一人一刀，丢进壁炉，焚尸灭迹。

　　楼上的克丽丝突然明白，卢迪为什么让她开枪杀掉他，如果推理被证实，索菲娅已经是超级传染体，卢迪与她近距离面对面，自然被病毒感染。他决定下去对证的时候，已经做出了赴死的决心：绝不再离岛传染其他人。

　　而丹尼尔，离传染源索菲娅更近，还与她有肢体接触。

　　克丽丝的手不停颤抖，自己怎么可能向两个心爱的男人开枪？

　　组织成员们都吻过索菲娅的手背，知道她体温确实高于普通人，无论罗伯特怎样回答，他们都已明白，卢迪说的，就是事实！

　　“哈哈哈，哪来的小子，人间罕有的聪明，推理与事实丝毫不差！不错，索菲娅就是拉里和克莱尔的女儿。”罗伯特狂笑起来。

　　这是卢迪绝不期待的证实，可是，真相总是异常残酷。

　　“罗伯特，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拉里厉声怒骂，“刷”，拔出刀，向罗伯特的喉咙飞掷过去。

　　“哐——”另一把刀飞出来，两把刀撞在一起，落地。

　　挡过来的，是索菲娅的刀，有人立即上前，将两把刀捡起来，分别还给拉里和索菲娅。

　　大厅安静下来。

　　“抱歉，还有些事我要问清楚。”索菲娅对拉里说，她脸色苍白，转向罗伯特，疾色喝问：“罗伯特，我的丈夫又是谁？”

　　“丹尼尔？是威尼斯瞎眼总督丹多洛的第34代重孙，他恰好跟你在同一时间出生，都由瓦利瑞奥做妇产医生的老婆接生。瓦利瑞奥以为我是要让丹多洛的后人不知不觉地变成威尼斯人的复仇者，哈哈哈……殊不知我是要他成为第一个被你传染的威尼斯人。等他死后，你再嫁给马芮罗或其他族人，我们的血脉依旧可以传承下去，拉里的余毒也可以随着这小子的死亡埋进坟墓。索菲娅，到时候你财权人权一人在握，今后十年都很健康，可以为所欲为了，哈哈哈！”罗伯特继续狂笑。

　　“丹多洛的第34代重孙，威尼斯人？”她如被电击，看看身边的丹尼尔，将他推开，向前走了两步，单手撑在花台上。

　　她心中悲凉，哀怨地瞪着罗伯特，原来，自己真的是一颗被人摆布的棋子，而今，进了圈套，却已被牢牢缚住，无力挣脱！在这个大厅，她杀的人，她喝的血，和喝血时候的满口血腥，一起扑向她，将她挤进无边无际的暗黑深渊……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到丹尼尔的身上，叹息、愤怒和仇恨交织混合。

　　丹尼尔则是眼前一片混沌，自己是威尼斯人？是丹多洛的后人？他从出生就被教育，威尼斯人是敌人，丹多洛是仇人，自己的家族与他们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而现在，自己竟然是丹多洛的后人，那个被自己称为威尼斯历史上最卑鄙的总督，竟然是自己的先祖……

　　拉里面如死灰，女儿生来就与自己骨肉分离，亲手抚养长大并寄托重望的儿子，居然是仇人的骨血，现在，一个变成病毒传染源，一个被率先传染……命运，到底从何时开始出错？

　　“罗伯特，你恨我夺了你的位置，冲我来，为什么对孩子下此毒手？”他悲愤地质问。

　　罗伯特嘲弄地看着他：“拉里，不要用你的鼠目低看我，当年我选择昆托，就再也没有留恋过教主的位置，只是痛恨你上位之后不遵循祖先的遗训行事，搞合法化，做软骨头。亡国之恨，永世难忘，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们的故国被踏上铁蹄的时候，我们的祖先被无辜屠杀的时候，那帮屠城的狂魔，谁想到过‘法’？谁又将他们绳之以法？法，只是弱者的自我意淫，是强者的皇帝新衣，要救赎自身，只能一路抗争，战斗到底！”

　　几句话，令全场赫然，心中产生了共鸣，一些多年跟随拉里走合法道路的人甚至暗生愧疚，马芮罗更是对前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对自己竟然能有机会做教主的丈夫而澎拜不已。

　　罗伯特转向呆立无语的索菲娅，语重心长地说：

　　“索菲娅，此时，你或许觉得我对你太过残忍，但是，你仔细思考一下，为什么先教主——你的外公外婆，愿意将曼奇尼家族最值钱的财产交到我这个抛弃他们女儿的人的手中管理？为什么你的母亲在临终之前，要将你与亲生父亲分离，信任我这个最对不起她的人，并提出这个计划的雏形？”

　　说到此处，罗伯特的眼中蒙上一层雾水：“索菲娅，在这个世界上，谁人心中没有感情？谁人愿意将自己最心爱的人锁入暗无天日的地下牢狱？谁能看着最心爱的人在自己的怀中自尽而毫不伤心？你的亲生母亲，难道不知道将你培养成传染源，你将会遭受怎样的磨难？可是，她毫无畏惧。泰戈尔说过，‘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练，才能炼出创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奏出世间的绝唱。’不可忘记，你体内流动的，是拜占庭人民的血，是瓦兰吉卫队的血，是曼奇尼家族复仇的血……”

　　“罗伯特，住口！”拉里狂吼：“不许再对我的女儿胡言乱语！昆托用生命都唤不醒你，我为你感到悲哀……”

　　罗伯特脸上泛出凄凉的笑意，心爱的人接受了婚戒，却永远离他而去，索菲娅既然已成为超级传染体，还带上了两个首批被感染者，他的计划已经圆满完成，是时候去履行陪伴昆托的诺言了。

　　他冷冷地说：“各位，失陪了！”说完，从容走向棺材。

　　棺材旁的两个人，看出他要进地下室，于是，将棺材旋开。

　　“噗——”“噗——”两把刀从身后飞来，他躲开一把，另一把插进了他的背心。

　　“拉里，你——”他回头，圆睁眼睛。

　　“罗伯特，对不起，我没有忘记当年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跟你，到地狱里再去算帐！”拉里恨恨地说。

　　罗伯特扑倒在地，“昆托——”他心中唤着心爱的人的名字，聚积全身的力气爬向洞口，一头栽了进去。

　　罗伯特一颗留恋红尘之心，早已被昆托带走，死，对他来说并不悲哀，悲哀的是，今生，他呼尽了最后一口气，也没能爬到心爱的人身边……

　　马芮罗手动了一下，没敢挡前教主的刀，见罗伯特摔进洞，他跟着奔下洞去。

　　其余的人都默默无语，罗伯特对教主一家的所为，无人能够评出对错。

　　趁着混乱，卢迪退到人群前方，他举起了手，示意克丽丝开枪。自己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被卷入一场疯狂的仇恨，为了不连累更多的人，只能作为炮灰牺牲。

　　卢迪等一会儿，没听见枪响，他心中“咯噔”一声，克丽丝的选择，他顿时明白。

　　他无奈地放下手，心中充满沮丧。

　　罗伯特倒下的一刻，丹尼尔突然感觉异常轻松，曾经背负在肩膀上如山一般沉重的责任，刹那间被卸除，既然自己不是曼奇尼家族的血脉，复仇与他无关，婚姻自然无效，他已然挣脱枷锁，还回了原本的自己，纵然已被病毒传染，纵然将被这帮复仇者一人一刀扔进壁炉，他的心情却如雨后的彩虹，灿烂当空。

　　微笑浮上他的脸庞，众目睽睽之下，他摘下面具，脱掉披风，潇洒地扔在地上。他微微仰头，心道：克丽丝，你能看见我吗？现在，我可以大声地告诉你：我爱你！

　　看见丹尼尔的举动，拉里缓缓走到他的面前，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问：“丹尼尔，你还愿不愿意认我这个父亲？”

　　“爸爸！一日为父，终身为父，您把我抚养长大，永远是我的父亲！”丹尼尔对拉里恭敬地鞠了一躬。

　　“那就跟我来！”拉里向丹尼尔伸出左手，丹尼尔握住他的手。

　　拉里带丹尼尔走到台前，又伸出右手，拉过呆立在旁边的索菲娅：“来，亲爱的女儿。”

　　他握着两个人的手，面向厅里的人，大声说：“各位拜占庭帝国的后裔，请你们听我说两句。”

　　发生了如此多的意外，众人的目光，一起聚焦向前教主。

　　拉里看看大家，慨然陈词：“当我15岁的时候，参加了教主候选人选拔，跟各位一样，我怀着为祖先雪仇的壮志豪情，努力将自己历练成可能有一天会带领大家继承复仇事业的战士。遗憾的是，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前任教主的女儿克莱尔，选择的是罗伯特.埃斯波西托。努力帮助‘混沌之鱼’消灭其他帮派之后，我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今后，是退出帮派，还是继续为祖先的遗训战斗？思前想后，我决定退出。促使我做出决定的，最初只是因为私念，我深爱当时教主的女儿克莱尔，很难想象当她与别人卿卿我我的时候，我却要在一边辛酸地旁观。

　　“命运在最后竟然来了一个急转弯，我幸运地娶到了克莱尔做妻子，意外地成为组织的首领，遗憾的是，我没有能力带给妻子想要的幸福。但是，在做出退出帮派的决定之时，我厌倦了血雨腥风，厌倦了无端杀戮，我生在威尼斯，长在威尼斯，这片水将我养育成人，这里的人们，是我的朋友、邻居，我怎么能忍心在背后拿着屠刀，砍向他们的头颅？可是，瓦兰吉卫队的血，注定我不会成为懦夫，复仇的形式千千万万，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在经营领域打败威尼斯人，将他们的产业变成我们的股权，让他们的孩子在我们的指挥下工作，为我们赚得金钱，赢取利益，这难道不是继承祖先遗训，不是符合潮流的征服？”

　　大厅里的人，大多是支持前教主改革的，刚刚因为罗伯特的言语萌生出的羞愧阴云，立刻被拉里的话拨开。

　　停了一会儿，拉里爱怜地看一眼左边的丹尼尔，接着说：“今天，我很高兴地得知，上帝给我派来了一个威尼斯人做我的儿子，看着他从呀呀学语、蹒跚学步到长大成人，我跟普天之下的父亲一样快乐，我们父子相依相伴走过这二十几年，即便他体内流动的是丹多洛的血，他也是我的儿子，生来即是，永远也是！我从不允许他杀人，也不允许他支使手下杀人，所以，他没有沾过他威尼斯同胞的一滴血腥。”

　　拉里的几句话，将丹尼尔从敌对面拉了回去，曼奇尼家族已经合法化二十多年，对威尼斯人的敌对情绪早已弱化，丹尼尔在曼奇尼家族一直颇有威信，家族的各层人士都很尊重他，既然拉里愿意承认他，如果新任教主索菲娅不反对，他们自然也无话可说。埃斯波西托家族的人，也只能等新任教主索菲娅的态度。

　　拉里又爱怜地看一看右边的索菲娅：“现在，我更高兴，上帝为我送回了出生以来就失散的女儿，而且，我的儿子和女儿还在今天成为了一对夫妻，让我感觉人生是如此的圆满。这一切的到来，是因为一个人——智慧勇气的卢迪先生，我要代表我们一家三口，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拉里说着，面向卢迪鞠了个躬，卢迪尴尬地还了一躬。

　　“现在，我的儿子，我的女儿，你们已经成为夫妻，希望你们携手共进，相爱一生。我们在场的各位，一定有人曾经暗恋过你们的威尼斯同学、朋友和邻居，世仇让你们难以成为一家，如今，上帝派了一个威尼斯人来传承曼奇尼家族的血脉，因此，是时候放下仇恨、与威尼斯这片水土融为一体了！”

　　拉里退后一步，将索菲娅的手放在丹尼尔的手中，让他们握在一起。

　　“索菲娅，丹尼尔，你们是现任的教主夫妇，既然上帝在危难之时交付你们重任，一定也给了你们足够的智慧，能化解眼前的危机。相信你们的抉择，不会让我失望！”

　　说完，他伸手拔出丹尼尔腰间的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