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为聘》似相识

30、暗潮汹涌

　　距离泰山不足一个时辰的地方，有一座小城。这里虽比不得泰山脚下的城池繁荣，但也算人口密集。都说靠山吃山，住在泰山附近的百姓自然以猎户居多。走在城中，时不时就能看见身披皮毛，扛着猎物的壮汉走过。这里的人普遍长得高大壮实，就连妇人都比南方女子身板厚实些。

　　小城里只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此时正值午市，不少商贩在街边叫卖，街上十分的热闹。为了躲避人群，顾殷绕开大街，窜进了街后小巷。

　　这里的小巷不比南方的狭窄，但依旧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七拐八拐之后，顾殷来到一处高墙围住的宅子。门口两只大石狮子雕刻得栩栩如生，门楣的匾额上书两个大字——顾府。

　　单从这门面来看，谁又能想到，这顾府和红莲教教主是同一个“顾”。

　　顾殷整了整衣衫，将吊在脖子上的右臂卸下，忍着痛将其藏进衣袖中，然后才上前敲响大门。

　　应门的是个开门小厮，他不认识顾殷，谨慎地问道：“你找谁？”

　　顾殷只说:“六欲不断。”

　　门口的小厮立刻接上：“红莲不灭。”

　　见是教中人物，小厮立刻扬起笑脸，将人恭恭敬敬地迎进门。顾殷昂首挺胸地走到大殿里，一坐下就命小厮去请分坛主事人，就让他传话说教主传见。这会儿，副教主顾晖必是在总坛，这管理分坛的任务就压在了他的下属张一鸣身上。

　　张一鸣本躺在温柔乡里打瞌睡，听得手下来报，吓得一屁股划坐到了地上。那滑稽模样引得陪他的两位女子发出咯咯轻笑。张一鸣也顾不上屁股的痛，胡乱套了件外衫就往屋外走。

　　火急火燎赶到前厅，张一鸣只见顾殷坐在上首，左手轻轻摆弄着茶盏，却不拿起来尝一口。

　　“属下张一鸣，见过教主。”张一鸣一点不敢怠慢，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来。许久没听见动静，他才大着胆子想太个头，结果顾殷一开口，又把他吓回去了。

　　“听说，你是顾晖最信任的手下。”

　　张一鸣低着头，谦虚道：“是副教主抬举。”

　　“就是说你配不上这名号？”

　　这一问，张一鸣冷汗都冒出来了，不知道这位祖宗什么意思，赶紧表忠心：“属下一心为红莲教。愿为教主副教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顾殷命他抬起头来，见此人眼神紧张中还算澄澈，姑且算能相信。他用左手从怀里掏出一封没有署名，没有封口的信，交给张一鸣。

　　“你带上信，回总坛，亲自交给副教主。就说‘无聊’。”

　　接过信封，张一鸣是满腹的疑问，想问又不敢问。他常年跟着副教主呆在分坛，一年到头也去不了总坛几次。副教主在分坛的时候，他在分坛打下手；副教主回总坛的时候，他还在分坛看家。这一次是他第一回直接受到教主的指派，紧张地手心都在出汗，哪里还敢提出心中疑惑。

　　等顾殷走后，张一鸣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这才直起身。旁边的手下上前询问：“属下听说数日前的围剿中，教主死于正道邱九思之手，今日怎么好端端的出现在咱面前？”

　　张一鸣白了他一眼，道：“很显然，教主没事。”

　　“没事他为什么不回总坛？”那个手下更不明白了，结果这一问招来额头一记猛敲。

　　“这么多为什么，看来你很闲，赶紧给我备马去。”

　　话音刚落，门外小厮又跑了进来，说是总坛来人了。

　　张一鸣粗眉一皱，心道，今日这顾府真热闹，都赶在一起来了。这想法还没在脑子里转一圈，一男子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教众，均是一脸严肃模样。张一鸣一瞧，正是四财堂堂主身边为数不多的高手裘龙。

　　裘龙一进来，开门见山就问：“见过教主没。”

　　张一鸣摸不透这人来意，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只是赔笑道：“性子真急，咱何不坐下慢慢聊。”

　　裘龙不吃这一套，坐下后又是这么一句话。

　　张一鸣知道此人是个死脑筋，算着教主离开也有一炷香时间了，便含糊其辞道：“也真不巧，教主刚刚还在这儿，还命我将这封信交给副教主。我这边要顾着分坛，正愁着不知找哪个可靠的人送信。见到你，我就放心了。”说着，他取出怀中的信，交给裘龙。

　　裘龙一听顾殷刚刚就在这里，立刻递了个眼神过去，侍立在他身边的人立刻会意，飕飕两声就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去堵人了。这会儿，他接过张一鸣手里的信，冷冷看了眼张一鸣，立刻起身离开。

　　送走这突如其来的访客，张一鸣隐约觉察出总坛出了大事。似乎不仅仅是遭受正道打击这么简单。

　　刚刚跑出去备马的手下跑进来，道：“张副坛主，你把信交给裘副堂主，那马也用不着了吧？”

　　“谁说的。”张一鸣皱眉道，“信我是给他了，但那是封空白的信。”

　　“空白的，副坛主你居然掉包教主的信？”

　　“胡说什么。”

　　张一鸣也不理解顾殷此举是为何意。顾殷临走前曾暗示他拆开信看一眼，他便在裘龙到来前打开看了，却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这时他才明白，送信是假，传口信才是真。当然，这口信是何意，可能只有副教主能明白了。

　　“马备好了没，我要即刻启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张一鸣粗眉都拧成了团。

　　再说离开顾府的顾殷，刚出门就在巷口听到裘龙的脚步声，他立刻闪身躲藏到巷里一堆竹竿后，等裘龙一行人过去，他才现出身形。他方才透过竹竿看得真切，那几个人的兵器上泛着荧荧绿光，都是涂了毒的。他心中升起一片寒意，一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但很快被他否决了。

　　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尽快离开。拆了木板和绷带以后，他的右臂一直垂挂着。方才在大殿上，他的右臂就已经痛麻了，根本动不了。这会儿，右臂已经开始肿起来了。

　　顾殷忍痛抱住右臂，脚下发力，尽快离开这小城。可惜，只差临门一步，还是被裘龙的手下赶在了前头。那几个眼带杀气的男人就守在东边城门口，对每一个经过的人都要上前细细查看一番。

　　这座小城总共东西两个城门，这一头有人守着，另一头肯定也有。顾殷躲在暗处，眼看那两人不论男女老少，均要上前检查一番。不少猎户不满于这两人的行为，但看见他们手里寒光凌凌的宝剑后，以及他们身后那些因为不配合而被杀掉的人后，也只能忍住了自己的脾气。

　　倘若他右臂完好，又何必这般躲躲闪闪。顾殷护住自己的右臂，心中不免急躁起来。

　　真是越想越气，这时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

　　顾殷一惊，瞬间以手为爪，直袭那人咽喉。却在转身见到那人面貌时赶紧收住手上力道，才没伤到人性命。

　　邱九思摸着自己的脖子，笑了笑，道：“想出城，跟我来。”

　　跟上邱九思的步伐，顾殷有些疑惑，他记得邱九思说过他要回栖霞山庄一趟，怎么这会儿又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会儿，他又换回了当初桃源村的那套粗布麻衣。

　　还没等他想到别的地方去，邱九思就自己解释起来：“事先说明，我可没有跟踪你。我回家转了圈，发现父亲和兄长都不在，就转头来找你了。我记得你走时的方向，顺路寻来，就到这小城了。”

　　两人绕了点路，来到一条巷子里。红桃正守在马车边伸长了脖子等候着，见两人过来，立刻掀开车厢的门帘，让顾殷进去。

　　顾殷不明就里地被红桃领进车厢，邱九思则带上一定草毡帽，坐在车厢外头挥动手里的马鞭，哟呵一声驾起马来。不细看，还真跟赶车人差不了多少。

　　车厢里，顾殷还想开口问两句，就被红桃扯掉了头上的木簪。只见她以手代梳，两三下就给顾殷梳了个简单的女式发髻，还将自己头上的金钗插在了他的头上。

　　梳了头还不够，红桃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件米色斗篷，直接罩在了顾殷的身上，还往他手里塞了块粉色丝巾。

　　等这些都弄好，马车已经行至城门口。

　　行吧，这下不问也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什么药了。顾殷窝在车厢里，极力装作大家闺秀的模样，一个字也不吐。

　　到了城门口，那两个身着劲装的男子上前拦下了他们的车，上前就要动手去掀车厢的门帘。邱九思哪里能让他们这么如意，赶紧阻拦道：“两位好汉，不行啊，我家小姐还未出阁，见不得外头男人。”

　　那两个男人是四财堂副堂主裘龙手下的人，跟堂主金禄一同回红莲教时，邱九思已经被关进刑堂了，根本没见过其本人。这会儿，只当邱九思是富人家小姐的车把式，根本不管邱九思的这套说辞。

　　他们直接把邱九思拉下马，踢翻在地，跳上车就一把掀开了门帘，把车厢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妈呀，没挡住，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