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传说》立夏小骞

83、番外

　　永乐城中最大的酒肆内，四五个身着绸衣的公子哥围坐在一张桌上吃酒，为首的闷闷不乐独饮了两杯，旁边一人看不下去说道：“孙公子啊孙公子，堂堂知县大人的公子爷，怎么这幅垂头丧气的模样。”
　　姓孙的公子爷不搭理他又给自己斟上了第三杯，另一人忍不住说道：“那还不是因为聆春楼的雪儿姑娘被别人勾了魂去，再不搭理他了。”
　　“此话怎讲？”另外几个人也好奇地探过头来，“谁啊谁啊？”。
　　“你们还不知道那？”说话的人看了看孙公子的脸色，“就是王月啊！”
　　王月？又是他！说到王月桌上的人一个个咬牙切齿磨掌擦拳，这永乐城的姑娘，上至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知州千金，下至柳陌花衢的莺莺燕燕，只要是女人，见了他无不芳心暗许，从此视别的男人为粪土。那王月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无父无母的一个孤儿，就住在城郊的荒宅里，整日栖身在里面读书，要好几日才会出现一次在城里，靠卖些字画换取必需品，每次他一出现，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聆春楼的雪儿是外省新来的姑娘，但自从见了王月一次，以后竟每次算准了时辰等在他进城必经的小路上，就为了能更早更清楚地看他几眼。
　　“欺人太甚，他不就是生了副比娘们还漂亮的皮囊，要我说，就应该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还敢招摇撞骗。”
　　“你敢揍他试试，那还不被那些女人撕烂了。”
　　……众人脑海中想到那副画面，立刻心有戚戚安静了下来。
　　“去他家揍他！我还不信了，我一个知县公子会输给这种穷酸鬼。” 孙公子拍案而起，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太愤怒了，脸涨红的像猴子屁股。
　　他提到了王月家，又提到了鬼字，不由得让人想到了城郊荒宅的那些传闻。有个人犹豫道：“真要去他家呀？你忘了大家总说那里闹鬼？据说王月就是被女鬼缠上了才会整日呆在里头不出来。”
　　孙公子酒精上头豪气冲天，大叫一声，“怕，怕什么！若是女鬼来了，我把她跟王月绑一起揍！”
　　有了他这句话，加上其他几人都想看看王月是怎么出丑的，就都跟着他出发了。
　　荒宅荒宅，说它是宅，却连个院门都没有，一列窄小残破的石阶直接通往小屋，清冷皎洁的月光完全能够照出它的破旧，屋顶也好围墙也好，看起来摇摇欲坠，指不定一场大风就能让它彻底塌了，若不是屋内点着灯火，任谁都会以为这是座早已无人居住的房子。
　　孙公子这时还是气势汹汹，他刚想冲过去踹门，斜面里突然跳窜出了一个黑影，令他差点吓破胆。
　　“是，是野猫，野猫。”身后的人看得清楚，提醒道。
　　一鼓作气再而衰，被野猫这么一吓，他酒意去了一半，但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也不用冲的了，改用蹑手蹑脚走到了檐下，从开着的窗户缝里往里窥视。只见狭小的屋子里一床一桌两把椅子，王月端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捧着书本专心致志，奇怪的是，好一会也不见他翻下一页。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后面几个人争先恐后凑在窗前。
　　“什么呀，什么都没有，真无趣。”
　　没有看到王月和女鬼的香艳场面，大家失望的小声嘀咕。
　　“别忘了办正事！”确定了没有女鬼，孙公子的胆子又壮了起来，他撸起袖子磨拳霍霍，今日怎么也要给王月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不然他还怎么在永乐城里混！
　　一阵阴风飘来吹过几人的脖颈，顿时起了一层密匝匝的鸡皮疙瘩。
　　“哪里来的风？”几人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你们在找我吗？”
　　他们刚回过了头，就听到一个冷冰冰又阴森森的女人声音。
　　月光下多了个黑影，银色的头发，又长又乱的披散着遮住了脸孔，仅仅露出的一只眼睛流着血放着寒光，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一个倒吊在窗子下的女鬼！
　　孙公子脸刷的一下白了，大喊了一声，“娘啊！”
　　脚下的地面前后颠簸，几个人头晕目眩趴在了地上，互相呆看，都是脸色发白出虚汗，想拼命往外逃，只能四肢着地爬了出去，瞬息间影踪全无。
　　王月打开了窗子，女鬼一个翻身就进了屋子，看来是翻惯了。
　　“你再震两次，我这屋子真要塌了。”
　　乌黑的头发垂在背后，用简单的粗布扎起了上面一束，眼神比房中的烛火不知要明亮上多少，王月露出盈盈一笑，真是迷死人不偿命。
　　籽言享受这种笑容享受惯了，倒也没有大惊小怪神魂颠倒，她整了整头发衣衫就坐到了桌旁。
　　“今日怎么来晚了，我还等着你继续讲故事呢。”
　　“恩，有点事耽搁了。”她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因为她确实很忙，一是要忙着给天外天补窟窿，千年之前殇神魔剑破除封印时硬是把那里捅出了个大洞，天外天的那帮天神实在太懒了，都一千多年了，也没有人去补一下，等她从不周山冰渊回来，天尊发话让她自己闯的祸自己去弥补。本来她是不愿意再去天界的，可是人家天尊说了，她不去就让昊玥轮回结束后上去补窟窿去，她就只好就范了。二是要补幽冥谷城堡的大门，殇就跟天尊约好了似的，这一千多年也没有去管那个洞开的大门，临走时明明约定好了幽冥谷暂时交给他，可他居然连个大门都不去管，没办法，也只能她亲自动手了，试问还有哪个魔尊比她更窝囊……
　　“我们上次讲到魔尊一怒为红颜，大开杀戒，血洗天军，后来呢？”
　　“咳咳，不是一怒为红颜，是为了她心爱之人。”
　　她看到王月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薄旧外衫，将窗户关上走了过来，天有些寒了，如今他只是个凡人之躯，耐不了饥寒，偏偏又一辈子穷人的命，教她心疼不已，可是师父不让她干预，说乱了命格就要重新投胎一次，她只能眼睁睁看他每一世都穷困潦倒，坎坷于终。她能做的就是常来看看他，陪他说说话，毕竟师父没说不能跟他相见嘛，每次她都在他转世的路上送他一程，地府都已经摸得熟门熟路了。
　　“后来，这后来吧，就是……”
　　一个娓娓道来，一个认真倾听，不知不觉天色破晓，远远传来鸡鸣之声，籽言反应过来，“不好，天亮了，又耽误你休息了，我该走了。”说罢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走了几步开窗朝外张望，清晨寒意浓重，她的呼吸悉数化作了白色的雾气。
　　“那你何时再来？”
　　她一回头，王月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睛并没有因为熬夜而暗沉，熠熠生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她一个答复。
　　“十日之后。”
　　“太久了。”
　　“那五日之后。”
　　王月皱起了眉头。
　　“……那三日，就三日。”
　　王月突然靠近过来将她禁锢在怀里，尖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发上。
　　“你说，后来魔尊的师兄有没有再找过她？”
　　“没有没有，他当天帝去了，哪有这功夫。”
　　“叫殇的剑灵呢，有没有总缠着魔尊？”
　　“没有没有，他因为魔尊胸无大志，都不拿正眼瞧她。”
　　“那那个红狐狸呢，叫什么来着，忘了。”
　　“……没有没有……”
　　每次转世后的他，都会问到这几个问题，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她只属于一个人，不管过去，现在，还是以后，只有一个人能独占她，你说呢？”
　　籽言被这轻轻柔柔却又坚定不移的声音蛊惑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他的脸碰着她的侧脸挨了过来，呼吸有些灼热，光亮的眸子里有她的倒影。
　　“干嘛呢，小心让人瞧见。”她右手抚上木头窗框，腼腆了起来。
　　“哪里来的人，都给吓跑了，美丽的女鬼倒是有一个，小生鲁莽成性，倘或失仪，请勿见罪了。”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接着是鼻子，脸颊，最后用力吻住她的嘴唇，她闭上了眼睛，陶醉在这世间最缠绵的一吻中。
　　窗外的天空朝阳升起，曙光辉映，一阵微风拂过，轻轻带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