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传说》立夏小骞

3、第二章

　　因为重华真人在座上说的那番话，籽言就开始和琏泽一起上逍遥峰，在重华真人的无为居中修炼学习，籽言态度那是相当的认真，可是她问题实在太多，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一天下来她要说上无数个：“师父，心经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这里为什么要这样？”
　　“师父，这句口诀怎么念来着？”
　　“师父，能不能给言儿示范一遍阿？”
　　“师父师父师父……”
　　“师父师父师父！”
　　重华真人：“……”
　　世人总认为贵为云缈掌门，理应慈眉善目、豁达大度，对门生谆谆善诱，对普天下人春风化雨才不失为一名仙师该有的品格，殊不知重华真人是仙人中的异类，他最喜欢像琏泽这样一点就通不用多费口舌的徒弟，籽言这样的行径简直让他内心抓狂，换成别人的徒弟早就被他一脚提出逍遥峰了。
　　几日下来，重华真人实在受不了了，悄悄跟琏泽说，“琏泽好徒儿，明日开始还是你一个人来吧，为师习惯了耳根清净，有点招架不住这聒噪的小籽言，要不这样，她就交给你了，你的修为，教教她还不是绰绰有余，就这么决定了阿。”
　　琏泽知道自己师父做事全凭心情，能坚持的了这几日已经他出乎意料了，当下回复道：“琏儿遵命，教导籽言师妹也是我分内之事，师父请放心。”
　　于是乎第二日起籽言就不用再去重华真人那，这一天中大半时间就空了出来，又开始满山乱逛乱跑，时不时就到玄策玄机长老门下看一看瞧一瞧，顺便捣个乱什么的，因她是师尊的徒弟，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她空气般不同她计较了。
　　这一日刚从琏泽这里学习完归来，她直接回了房，推门看到灵儿正在桌前吃着什么，冲过去一把按住灵儿说道：“好哇，好你个灵儿，居然背着我偷吃好吃的。”
　　“籽籽，这是我家乡小食，冰糖裹着红果，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要不，你尝尝？”这些时间相处下来，灵儿和籽言成了已经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灵儿也变得活泼随意起来，称呼从籽言师姐变成了籽籽。
　　籽言不客气地拿起一个扔进嘴里嚼起来，“嗯，嗯，嗯……嗯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种果子。”说完她眼睛都发光了。
　　“好吃你就多吃几个吧。”灵儿把吃食全推到了她面前。
　　“几个怎么够我塞牙缝的。”籽言在房里搜索了一遍，找出几个竹签子，把冰糖果子全串在了竹签上说道：“这样还差不多，来，分给你一串。”
　　“籽籽，你这样会不会吃太多肚子疼啊。”灵儿担心地看着她，接过了分给自己的那一串。
　　“应该不会，那要不这样，我们一边吃一边出去逛逛，这样等吃完也就消化完啦，不会肚子疼的，走。”籽言为自己想到的主意得意不已，拉着灵儿就出了门。
　　“蝶舞师姐，师父今日又在大家面前称赞你了呢，真是让人羡慕。”
　　“羡慕什么呀，蝶舞可是方壶掌门之女，天资聪慧，有几个弟子能比得上她。”
　　“是啊是啊，蝶舞，以后你还要多多关照下我们啊。”
　　一群新入门女弟子围着蝶舞，众星捧月一般，把她夸得上了天，蝶舞正沾沾自喜的享受着这些恭维。
　　灵儿老远就瞧见了这帮人，忙拉住了籽言，“籽籽，我们别过去了，绕开她们走吧。”
　　籽言不解的问她：“这是为什么？”
　　“那程蝶舞入门后深得玄机师姑喜爱，她又是方壶掌门之女，其他新弟子都要让她三分的，我怕她又会像上次那样找我们麻烦。”
　　灵儿担心的不是没有理由的，蝶舞虽心高气傲却也懂得笼络人心，从方壶带来的锦衣玉食、奢侈玩物分出了不少给其他师姐妹，修炼方面本身就有根基，在玄机面前又善于表现自己，所以来了没多久就占尽了风头，只是她八面玲珑却独独从来没讨好过籽言和灵儿，可想而知有多讨厌她俩了。
　　“怕什么，这云缈山又不是她家的，我想从哪里走就从哪里走，我就不信她能拿我们怎么样，你跟着我，走！”籽言从小长在云缈，哪里懂得这些人情世故，只晓得这里每一处就好比是她的地盘，怎么能容得别人占了去的，说完她大剌剌走了过去。
　　女弟子们看见她和灵儿走了过来，都停止了谈话，蝶舞斜眼看着二人，籽言故意大摇大摆地走过她面前，不料跟在身后的灵儿突然绊了脚，“啊”的一声，倒下时手中的冰糖果子碰到了蝶舞的衣裳。
　　“你！”蝶舞登时立眉竖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其他人见了起哄道：“哎呀，这可怎么办，蝶舞你这衣裳可名贵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给你洗干净。”灵儿可怜兮兮地看着蝶舞。
　　“谁要你洗，粗手粗脚的，等下越洗越脏，糟蹋了我的衣裳。”
　　“那，那我赔给你，赔给你新的。”
　　“哼，瞧你这穷酸样，小门小户的，你赔的起吗。”蝶舞咄咄逼人，不肯轻易放过。
　　“我……我…...”灵儿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不就一件衣裳吗，我替她赔！”籽言看蝶舞趾高气扬的样子，气哄哄的就要给灵儿出头。
　　“哟，这不是籽言师姐吗。”蝶舞一直对入门那天拜师之事耿耿于怀，籽言是重华真人徒弟的事让她更是不服气，这些时间她已经打听到了许多关于籽言的事，早就想着找机会给她好看，没想到今日这籽言自己撞了上来。“你们几个，真没规矩，竟敢冲撞籽言师姐，你们可知道她是何等的身份？”
　　几个女弟子互相看看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籽言师姐，请你告诉她们，你家在何处，父母是何人。”
　　“我？我没有父，也没有母，我的家就在云缈呀。”籽言不明白蝶舞为何会这样问，坦率地回答。
　　蝶舞装作一脸疑问的样子说：”“你怎么可能生来就在云缈呢，你出生地是在哪里？”
　　“人间啊，我出生在人间，是琏泽师兄和师父带我回来的。”籽言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懵懵懂懂说道。
　　“呵呵，你们都听到了吧，她竟然是个无父无母的凡人！云缈是什么地方，我们可都是费尽千辛万苦才能来拜师修炼的，现在居然让这样的人混了进来！”蝶舞见她上了套，自然马上紧咬住不放。
　　籽言到这时候已经听出来她话里意思，怒气冲冲道：“你说什么！”
　　其他人见气氛紧张，不想闹大，拉拉蝶舞，“蝶舞，我们走吧，一会让大师兄和师尊知道了没好果子吃。”
　　“怕什么！”蝶舞本来还对籽言有点忌惮，这几日见她游手好闲，想着重华真人根本没把这个徒弟当一回事，也就不用对她客气什么了，“不就是个来历不明的小杂毛！”
　　“你！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我说你是来历不明的小杂毛！”
　　籽言把手中剩下的冰糖果子全向蝶舞扔了过去，稀里哗啦粘了她一身。
　　“你！”蝶舞伸手就要猛劈过去。
　　“啊！！！！！！”只听籽言怒然向她一吼，周围空气骤然收压，其他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蝶舞已经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飞了出去，掉落在地，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杀……杀人啦！！！”愣了几秒，其他女弟子都吓得尖叫起来，籽言听到叫声清醒了几分，见蝶舞倒在地上不知生死，又惊又怕，头一栽，也晕了过去。
　　无为居内室中，重华真人刚刚为籽言施完法，他放下已经熟睡的籽言，看着床上小小的人儿，蹙眉沉思，这六年来都相安无事，今日怎么突然会……整个云缈山都被他设了结界，那些人感应不到她，也接触不到她，除非……难道……他思虑重重也确定不了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岔子，罢了罢了，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要紧事。
　　重华真人出了内室，迎面就撞上了琏泽，他忧心忡忡问道：“师父，籽言有没有事？”刚才有师弟跑来告诉他看到籽言和程蝶舞在一起，像是在争吵着什么，他急忙赶过去，人还没有到，已经听到女弟子一片惊叫声，待他冲进去，就看到倒在地上的籽言，他抱起她就飞身到了逍遥峰寻找师父，师父见了籽言，也是神色凝重，一摸脉门，马上把她抱去了内室，将琏泽挡在了帘外，让他等的焦心不已。
　　“无妨，她没有受伤，已经睡了。”
　　琏泽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又追问道：“师父，籽言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这样？”刚才那帮女弟子尖叫什么他都听到了，竟是籽言重伤了蝶舞，籽言的修为如何他是知道的，这怎么会……
　　重华真人看着眼前这个心爱的大弟子，他小小年纪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背负着不该他承受的重压，要是再把这件事的真实原因告诉他，他必定是要刨根问底，追究清楚的，这件事背后的是非曲直又怎么是他现下所能理解的，还是不要把他牵涉其中为好。
　　“是我……”重华刚想把腹中编排好的话告诉琏泽，门口冲进来两个人，打头的正是脚步匆匆的玄机，后面跟着紧赶慢赶的玄策。
　　“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籽言竟然闯了这么大的祸，她怎么可能伤得了蝶舞，你定要仔细问问清楚。”玄机一进来就连珠似的说道。
　　“你们来的正好，我就一起说了吧，省的我再解释一遍。”重华真人坐到椅子上，往背后一靠，悠然说道：“是我，之前给籽言渡了我半身修为，没想到她今日受了刺激，一个没控制住，爆发了，呵呵呵。”
　　“什么！”玄机一掌拍下桌面叫道：“师兄，你是疯了吗，平日里你一直我行我素也就算了，这次怎么能这么任性妄为！半身的修为？我看你就是疯了！”
　　“还是听听师兄怎么说吧，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玄策安抚道，一面看向重华真人，希望他说点有说服力的话，好平息玄机的怒气。
　　“没理由，我就是觉得籽言她没有灵力护体要吃亏，我的徒弟，怎能被别人欺负呢，我承认我是急于求成了一些，导致她气息不畅，急火攻心，以后每逢初一，我会为她施法调理，保她无忧的。”重华真人三言两语，想把这事糊弄了过去。
　　“你的徒弟是无忧了，那我的呢，幸亏蝶舞伤势不重，不然我们怎么跟方壶交代！”玄机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说辞，仍是气势汹汹争着。
　　“交代？我还没让那程老头跟我交代呢，她女儿居然敢欺负我的徒弟！”重华真人不屑道，“都是你们收徒弟收出来的祸事，”他大袖一挥，“传我的话，从今日起，云缈百年之内不再收徒！”
　　“醒醒，小不点，醒醒。”
　　谁？谁在叫我？籽言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虚空之中，不远处有个修长人影，“他”周身只穿着一件黑色长袍，没有其他任何修饰之物，孑然一身，独立于世，仿佛已经在那站了上千年，上万年一般，孤独，冰冷……
　　“我在哪里？你是谁？”她一边发问一边走近了，看到“他”发丝如海藻般呈深墨绿色，长及曳地，五官像被利刃雕刻过一般棱角分明，最特别的是一双黑绿玉般的眸子幽暗深邃似极地深海一般，此时正默默地看着她，像是透过她看到了过去那些不可追及之事，显得无限寂寥。
　　“我在你的梦中，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找到你了。”“他”冰凉指尖轻轻抚摸过籽言小脸。
　　“你找我做什么？”籽言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这个“他”。
　　“你是我的使命，是我存在的所有意义。”
　　籽言只觉得“他”说话太深奥，呆呆的接不上话。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以后会懂的，不久的将来，我们终会再次相见。”说完“他”伸出长长指尖，在她眉间一点，籽言又重归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