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月传说》立夏小骞

2、第一章

　　一晃短短六年过去，云缈山半山腰中，一帘瀑布高悬在岩石之上，水流飞溅，直直落入了底下一汪水潭中，水潭边有一个矮小身影正正经经端坐着，光着的小脚丫子浸在水中，这如团子般的小人儿正低头目不转睛地瞧着水中动静，身后来了人也没个察觉。
　　“言儿，言儿”身后之人走近，看到她这么严肃的模样觉得奇怪，“你在干什么呢？”
　　“嘘……”小团子急忙把短短的手指放在嘴中间，让来人不要出声，那人耐心地站定在一旁，想看看这小团子又在折腾些什么。
　　“哎呀！”小团子两个脚丫上下猛扑腾了几下，不耐烦地说道：“不钓了不钓了，钓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上钩的。”
　　“你说你在干什么？”那人似是没听明白她说的话，又询问道。
　　小团子不开心地嘟着嘴说：“琏泽师兄，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在钓鱼吗？”
　　琏泽楞了楞说道：“这是在钓鱼？言儿你的鱼竿在哪里？”
　　“秦思思说了，这水潭中的鱼儿在云缈呆久了也有灵性了，人只要把手伸到水中，它们自然就会游过来的，言儿的手有一丢丢短，不太够的着，就把脚放了下去，准备等鱼儿游过来我就两脚一夹把它们勾上来，师兄，言儿想吃糖醋鱼了。”小团子泪珠儿含在眼中，瘪着小嘴可怜巴巴地看着琏泽，“可是等了这大半天了鱼儿一条都没游过来。”
　　这秦思思秦师弟，又骗籽言，琏泽心想回头定要好好训诫他一番，“言儿，起来吧，再泡下去小心脚底受了凉呆会儿又该肚子疼了。”
　　“……”籽言不达目的不甘心，磨磨蹭蹭地坐在原地不肯起来。
　　“你忘了今日玄策师叔和玄机师姑要招收新弟子的事了？现下那些新来的弟子可都已经聚在演武场了，你不去瞧瞧？”琏泽见叫不动她，换了个法子试探说道。
　　“哎呀，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给忘了。”籽言一拍脑袋，嗖一下站了起来，人却不往前走，左右晃动着身子说道：“师兄，师兄，言儿脚冻得麻了，走不动，要背背。”
　　琏泽宠溺地摸了摸她脑袋，背过身子，半蹲下，籽言哧溜一下，爬到了他背上。
　　琏泽背着她在山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籽言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琏泽师兄，你为什么不用法术啊，这么走着多累。”
　　“我不累，这样走走挺好的。”琏泽反着的双手把她往背上又送了送，脚下却是不停。
　　她伸手给琏泽擦了擦汗，“师兄，言儿最近是不是又重了啊，再下去你都要背不动了吧。”
　　“不重，放心，我一辈子都能背的动你。”籽言听了甜甜地笑了，两只小手紧紧搂住了琏泽脖子。
　　二人快走到演武场，籽言拍了拍琏泽说道：“师兄，快放我下来，剩下点路我自己能走了。”我可是要当师姐的人了，怎么能让这些新来的师弟师妹们笑话，她心中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人跟在琏泽身后一起走了过去。
　　演武场中只站着十来个新入门弟子，云缈平时行事低调，虽属修仙界名门，却很少广开大门，对挑选新弟子更是格外严格，需得家世清白，修仙界名门望族之后，光有家族背景还不够，这天赋平庸的，不要！愚笨迟钝的，不要！举止粗鄙的，不要！相貌丑陋的，不要！所以即便是挤破了脑袋想入云缈的大有人在，精挑细选留下来的却是少之又少，现在这些能有资格站在这里的都已经能算得上是些可造之材了。
　　“大师兄，”秦思思正在拿着名册清点人数，见到琏泽来了，忙恭敬地躬身唤道。
　　新弟子们听到这来人竟然是云缈第一大弟子，都不由得看了过来，只见眼前少年一身白衣，束着一条同色镶嵌白玉的抹额，面容格外清新俊雅，他年纪虽还不大，却举止端正神情庄重，是以显得格外老成持重，众人跟着齐声说道，“见过大师兄。”白衣少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多余的话。
　　“好说好说，师弟们师妹们，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师姐，叫我籽言师姐就行啦，哈哈哈哈。”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大师兄背后传来，却见不到人影，新弟子们盯着琏泽身后看了又看，一团人影从他后面窜了出来，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面若桃李，梳着两个小包子似的发髻，正笑嘻嘻看着他们。众人面面相觑，这小女孩儿看上去比他们都小上几岁，竟是他们的师姐？再看看一旁的大师兄，他镇静地站着，没有表现出一点要反驳的意思，只得又齐声说道：“见过籽言师姐。”这句话听的籽言美滋滋的，从前这云缈仙门中数她辈分最低，从今往后，有了这些师弟师妹们垫底，她总算能扬眉吐气了。
　　秦思思清点完毕对琏泽说道：“大师兄，新弟子人都已经到齐了，我们现在带他们去玄清堂拜见师尊，玄机师姑和我师父吧。”
　　“好，”琏泽答应了声又轻飘飘地对他说了句：“我看你还是不够忙，把本门云缈心经去抄上一百遍，明日早上就给我，省的你有闲工夫再去跟籽言说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啊？”秦思思苦着脸转过去看看籽言，籽言摆出一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他只能自认倒霉，苦哈哈地领着一众新弟子们走了。
　　众弟子鱼贯而行入了玄清堂中，即刻便有二男一女三位颇有仙风道骨之姿的长辈走了进来，三人依次落座，这中间主位上的就是云缈掌门师尊重华真人，他只有三十来岁的模样，仪表堂堂，眼中闪耀着智慧的光辉，面上却是一片波澜不兴，坐在重华真人左手边的是玄策长老，温柔和煦，嘴角总是微微上扬着，这最后一位女子，坐在重华真人右手边的，是玄机长老，她相貌甚美，眼神却很是犀利，抬眸朝底下望了一眼，让众弟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师父，这是今年新弟子们的名册，请师尊和师姑师父过目。”秦思思上前将一沓簿子递给了玄策。
　　玄策侧转了身想将名册递给重华真人，重华真人摆了摆手说道：“你和玄机商议着就是了，无需我过目。”说完拿起手边的茶盏，自顾自品起茶来。玄策对自己师兄的性子很是了解，也不再多言语，将名册分了一半递给了玄机，二人静静看着名册，有时微微点点头，应该是对弟子人选心中大致有了数。
　　此时新弟子中一个相貌出众，衣着华贵的少女站了出来，跪在大堂中，神情却甚是傲气，对座上三人拱手说道：“方壶程蝶舞拜见师尊、二位长老，此次前来云缈拜师学艺，家父特地叮嘱了蝶舞，方壶与云缈虽是历来交好，却也需得循规蹈矩，谨言慎行，蝶舞自当发奋努力，力争上游，只是家父有一夙愿，希望蝶舞能够拜在掌门师尊门下为徒，家父说如此一来，也不失为云缈与方壶的一段佳话了。”说罢，她抬头自信地看着主位上的重华真人，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彼时修仙界除了云缈山还有岱舆、员峤、方壶、瀛洲和蓬莱五大仙山，这五座仙山相互独立，却也互有往来，倒是云缈因为掌门重华真人的缘故一向不喜与外界交集过多，虽如此，千百年来其他五山却对云缈一直尊敬有加，从每次只要云缈收徒，慕名而来的人总是络绎不绝就可见一斑了，这其实也全因着重华真人曾经师出名门，那名门之地又曾是人人敬仰却又望洋兴叹的地方，日子太久远了，如今知道此事的人也已不多了，此是后话，权且按下不表。跪在大堂中的程蝶舞正是五大仙山中方壶程掌门的爱女，她从小万千宠爱于一身，横行于整个方壶，还从来没有尝过失败与被拒绝是何种滋味，这次前来云缈眼见没有其他什么身份显赫的新弟子，她是笃定自己能成为掌门师尊徒弟的，除此以外不做他想。
　　“我不收。”谁料蝶舞话音刚落完，重华真人就甩了三个字过来，竟是看也没有看她，仍然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蝶舞脸上登时青一阵白一阵。
　　“咳咳咳。”玄机假意咳嗽了几下，重华真人只好无奈地放下了茶盏说道：“我身为云缈掌门，平时大小事务繁忙，座下业已有两名弟子，实在是分身乏术。”
　　玄策在一边打圆场道:“方壶程掌门一番美意我门心领了，只是掌门师兄他自顾不暇，恐怕难以好好教导于你，若是因此而耽误了你，岂不是辜负了程掌门的一片希望，不如这样吧，我师妹玄机长老她一向教徒有方，你就拜在她座下为徒吧。”
　　玄机长老在修仙界也是出了名的严师出高徒，蝶舞想了想，此番碰壁已经在众人面前失了身份，再争执下去太难堪，只好退而求其次，向玄机长老三叩首行了拜师礼，“徒儿拜见师父。”
　　玄机本也有意收程蝶舞为徒，便顺势点了点头接纳了她，说道：“很好，你起来吧。”
　　“好了，剩下的弟子你们各自安排吧。”重华真人眼睛往下随意一瞥，看到了籽言，立马换了副面孔和蔼说道：“小籽言，你今年也已经六岁了，该学点什么打发打发时间了，明日起就跟着你琏泽师兄一同来逍遥峰修炼吧。”他起身要走，又想到什么似的，对着玄策和玄机来了一句：“以后云缈再招新弟子不用叫我前来，籽言是我的最后一个弟子了。”说罢他施施然管自己走了，留下了朝他翻白眼的玄机和只会笑呵呵的玄策，还有底下那些遗憾又失望的新弟子们。
　　之后新入门弟子都被一一点名上前，那些拔尖的无一例外都归到了玄机长老座下，剩下稍微那些个不拔尖一些的，都归到了老好人玄策长老座下，拜师礼结束后，二位长老就处理其他事务去了，剩下的新弟子则要被秦思思安排去到各自的寝室。
　　籽言见已经无戏可看，刚要走人，听到一个女声弱弱地叫她，“籽，籽言师姐……请留步。”籽言欢天喜地的立马调头去看是谁这么有眼力见，身后一个相貌平平，眼睛却奇大的女孩，正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师姐我！”籽言人小鬼大地拍拍自己扁平的胸脯。
　　“我，我初来云缈，人生地不熟，害怕得要死，籽言师姐，我能……我能和你住一起吗？”
　　“我当是什么事，可以啊，正好我一个人住，你就过来，我也好有个伴。”籽言见女孩一口一个师姐，嘚瑟得很，满口答应了下来。
　　“太好了，籽言师姐，你以后就唤我灵儿吧。”女孩水汪汪的眼睛顿时有了神采。
　　“这么快就拍起马屁来了？可别到时候发现拍错了马。”蝶舞看到籽言就想到方才被重华真人拒绝的事，心中有气，只想着逞一时口舌之快，在旁边尖酸刻薄说道。
　　灵儿看她蛮横的模样拉着籽言小手又瑟缩起来，籽言听不懂蝶舞话中意思，但也知道她来者不善，冲着她喊道：“你说的什么马不马，屁不屁的，定不是什么好话，我要叫琏泽师兄过来评评理。”边说边扬着小脑袋四下张望着寻找琏泽，蝶舞一听她要找大师兄来，冷哼一声就走了。
　　“有本事你别走啊，等我琏泽师兄来了，看你再敢哼哼。”籽言冲着蝶舞背影扬扬小拳头。
　　“言儿，你在找我么？”琏泽走了过来，伸手握住籽言的小拳头。
　　“师兄，你来迟了一步，刚才那个想让师父收她为徒的人，是个凶婆娘，想欺负我和灵儿，哦，对了，师兄，这是灵儿，是新来的小师妹，我要同她做朋友保护她，你同秦思思说下让她跟我同住好不好？”籽言忙拉着灵儿向琏泽介绍道。
　　琏泽目光在灵儿身上停留了几秒，见她一副人畜无害，老老实实的模样，移开目光对籽言柔声说道：“可以，只要你喜欢就好。”
　　“太好啦，我就知道师兄最疼我，嘿嘿嘿。”籽言高兴地蹦跳着，灵儿也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安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