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山河远阔》KKKaQ

16、【子玺】中

　　到常泽来时，已经发生四十六起剜心事件了，这之中被剜心者有书生有恶霸有妖怪有道士也有寻常夫妻。一时间人心惶惶，黄昏未过便各自早早回家，执灯彻夜。
　　当地知县也束手无策，快马加鞭上报朝廷。可国师正好闭关修炼甚至皇帝也不能相见，于是广招天下贤士前来除妖，悬赏黄金千两。
　　茶还未喝完，驿站里的客人便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
　　“往常是哪儿般模样呢？”
　　在一旁收拾碗筷的小二耳尖，答道：“往常可热闹哩，只是现在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呀，客官也是新来的捉妖人？”
　　森珏点点头说道：“可能是算的吧，我是跟着我家道士哥哥一起来的。”说着用手指了指常泽。
　　小二看看常泽再看看森珏，然后又看向在一旁的青青，顿时露出羡慕的眼光。
　　常泽望向窗边也不曾回头，待小二走后才开口道：“我出去一趟。”
　　青青坐到森珏身旁来：“我就说他这个人很无趣的嘛。”
　　森珏接过青青递来的碎花糕细细地咬了一口，看着窗外的常泽走向一位佝偻着的老人。
　　青青解释道：“那就是委托他的算命先生，托你之福如今落魄到如此地步。”
　　而森珏只是微微弯了眼：“他还是挺有趣的。”

　　“大家都说现在捉妖人越来越多了，你怕得不敢再出来了。”青青百般无聊地玩弄着森珏的长发。
　　“激将法对我是没有用的。”
　　“我知道。”青青放下森珏的长发，矮身变回原形跃上森珏的怀中，“我是真的好奇你要这七七四十九颗心拿来做什么了。”
　　“你会知道的。”
　　下楼的时候，碰见了常泽。
　　森珏主动打起了招呼：“常道士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
　　常泽说话向来都简简单单，该说的不会说，不该说的更不会说。
　　森珏突然靠近常泽，常泽下意识地向后退却只能抵在栏杆上。森珏直直地盯着常泽看，常泽也看向森珏。
　　半晌过后森珏才莞尔一笑：“常道士是在与妖打交道？”
　　常泽答非所问：“森姑娘见了青青姑娘却也不害怕。”
　　“因为她道行太浅，若不是我意愿她恐怕进不了我周身十里。”
　　常泽这才认真地看向森珏，对方并不像在开玩笑。平常仙者也不过抵身十丈，而森珏却大放厥词低身十里。
　　“在下身上有何东西是森珏姑娘想要的吗？”
　　常泽这个人聪明便是在于他能够看穿你的想法，但这也是他令人讨厌的地方。森珏想。
　　白衣罗裙上的赤蝶翩跹，森珏抬手一扬，赤蝶竟跃出衣裳落到常泽的右肩消失不见。
　　常泽不解：“森珏姑娘？”
　　森珏踮起脚尖伸手捏了常泽的脸庞，笑道：“小蝶说她喜欢上你了，想要呆在你的身旁。”
　　躲在一旁的青青看到常泽的脸都黑了一半。森珏这才正了脸色说道：“我只是想让道士你代为照顾一下小蝶，我近些日子不想看到她。”
　　谈话间，楼下小二的惊呼声让整个客栈里的人都为之惶恐。
　　掌柜死了。心被掏出一个大窟窿。
　　但没有人发现掌柜是什么时候死的，或许在更早就已经死了。掌柜跪倒在楼梯下的杂货堆里，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住在客栈和附近的除妖师都前来察探究竟，但也与往常一样毫无头绪。
　　“这已经是第四十七起案件了，那妖怪是看不起咱们吧，来除妖的人越多便越是杀的猖狂，要是把他逮住硬是一刀一刀划在他的心口不可！”前来观闻的一个彪形大汉说道。
　　同行的人打趣道：“就你还是得了吧，这妖怪剜心神不知鬼不觉的，小心被他听见了下一个死的便是你。”
　　那彪形大汉还不服，另一个人忙拉住他：“算了算了，在这里起码也有百来个除妖师了，但这么多除妖师还真没有一个找出任何一点点头绪的。”
　　青青挽住森珏的手，小声嘀咕道：“那是因为你们都是废物。”
　　森珏转过头看向常泽，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常泽道：“收拾行李再去找一间客栈吧，官衙会派人前来封锁客栈。”
　　有耳尖的旁人听到常泽的话，赶紧拉拢身旁的人说道：“既然掌柜的都死了，那我们还是趁早走了吧也省了这住宿和吃饭钱。”
　　青青白了一眼说话的人，人心可畏。
　　安排好住宿后，常泽去了趟官衙，森珏和青青自然也跟着去了。
　　好在常泽的名声比较大，常泽很快就被知令接见。
　　双方寒暄两句，常泽便开门见山道：“可否请知令大人让在下看一眼被剜心者的名单。”
　　死者名单被写在一张薄册上，倒像是一本书，上头记载了死者的姓名住址遇害地点以及生平，甚至几时与人拌过嘴角也被记上了。
　　常泽看完将薄册递给森珏。
　　森珏粗略的看了一番，里面有关联的人甚少，起初是在别的州发生的事情，由巴楚之地开始，沿着长江一路向东，而这里是长江一路分支的尽头。
　　“这上面死的每一个人祖籍都在这里，怕是凶手对这里的人恨之入骨。”
　　听罢知令露出难看的神色：“我在这里当知令当了近三十年，从未听说过有任何重大的事情发生，在我之前的百年间也是歌舞升平，可到了我这里却……”
　　青青暗自里点点头，这事情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透过那顶乌纱帽，青青能够看到知令秃掉的那块头皮，背过身去开始偷笑。
　　这场谈话当然没有得出什么结果来。
　　常泽也去看了那些还未入土的尸体，剜心的力道之大，几乎是一刀剜下。
　　接下里的日子如往常，常泽说要去一趟巴楚看看事件的起源。而青青和森珏没事干常常腻歪在一起四处游走。
　　时间久了，客栈老板的小孩也和森珏青青两人熟络起来。
　　小孩问：“两个漂亮小姐姐不怕被妖怪抓住剜心吗？”
　　青青坐在森珏身旁，将头趴在森珏的双膝上，笑得将眼睛眯起来：“不怕哦，姐姐很厉害的。”
　　然后那小孩神神秘秘地靠过来：“那小姐姐你们是不是比那妖怪更厉害啊，可以请你们保护我吗？”
　　森珏难得也笑了起来：“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保护不了你自己，除了你自己。”
　　“胡说！”小孩隔开了距离严肃地说道：“我娘和我爹就说会永远保护我，前不久我被热水烫到我娘一直帮我呼呼，我爹帮我敷药甚至耽搁了生意。”
　　小孩地脸上满是不服和骄傲，双眼炯炯有神。
　　森珏伸出手去摸了摸小孩的头顶，轻笑和煦春风：“真是个令人羡慕的孩子啊。”
　　小孩缩了缩脑袋，继而憨笑起来。
　　那手冰冷似雪。
　　转眼已入秋季，九月的初风让人稍稍舒了一口气。
　　已经一个半月了再未发生一起剜心事件，毫无头绪的捉妖师们也三三两两地离开。
　　青青评价道：“尽是些无用之人。”
　　小孩问道：“为什么呀？我娘说同行的常泽道士也是一个很厉害的道士，可是他也没有找出凶手啊。”
　　“并不。”森珏抬头看向盘旋在高空中的孤雁，话到嘴边是止不住的笑意：“他已经找到了。”
　　“我娘说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位神仙福泽这一方土地，我看说不定是这位神仙又回来了呢。”小孩继续说着，而听者二人再无心。
　　秋风萧瑟，像说书先生敲下那一方板块时，秋天的第一片枫叶开始落下，落入池中，荡起波澜涟漪。
　　半晌，森珏才回答道：“是啊，她回来了。”
　　青青将脸埋进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是啊，她回来了。
　　她回来杀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