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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湛然若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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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律法明文规定,不能擅制奴隶死亡,否则如何如何惩处,听上去蛮严厉的。但我听“软硬”二人议论过,没听说有人因为弄死奴隶受惩处的。
当日被没入奴籍与判我死刑有何区别?
只不过多了些时日的惶恐和惊惧。
“□□大度”,仅限于此!
张国栋领我出了奴市的大门,来到一片开阔地上。
哇,古代的停车场啊,蔚为壮观啊。
那一片开阔地近乎三个足球场大,停了许多马车。
如果说现代停车场是静悄悄的,那么这里是噪杂杂的,马嘶人语;如果说现代停车场是冷冰冰的,那么这里是热闹闹的,众马欢腾;现代车用个电子锁一按,“啾”地一声锁死了,然后是一片死气沉沉。而这里是活生生的,有些马与车分开、有些马拉着车,马都拴在地上露出的一排排的木桩上,一般都有车夫在一边看着,马儿们打着嚏喷、摇着头、吃着草,好不忙碌。有些马车装饰得富丽堂皇,那是真正的“宝马”了;有些马车简单纯朴,那一定是“夏利”级别的了。
张国栋领我来到一辆“夏利”车前。
至此之后,我每天的记忆就是赶路。
与有着减震性能的现代“夏利”车比,张国栋这辆“夏利”真是颠得可以。饶我觉得自己属于抗震能力比较强的(卓相悦如此,不知左缃月如何),还是被颠的七荦八素。我身上杀威棒的伤口还没彻底好,在车上不敢坐太久。有时太颠了,我就用手撑着坐榻,蹲在车厢地面上。
想我去往图州的一路上,原来车夫一直按照步行的速度,将车赶得很慢,所以我没有感觉出多么难过。
这次才领教了马车的厉害。
车由车夫赶,张国栋与我一同在车里。
一路上他倒并没有为难我,反而还显得相当照顾。每天不论路途多么赶,他必定找个象样的客栈休息,让我吃一顿不错的饭菜。睡觉前他会让伙计帮我备好洗澡水,我由于身上还有伤,只能站在桶里的坐位上擦身洗腿,我洗澡时他就守在门外。每次的房间都是那种有两张床的,第一天把我吓得够呛,以为他欲开始行使“□□”主人的权利,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每天帮我的脸上二次药,涂药时给我的感觉很细心。那种药不同于牢房中抹完之后热辣辣的药,而是抹完之后有一种清凉怡人的感觉,还有很好闻的淡淡的幽香。我每天洗澡前,他会把伤药留给我,让我自己涂抹身体。
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有很多话想问他,但一想到奴市差人唱得那句“欲购□□一名”,我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而张国栋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七日后的中午,他让我下车休息一下,我放眼一看,咦,这里怎么那么眼熟哇。
穿来之后,我的行程不过是牢房、郊外的路上、树林、马车、中途的客栈、图州境内的小树林、奴隶城。能让我感觉熟悉的地方是哪里呀?
——乌坡镇!
转了一圈,我又接近起点。
我们在路边一个茶棚休息,吃东西。
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你要带我回邯城?”
他点点头。
我问:“你不是楚国灵镜人吗?”
“那份手判是我从别人身上顺手牵来的。”
“手判”就是他递给官差的介绍信吧,居然是偷的!
那他是哪国人,叫什么,买我干什么呢?
我边吃边琢磨。
他看我若有所思的样子说:“我是谁并不重要,姑娘也不必忧虑,我带你见一位故人!”
咦,原来是左缃月的旧相识。
我就说得道多助嘛,虽然感觉这位“故人”现身晚了点,虽然我在奴隶城里吃了苦头,但我还是喜不自胜。
难道也是左龙棠的旧相识,他和那位白衣人有没有什么牵连?是不是在我押解路上不好出手相救,才循奴隶城的规矩不惹人注意地将我买回来?张国栋在奴隶城给我验伤时,就是要确定我是不是受过刑的左缃月吧?
这位“故人”要是那个白衣人就好了,我就能见到额滴神了!
不管是谁,对我一定没有恶意,显然这假张国栋是替他/她在照顾我。
这顿饭我吃得格外欢实。
傍晚我们在一处高墙深院外停住。高墙上有一道小门,显然是个后门。
我被假张国栋领到一个房间里,他让我稍等。
我随意浏览房间的摆设。
这是我头一次看到这个穿越世界普通人家的样子(后来才知道这根本不是普通人家!)。
这是一个小客厅一类的房间。左右两边是两组桌椅组合,每组是两张椅子加一个小小的方桌。迎门是一张大方桌,桌两边各放一把椅子。大方桌后面靠墙是一张平头长条案,案上放着青铜器,小插屏,盆景。值得一提的是,上面还放着两个漂亮的瓷器花瓶。我不知中国古代瓷器制作技术成熟于哪个朝代,也许是汉朝。从这两个花瓶看,我看不出与现代那些有什么大的差别,看来此时瓷器制作技术水平已经相当高了。案的上方墙面正中挂着一张中国画,画上一个峨冠博带的男子,身配长剑,执剑侧立,头上右侧有白鸟护卫。人物周身华贵,富有神采,颇有大丈夫气概。线条有轻重刚柔之变,色彩平涂与渲染兼用,运笔自如,体现了传统中国画的精髓。画的两边是两幅条幅,果然是隶书。
我正在欣赏墙上的字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匆匆奔忙的脚步声,然后有人在门口站了下来。
我转过身去。
恍然间,时光仿佛又回到卓相悦十五岁的那一天,在A城火车站遇到了她的宿命飞云志。
(咦,我怎么管卓相悦叫“她”呢?)
那一刻的感觉全部重回:繁花散尽、风止云息、尘埃尽落,诸神回避。我的全部的世界聚焦于一点——那一点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
他年约二十四、五岁,身高1米78左右,体态虽不健硕,但比例完美。头戴束发的白玉冠,一身白色长袍,衣摆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门外晚霞的光辉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和的、金红色的光晕,让我感觉湛然若神,需得仰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