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姑苏山人

3、人近雨后傍晚（1）

　　有一种生活方式叫做别人觉得你好才是好。
　　向圆前往电台面试的前一天，很舍得荷包的在昔日Tony老师手下剪了头发。

　　向圆有多爱惜自己的头发丝，就有多爱穿裙子，身为多年同窗之一的王雯雯是亲眼见识过的，见到人的时候她差点没敢上去认。
　　“好巧。”
　　向圆礼貌的打了招呼。
　　“不巧。”王雯雯看着她身上窈窕的Chloe裙，不满意的指出，“我做的这档节目缺副手，说白了就是助理。”
　　半个多钟头以后，向圆换了身极不起眼的标准“应届生□□秀”。
　　“你这么缺工作吗？”
　　王雯雯“不至于”的语气。
　　哪有岗位不吃香，已经来了另一个面试的MM，可惜也踩了雷——
　　在王雯雯和向圆之间，没忍住冲着向圆笑了笑：“你配的第一个角色是我本命，可不可以合张影？”

　　“王副台长力排众议要开的黄金档当然好了。”
　　向圆大实话。
　　“这话我怎么听都感觉不像是你说出来的。”王雯雯说，“可你来我这儿屈才了啊，以你的履历，就差毕业上春晚亮个相咯。”
　　奈何向圆在幕后的确是一骑绝尘。
　　王雯雯在朋友圈转发了“今宵”的最新人员调度，一下子定下了主意，“你可以留下了。”

　　“我这个人交朋友从来不会记对方父母所任的社会职务，反正在江浙沪都没我爸有牌面。”得知来龙去脉的任皓发表道，“这是我们以前对你的观感。”
　　“……”
　　向圆对人人自诩国/务院七大姑八大姨的风气可不感冒。
　　二十来天过去，向圆接到来电，是任皓的班主任：
　　“请问，是任皓同学的家属吗？”

　　向圆这才知道任皓独自住在自己隔壁小区。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人啊。”
　　真是只和外头的妖艳贱货不一样的小奶狗呢。
　　看着裹紧被子的任皓，向圆有点喜当妈的错觉，“生病为什么不去医院？”
　　“我冬天都不用穿秋裤的体质用的着去医院？”

　　十五分钟不到，向圆叫的骑手到了。
　　任皓自己给自己量过体温，桌上是她拆开的瘦肉粥外卖盒、一盒感冒药以及展开的说明书。
　　“高考结束，我本来申请了慕尼黑工业大学的汽车与发动机技术专业。”
　　“姐姐第一个站出来说，我得在她出嫁的将来当她合格的娘家人……”

　　向圆切好一份水果沙拉。
　　任皓忙改口：
　　“我有这个福分尝尝你的手艺吗？”
　　向圆回厨房，在未开封的瓶瓶罐罐里找出芥末，到他身边坐下——
　　“你能尝吗？”
　　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任皓没阻止她的动作：“.……不能。”把自己的地位摆的好卑微的亚子，“我们有六天零五个小时没有共进餐桌了。”
　　“我忙。”
　　上学为了下学，上班也得是为了下班。这是任皓的认知，“对了，我姐开了家美容院。”
　　“开学那天的足球场都淹着水，你送任萱来校，也曾叫过我一声姐姐。”向圆说。
　　“我……”
　　“我知道你不是小朋友了。”
　　向圆说完，一怔。

　　——

　　‘加班一时爽，一直加班一直爽’——
　　出自向圆的社畜日记。
　　“都不如刚开始的版本。”——
　　向圆的台本每次被打回重写xN遍以后，最怕听到王雯雯这句话。

　　等这漫长的阴雨天过去，就会突然降温的吧。
　　就像个化身的向圆熬大夜替正主任萱听了会。
　　过午，翻了翻员工餐里的肉沫，她放下筷子。
　　光是前期筹备的一揽子事情，王雯雯的团队有多靠谱的裙带关系的，上手起来就有多不靠谱。
　　临时借一家小店避雨的向圆，看着地铁口方向，想。

　　“小朋友在家长的陪同下，可享买一送一……”
　　柜姐提醒。
　　“妈妈，我要吃冰沙。”
　　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拉着身着朴实无华的女士。
　　女士的目光放在正在听电话的丈夫身上，想到这个月未还的房贷，“好，你自己吃，妈妈可没你这么嘴馋。”
　　柜姐又提醒一遍。
　　母女俩看似拿到手人手一份，母亲的那份外带却没拆的意思。
　　“妈妈，今天是什么节日啊？”
　　“今天是中秋。”

　　“不好意思，小姐，今天提前打烊。”
　　雨没停，向圆起身：“好的。”

　　自己的爱车转手以后还会一眼认出来吗？
　　向圆会。
　　即使她感觉到眼皮重。
　　马路边上，从茱萸粉改到象牙黑的大G，不止一次的出现在电台大楼附近。
　　这次干脆在她面前踩了刹车。
　　不如打招呼打到底，向圆一手举着包，一手敲着车窗：“任萱……”
　　“向小姐。”
　　司机纠正道。

　　一向很有分寸感的她刚坐进后座，吐字不自然的要命：
　　“江……先生，谢谢您愿意载我一程。”一级甲等的证没有多管用。
　　江聊春翻阅着文件。
　　没等向圆想好要不要问为什么自己的“第二个老公”从任萱的转成了他的。

　　任皓的电话进来了。
　　“——喂。”
　　男人可以拿车当第二个老婆，女人也可以拿车当第二个老公。
　　“你怎么样？”
　　“——活着。”
　　老公就像车一样，要有能力才留得住老公，不是么。
　　“有你的照顾，我才会好。”
　　“——粥能养身，药能治病，我什么都不能。”
　　如果她的“第二个老公”还记在任萱名下呢？
　　就像记在她名下和江聊春名下无区别。

　　手上失了力。
　　“——什么？”
　　向圆找回掉了的手机，脸颊险险擦过江聊春的裤管，她感觉眼皮更重了。
　　“我姐的美容院开业剪彩，我得去，但我想你一起去……”
　　向圆是不大想去的。
　　“可以吗？”
　　“——‘张华考上了清华，李萍考上了中等技术学院，而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字正腔圆的向圆回来了，“刚看到的段子。”
　　“……”

　　这次向圆没再听见任皓的声音——归咎于江聊春伸手夺走了她的手机。
　　“先生，我去买瓶水。”
　　荒凉的风随之蹿入，司机带上驾驶座的车门。

　　风止时，江聊春的另一只手拾起向圆的下巴，凉薄不已的温度：
　　“阿圆，你为什么要同任皓接吻呢？”
　　当他的大拇指向上摩挲，她不做思考的伸舌润了润自己的唇。
　　小丁香，颜色粉嫩，不过如此，多么可想而知的感官绵软。
　　可做观察，亦可做香蜜，灌溉可依据地区不同有别。

　　“……你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接着，向圆又想找回自己的手机。
　　江聊春可不会和她玩幼儿园游戏，向圆眼睁睁看着他相似抛物的动作，回过身也去推自己这边的车门，下一秒行动泡汤的彻底。
　　然而江聊春才是那个保管激宕的，从她简单且穿的一时好一时不好的白色短袖，好久才改去翻她颈边的些许发梢，相比她实际做法的回答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答她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她这个样子，这个少见到令人不舍得对待的样子；
　　是这雨后傍晚的空气，他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