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织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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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老爷子用拐杖墩墩地：“今天在场的，除了张氏和你们母亲之外，还有谁？”
刘氏犹豫着要不要站出来，路四郎就先一步开口：“我阿娘也在外面呢。”
还当是个很骄傲的事。
刘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点点头。
“那你就说说今天都发生了什么。”
刘氏瞟了一眼老太太的方向，路老爷子又用拐杖墩墩地，火冒三丈：“一五一十！不准隐瞒！”
刘氏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当然，她还要在这家里过下去的，老太太说的一些话，她适当地做了一些润色。
然而这不妨碍路老爷子了解自己的老妻到可以脑补出她究竟说了些什么话。
“阿翁，村里人说，二叔他们一家子都跟着那个人的马车走了。”从外面打听了一圈回来，路大郎如实汇报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
路老爷子心痛的叹了一口气。
“走了好，走了把西屋收回来，等我小孙子出来，住的宽敞点儿！”老太太的头一撇，不看他们。
路老爷子这次不再由着她：“胡闹！文书上清清楚楚写着半年！东屋那么大，他们再生两个孙子也住得下！”
“说到底，不管有什么，老二还是一家人，出了这种事，家里明明有人，却没有一个站在他那边的。”路老爷子又杵了一下地，“难怪他心寒！”
路代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阿耶，不若我去县里，探探情况吧，我这心里不踏实。”
刘氏声音尖得不太像她：“什么光景，家里地还没收完，你去了县里，这家里去哪里寻主心骨！”
张氏笑了：“你们以为严家是什么人家，是这村里的谁家几亩田地，想进进想出出吗？林氏不织布，这就是她的下场。得罪了严家，轻则赔偿别人的损失，重则进官府衙门下大牢！”
“就是，明明去织布给家里挣钱对谁都好，她非要装出一副都在欺负她的模样说不，现在好了，报应来了，还连带我儿受牵连！”老太太的语气越发的激愤起来，眼看着又要骂人，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路老爷子的拐杖指着咽了下去。
“无知泼妇！”路老爷子痛下结论。
大房默默听着，张氏和老太太的话理所应当，路代信觉得这里面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出来。
刘氏想的却是另一桩事。
那么厉害的严管事竟然对周大娘子那么客气，她想着想着捏紧了拳头，当初那一步，终究是走岔了。不知道接下来是个什么境况，她不能让路代信去冒险。
第二日，路家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王大郎站在路家西屋门口，他们原本说的是他今日过来，有些事情相商，毕竟送嫁那日太匆忙，人又多，没法谈事情。
但他敲了好一会门也没见有人来，四处张望，难不成全都去地里了？
旁边有个好心的老人提醒他：“他们一家去外头了，你要是想知道情况，可以去山那边的周家问问。”
王大郎道了谢，摸索到周家，敲门一看，是周大娘子。
送嫁那日倒是见过，周大娘子笑着问：“你是亲家二姨夫吧，他们一家到县里去了。我估摸着半月后才会回来，你如果有事，可以到那时再来。”
王大郎不解：“不是准备盖房子了，怎么又去县里半月，这房子得猴年马月才能盖成？在哪儿住着？”
“是有大机缘。”周大娘子解释，“严家要林氏织布，还有些其他的事，三娘和我阿弟也一起去了，不必担心。”
话是这么说，王大郎当天回去跟王林氏一说，俩人心里都不踏实，一合计，决定第二天去县里。
到了县里，严家就很好打听了。一听说是织布的，更是直接给他们指了地方。
县里最大的布坊，后头便是织布的地方，里头有纺纱的人，有织布的人，人数不少，但井井有条。
除此之外，如今严家的布坊中还聚集了一批木匠。
“我已经按照这位胡先生所说的每一句画了下来。”路子玥面前摆着一张白纸。
白纸上画着整整齐齐的线条，却并不能拼出个东西。旁边还有几张散落的纸，明显都是半路画废了，扔在一边的。
严管事皱着眉头：“一步也没错？胡先生你再看看，是不是你说的哪里没有画出来？”
旁边的那胡先生，在这深秋时节竟然脑门儿上冒出了几滴汗珠子：“这……就是与我说的不一样。”
路子玥笑了：“胡先生可真见过那日断十匹的织机？我看您说的这几划，别说一台织机，就连最古老的腰机也画不出来啊。”
“你个小娘子，你懂什么！我见过的那织机，都刻在我脑子里，可我不会画！唉！”胡先生摇头大叹。
严管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个胡先生，是他们严家织布坊招工时主动找上门来的。因着今年的布要的急又多，严家除了大肆向下面各村收买布料之外，自己也增添了一些人手。
然后这位胡先生带着一张半截的纸找上门，说他虽不会织布，但他能够给他们严家造出能日断十匹的织机来！
原先他们也是不信的，可是胡先生手中拿着的那半截纸，分明就是织机的一半，又让人不得不信。
于是他们找了一些人来，画艺高超的，有些不乐意来为工商之事躬亲。来了一些人，线也画不直，胡先生一通讲，他们一通画，画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神仙来也说不清楚。
现在来的这个路三娘倒是有几把刷子，铺开就找他们要了几张大纸，胡先生说画就画，说停就停，说转弯就转弯，画的横是横竖是竖，只是那东西，画出来的还是不像个东西。
这时候严管事开始怀疑这个胡先生是个江湖骗子了。
若是真有日断十匹的织机，早就在京城里先传开了，轮得到他们这犄角旮旯的小县城占便宜吗？
严管事挥挥手，准备让他们把眼前这些看得人眼睛疼的东西全部撤走。
路子玥突然开口：“要不这样，胡先生说了这么久，我大概也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我自己发挥一下？”
她旁边站着周墨恒，周墨恒也点头：“让他走。”
这人就是个骗子，他俩在他说完第一张纸画废了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胡先生吹胡子瞪眼睛：“你们两个无知小儿！竟然这么待老人家！”
严管事被他说得心烦意乱：“行了，胡先生先随我去歇息，周郎君和三娘便再试试。”
无关人士都离开了，路子玥关上门，铺开一张新纸：“这些古人真是让人无言以对，江湖骗子啥时候都有。”
周墨恒一点也不惊讶：“这时候的生产力和生产水平都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一听就是不现实的言论。汉代是出现踏板织机，让织布生产率比起原始织机提高了20到60倍，生产力完成了一次飞跃。第二次飞跃是在宋朝，这时候，还太早。”
路子玥惊讶地看向他：“你可以啊周墨恒，我原来怎么不知道你还在织布上有这建树呢？”
周墨恒看向她：“不是因为你的专业吗？原本以为追你的时候会用到，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
可惜并没有用上。
路子玥轻声嘀咕了一句：“那是怪我太好追咯。”
接着谈回正事：“那我来了一趟，总要做点什么，我干脆把织机的图纸给他们画一张吧，要不然这严管事也太可怜了。”
周墨恒点头：“不仅可以画，而且可以改。”
路子玥惊讶：“可以改？怎么改？到这个时候，能完善的已经完善的差不多了吧。严家主要是生产平纹织品，对花纹并没有要求。”
“有个东西，我一说你就知道了。”周墨恒轻轻笑出声，“飞梭。不过我们只能造一台，并且需要你从家里找点东西出来。”
周墨恒说的这个家，就是他们原来租的房子。
路子玥听到这个词脑子里面灵光一闪：“你要弹簧？”
“正是。”周墨恒想了想，“我记得书房里的工具箱里有不少东西，实在找不到，把家里的拆一些下来。”
其实很好想，要改进织布机的生产率，已经固定在那里的，无非是加长加宽，加更多花色更多束线和踏板。最影响效率的，实际上就是需要人来手动完成的那一部分，也就是引纬。
然而在现在，除了人工熟练度的提升，很难做到质的飞跃。之所以周墨恒一提飞梭路子玥便恍然大悟，是因为这个东西，就是英国当年促使学过历史人都知道的珍妮机出现的那玩意儿。
且只有一台，不可量产。
因为现在，并没有弹簧，甚至这台织布机器的各种框架，必须得按照路子玥能够找到的弹簧大小来做。
在这个时候的全世界，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周墨恒的严重渐渐染上深色，这东西最后显然不会落到他们手中，看来还要加点掩饰才行。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让有些人不懂得珍惜。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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