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一章 ...
-
三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当会场内的倒计时显示为零的那一刻，属于这场比赛的烹饪时间便正式宣告结束，所有的参赛选手都亟待装盘等候接下来的审查环节。
“大家好～我是担任这次比赛的主持人，川岛～丽！”
这时一位颇具人气的黑发美少女拿着麦克风站上了舞台，动作俏皮地为大家讲解起了审查规则：
“审查员共计5名，每人的手上都各持有20分的分数，待评委试吃以后会对料理进行评价。也就是说——料理评分的满分统计100！最后在此基础上排名得分最高的4人，将可以进入决赛——”
似乎是被她话里陈述的‘决赛’这个字眼给刺激到了，现场观众再次爆发出了一阵高.潮，霎时间隐藏在阴影当中晦暗的灼热视线，与周遭嘶声力竭的呐喊，都转化为了空气中的兴奋因子一同堆砌到所有人的耳畔。
——到底最终谁能够获取直通决赛的门票，结果即将在他们的眼中诞生。
第一位参赛选手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身披着万众瞩目的期待，异常自信地送上了自己的料理。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跟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33……分？”
当这串冰冷的白色数字显示到评委们身后的大屏幕时，四周原本沸腾起来的热烈氛围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凝固，之后便仿佛被兜头一盆冷水浇息般不住弥漫着尴尬的寂静。但观众们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一刹那的震惊过后，都禁不住议论纷纷了起来：
“每位手里的分数不是10分而是20分吧……”
“好可怜……刚才明明还在夸他来着……”
而那位第一个呈上料理的选手此时也相当愤懑地攥紧了拳头，表情犹如被当众用车轮碾压过的难堪。
“我、我的料理只值33分？！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方才的评委明明还对这盘料理多有褒扬，但转头却打出了这么一个难以置信的低分，充分给他展示了什么叫做人生的起起落落落落落。
等石渡拓己还想为自己争辩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到坐在评委席右侧那位胖胖的中年人一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以为我们是谁啊？”被质疑的那位喜多修治先生脸色阴沉了下来，跟刚才夸奖人时慈眉善目的样子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你以为我们平时要吃多少专业厨师做出来的料理？我不过是站在一个学生的角度夸你做得不错而已。”
“我看啊——你们最多也就只能让我们打出50分了吧。”
评委的这番话不可避免的令正站在后面排队上菜的选手们噤若寒蝉，心头仿佛被一大块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所蒙蔽。他们虽然因为被这么轻蔑地对待而感到不满，但心底却又隐隐认同了他的说法。
这次担任B会场评委的人物大都来头不小，除了明显就是块难啃骨头的千俵嬂嬒之外，其他要么是只允许超一流的文化人以及商界精英才能入会的「喜多美食俱乐部」的主办人，要么是精通饮食文化的作家与评论家安东伸吾……
他们5个平日里全都是享尽世间美食之人，对于品尝美味的经验当然跟一般人相比天差地别。
想要拿出一份让他们的舌头都感到满意的料理，或许比想象中还要难上几个台阶。
“28分。”
“31分。”
“6分……”
这样严苛的评判标准仍然在持续进行，可惜接连十几位学生端上的料理都迟迟没能突破40分以上的分数，其中不要说只是区区二三十分了，连个位数的分数都冒了出来。
轮番的挫败让后面的选手们不由涌现出一层绝望——原本以为是自己大展身手的舞台，没想到却成了被唏嘘与戏谑之类目光凌迟的场所。
“该不会这场比赛里没有人能超过60分吧？”
“嘘，怎么可能啊，‘那几位’都还没上菜呢……”
虽然现场因为接连出现的低分而陷入了低迷，但实际上后头还是有很多人依然维持着自己惯有的步调，不愠不火，即使置身于这样的场景，表情也显得相当平静。
在漫长的等待当中，缪西娅无聊地清点着自己桌面上盘子的数量，见无事可做以后便开始环顾起了四周。
这次预赛她所认识的男生似乎大多都被分到了A会场里，而她所处于的B会场则全都是女……啊，差点漏了塔克米他们。
不过依照塔克米的颜值，说他长得比女生还要好看其实也不算过分。心里这么想着的同时，缪西娅不由偏头往塔克米的方向看去，却没想到正好与他对上视线。
好像每个只要有她存在的场景，就总能得到他分出的一丝注意，只是这次还来不及偏移视线，就被她准确抓住了目光落下的痕迹。
缪西娅率先露出了个笑容。
金发少年因为她那纯粹得不加矫饰的笑容而神情微怔，随即轻咳了一声，白皙脸庞染上薄红，然而眼尾的微弱光点却在雀跃跳动。
——看起来有点可爱。
在脑海中短暂浮现出这个想法时，缪西娅不禁加深了唇边的笑意。之后等塔克米终于承受不住她长久凝视所带来的重量，缪西娅这才转移了目标。正好余光一扫，眼角留意到对面的爱丽丝拿起了之前送她的那款防毒面具，远远的比划着手势似乎想要提醒她些什么。
然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现场马上就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让我们有请接下来的料理——唔呃？！”
“臭、臭死了——！！”
一股难以想象的恶臭伴随着一位阴沉长发女生的登场，迅速地笼罩了整个会场。那仿佛经由臭水沟的脏水浓缩十倍所散发出来的诡异味道，在她揭开盖子的那一瞬间，得到了具现化的提升。
“请品尝……贞冢奈绪特制的……「漆黑叻沙咖喱」……”
碗内漆黑可怖的墨鱼汁深不见底，往外散发着刺鼻的酸辣味与腥臭，像是从未打扫过的陈年厕所，于视觉与嗅觉上附着人一重极度扭曲的精神污染。
缪西娅猝不及防之下被它熏出了眼泪，这才眼眶泛红地戴上防毒面具，隔绝开这一惨烈的生化武器。
说真的，此时此刻她真的非常想将叶山君拉过来呼吸一下现场的空气，相信依靠他神之嗅觉的能力，一定会给他带来一段特别难忘的回忆。
光是在脑海中想象叶山闻到这种味道时惨绝人寰的画面，就让缪西娅当场没忍住逸出了笑声。只听见那面呼吸过滤网上源源不断的传出噗滋噗滋的气流声，直至过去好几分钟，她才勉强控住笑意，将注意放回到评审中来。
虽然这道料理给人的杀伤力无异于核弹级别的强大，但各位评委为了履行自身赞助商应尽的责任，还是对着这碗料理颤颤巍巍地动筷了。
叻沙实际上是源于东南亚的一种口感顺滑的面食料理，而贞冢奈绪这道叻沙咖喱当中还加入了以飞鱼和鲯鳅特制的浓缩臭咸鱼干汁，比虾酱的腥味还要浓郁数倍的味道跟用鱼来做汤料的叻沙咖喱所搭配出来的效果，没想到却是超乎寻常的好。
强烈的个人风格特色，与令人敬佩的想象力，最终都纷纷让评委们臣服于这道气味媲美于瑞典鲱鱼罐头的特色料理，给她打出了在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分——
“出来了——84分！贞冢奈绪同学暂时位列第一！”
从30分到80分的区间实现了相当大的跨越，同时也一举打破了评委们先前所说的‘最多只打出50分’的宣言。关注着头顶那块实时更新排名的大荧幕，观众们都无一不感到振奋与激动，一时之间嘈杂议论声犹如散落的碎纸片般在席间四处传开。
“干得好啊贞冢那家伙——”
“往年预赛的最高分也才八十多分，她这分数说不定能进入决赛了啊！”
随后比赛仍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等工作人员对会场进行通风换气以后，众人总算明白能够自由呼吸清新空气是种多么奢侈的享受。
下一位登场的是新户绯沙子，作为绘里奈的秘书这个身份，她显然所收获的关注颇多。只是评委们此刻还沉浸在先前贞冢奈绪那道料理中残余的恶臭余韵，见到她呈上的那道看似寡淡无味的清汤咖喱时，似乎都兴趣缺缺。
然而当他们送入嘴中品尝的那一刻却完全颠覆了最初的想法——
“这、这是——当归、川芎、地黄、芍药，以混合了4种中药成分为底料制作的料理——‘四物汤’！”
药膳的药效成分与咖喱中的香料惊奇吻合，共同演奏出了前所未有的协调乐章，那缕飘荡在空中的香味跟缪西娅上次在绘里奈办公室里闻到的感觉不太一样，明显已经通过一段时间的锤炼而更上了一个层次。
只见评委们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吞咽着那道药膳咖喱，感受着那奔腾在身体各处的力量，再次面向众人打出了一个始料未及的高分——
“新户绯沙子的得分是——92分！！”
“哇啊啊！！超过90分了啊啊啊！！”
如果说之前的贞冢奈绪是打响了精彩预赛第一幕的炮火，反响热烈，那么在新户绯沙子得出分数的当下则是真正意义的狂欢，让人预见了未来第一名即将可能的诞生。
之后上场的选手也没有让观众们失望，吉野悠姬从油到底料完全使用鸭子来调理的「炸鸭排咖喱盖饭」，与北条美代子巧妙融合了菠萝果肉酸甜的「菠萝咖喱炒饭」同样大获好评，分别获得了86与87的高分，挤开贞冢奈绪登上了二三名的位置。
“哎呀，这个是……Calzone吗？”随后伊萨米端上的料理连见多识广的评委们都感到了惊喜。
Calzone即是意大利的一种传统食物，使用披萨面皮将中间的馅料对折包成半圆形，形状酷似水饺，可以用来烧烤也可以用来油炸。不过伊萨米这份料理却糅合了日式咖喱面包的创意，将原本应该填充进乳花干酪等食材的馅料，替换成了充满番茄甜味的浓厚咖喱。
一口下去，咔滋作响。
表皮既松脆香甜，又充满嚼劲，与里面浓郁且鲜美多汁的番茄味咖喱形成了绝妙的搭配。
缪西娅盯着评委们手里那块熟悉又有特别之处的咖喱面包，回味起曾经在意大利那边吃过的披萨饺的味道，忽然就……饿了。
没办法，从11点开始比赛，历经三个钟的料理时间与等待评审环节，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下午两点半。哪怕在进场之前有垫过肚子，但被肠胃消耗殆尽的现在一闻到香气还是情不自禁被勾起了食欲。
伊萨米这份意式咖喱包最终为他赢得了87分的分数，暂列第二名。好在缪西娅和他们的位置不算远，趁他退场回来后，忙不迭地扑到他的桌前语气轻快地问道：
“伊萨米伊萨米，你还有多做的咖喱面包吗？”
“有哟，我本来想做出来等待会饿了吃的。”伊萨米闻言挠了挠脑后柔软的褐色短发，看向了她：“小缪西娅你也想吃吗？”
伊萨米低头见缪西娅眼睛放光猛烈点头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索性将剩余的面包都递给了她，只是在盘子即将落到少女手中的前一秒，他的动作却有了轻微的停缓。
“我还以为……你一直只喜欢哥哥的料理呢。”
褐发的混血少年语调带着一贯的绵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音量轻得仿佛悬在空中的泡沫，被风一吹送就消逝无踪。
可是正吃着食物的缪西娅却听见了。
似乎并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而抬头露出了稍微惊讶的情绪，但转瞬她便将这点惊讶敛去，转而融化成更为温暖的笑容，送给了他。
“错了哦，我其实也很喜欢伊萨米的。”
伊萨米因为这句话而短暂怔神，随即对着她笑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一直沉淀在心头的郁结随之消散，这片拨开了云雾的天空，终于露出内里最柔软真实的一面。
其实瘦下来以后的他看起来也相当的帅气，身高一米八二的少年因为忽然消瘦，眉眼也跟着逐渐舒展开，但跟哥哥同出一辙的好相貌比较起来，要给人偏向一点坏男孩的感觉。
“总觉得听见小缪西娅你这句话，输给哥哥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伊萨米这么说着，抬头看向了前方播报出最新排名的大荧幕。
这时紧接在他后面登台的塔克米，已经以他那份独特的「酱油咖喱意面」，成功斩获了90高分，一举将弟弟与其他选手甩到后头，跻身前二的位置。
塔克米呈上的是外侧姜黄中层帕尔玛起司的三层宽面，咖喱酱汁则使用先前牛胫骨与鸡骨熬煮的高汤制成，同时加入茴香与绿豆蔻调香，最后经由大豆酱油的调味，那股凝缩在大豆酱油精华中的甜味便使得整个咖喱酱汁愈发浓郁。
醇香诱人的咖喱酱与经过巧妙处理的宽面在共同咀嚼之间，层层叠进，仔细品味下来莫过于大脑被重击般的震撼。
这道料理中埋藏的惊喜与美味令评委们都赞不绝口，彻底推翻了原本自认为外观不出彩而略微失望的肤浅想法。在得出分数的那一瞬间，舞台下方为塔克米应援打Call的女生们都疯了，左右挥动的荧光棒在观众席里显眼得像夏夜空中成群结片飞舞的萤火一样。
“啊，小缪西娅你嘴角沾到了哦。”趁缪西娅也跟着其他激动的粉丝们一起海豹鼓掌的时候，注意到她吃相的伊萨米没想太多，直接就用自己的指尖揩去了她唇边的痕迹。
刚下台回来就撞见这一幕的塔克米：“…………伊萨米？？？”
在这边因为一个误会而引发薛定谔修罗场的同时，比赛已经逐渐进入到尾声了。
接二连三的高分使得整个会场的氛围正式迈入白热化的阶段，连原本不被众人看好的田所惠竟然都大爆冷门，端出来的「鮟鱇鱼汤咖喱」以极富含人情味的因素而赢得了88分，瞬间超过北条与伊萨米的分数，跃至第三名的位置。
“大、大混战啊——”
一个比一个更高的分数层见叠出，对于观众来说，这样充满了未知的现场才是真正能令他们感到热血贲张的根本原因。而在薙切爱丽丝那道分子美食的推波助澜之下，更将整个会场的浪潮推向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那、那是什么啊……那个东西，真的是‘咖喱料理’吗？！”
晶莹剔透的粉白胶质，浓稠冻状的橙红色慕斯，与混有神秘颗粒的浅绿色弧形薄片，这道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的‘食物’完全颠覆了他们心目中对于传统料理概念的想象，每一种食材的分子结构都被完全解构与重组，改头换面，从中再也找不出一丝食物原本应有的影子。
“通过海藻酸钠凝固的番茄慕斯配酱、加入大豆卵磷脂混合打发的咖喱酱汁泡沫、急速冷冻粉碎过的姜黄鹅肝慕斯，还有薄脆干法制成的香菜派饼……”
那道在旁人看来难以参透的分子料理，就这么被缪西娅给平静地逐层分析了出来，而爱丽丝随后的解说也分毫不差的证实了这一点。
这是利用各种‘温差’来完成的一道分子料理，彻底贯彻了由口感、温度与组织结构相互对立中诞生的分子美食学思维，向众人展示了一个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广阔新世界。与其说评委们都被那不存在于实形的‘美食’所俘虏，倒不如说是被其中千变万化却又能相辅相成的极致味道所征服。
“薙切爱丽丝的最终得分是——95分！！”
这道名副其实的压轴大菜真正炒热了整个会场的空气，不单只是观众席，审查员与其他的美食界中的专家人物都按捺不住，纷纷为她送上了掌声。然而爱丽丝却无视了掌声雷动的现场，只是自顾自地点着下巴说道：
“居然不是一百分吗？真是意外……”在短暂的感叹过后，爱丽丝随即就欢快地跑到了新户绯沙子的面前炫耀：“不过快看快看，我超过秘书子你了哟～”
与绘里奈的斗争被她延伸到了日常的方方面面，这次通过赢了秘书子，抓到了能够有效打击到绘里奈门面的机会，爱丽丝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就在她这么嬉笑戏弄着秘书子的时候，主持终于喊出了最后的报幕：
“那么，我们有请最后一位选手登场——”
随着那个缓步向舞台中央走来的少女身影，原本还徘徊在人群之间的炽热讨论仿佛在月光下涨退的潮汐一般，都逐渐降低了音量。
刚才退场的爱丽丝这时正好站在舞台的前方，那双剔透的绯红眼瞳所望及的方向跟会场内所有人目光的落点一样。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越来越接近的好友，没有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只是当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爱丽丝却忽然勾起了嘴角。
“缪西娅，这次的第一名，我就不客气地收入囊中了哦。”
缪西娅似乎因为她这句话而微微一怔，前行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落到她的跟前。但很快缪西娅就微笑着重新拾起了步伐，坚定地往正中央的评委席走去。
“这可未必呐。”
她那声轻柔的话语好似叹息，轻飘飘地落入爱丽丝的耳中。等爱丽丝从那短暂失神中脱离出来的时候，眼角只余下她最后那水红色发梢划过空气的痕迹。
五个十九分。
缪西娅在脑海中回想着刚才见识到的场景。
也许爱丽丝那接近满分的分数很难跨越，但越是这样令人仰止的高峰，越有挑战的价值。
——就让她来为这次比赛画下句点吧。
从现在开始，才是敢于浮出水面的温柔獠牙展开攻击的时刻。
“Buno appetito.（祝您好胃口）”
最后登场的少女在万众瞩目下逐一揭开了盖子，只见里面赫然盛放的居然是……
一颗烤苹果？
作者有话说第71章 第七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