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宫我的王》未夜晴岚

72、布局

　　“你——你是何时知道的？”虞珣气得一时语塞，他不禁暗忖，当初在犀山亭赏雪时，他便察觉到温景桑对温灵雨的态度非常，原来自己的直觉竟然这样准。

　　温景桑淡淡道：“十三年前，她刚被父亲带回温府时，我便发觉了。”

　　十三年前……

　　虞珣略微一算，记起那的确是魏满被害、魏家灭门的一年。想不到他们这两个名义上的兄妹，竟然彼此知晓着彼此的身份一同长大。不过，再一想，虞珣又忽然舒了一口气，悄然间他的眉目中带了一丝戏谑，道：“十三年又怎样，这么久过去，温灵雨还是只将你看作兄长罢了。”

　　虞珣说的不错，温景桑对此早有心知，其他事情他可以服从眼前这个男人，但事关温灵雨，他不想就这样被虞珣压在头上。即便内心苦涩，温景桑仍是反唇相讥道：“再怎样，也胜过陛下在灵雨心中，不过还是个孩子。”

　　“你！”虞珣最不喜旁人说他孩子气，他也担心自己在温灵雨心中的形象真如温景桑所言。怒发冲冠间，他正欲发作，却透过纸窗瞧见温灵雨刚进了院落，正朝着房间走来。

　　温景桑也看见了温灵雨的身影，他先一步迈出房门，迎上前去。
　　“哥！”

　　虞珣并未挪动脚步，他依旧隔着朦胧的窗纸，只见温灵雨见温景桑从房中出来，不但没有惊讶，反倒笑颜逐开，虞珣更觉心中吃味了。他们二人间，即便是以兄妹情相处，这份亲密感，也是他羡慕不来的。

　　温灵雨晃了晃手中的纸袋，对温景桑道：“你瞧，我一早去买了你最爱吃的酥蜜麻花。方才去你房间找你，扑了个空，还想着麻花快凉了，结果你来我这儿了。”

　　她手中的纸袋上隐约透着麻花的斑驳油星，看上去倒让人很有食欲。
　　温景桑接过纸袋，“多谢妹妹，这么冷的天，冻手了吧。”道谢后，他忽然俯身，在她的双手前轻轻呵了几口气。

　　“喂！”虞珣见到此景，如何按捺得住，他立即从房中蹿了出来。

　　温热的气流扑在温灵雨的手上，她思及温景桑对她的用情，正紧张地欲抽手，这边又忽然听到另一人的一声叫喊，着实被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虞珣怎么会在这里？

　　虞珣轻咳了一声，绕到两人面前，他低头瞥了一眼泛油花的纸袋，又抚了抚自己的胸腹，“正好，朕还没进早点，有些饿了。”

　　温景桑下意识地攥紧了纸袋，“你没听见么，这是家妹为我买的。我也饿了。”

　　“温府大少爷这么吝啬的？你可别忘了，朕每月还要缴八金给你，吃你一条麻花怎么了？”

　　“陛下，您坐拥江山，山川湖泊都是您的，非得抢草民一条麻花吃么？”

　　温灵雨见两个男人为了一袋酥蜜麻花争抢不止，还以为他们是饿疯了，忙解围道：“罢了罢了，先进房去，我再叫厨房做些早点来。”

　　不消一会儿，三人已是围着圆案坐定，案上置着两碟爽口小菜，两碟点心，和一碟酥蜜麻花。

　　虞珣刚拿起竹筷，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夹麻花，谁知空中就遇到了温景桑手中的竹筷。四支竹筷绞在一起，你推我搡，片刻过去，谁也没能成功夹到麻花。

　　“我没想到你也这么喜欢酥蜜麻花……”温灵雨看这阵仗都看傻眼了，她这话是对着虞珣说的，谁知道两人会抢得如此不可开交。

　　温灵雨提起筷子，横插|了进去，一下子就将麻花分成了两半。虞珣和温景桑见状，只得作罢，各夹了一半到自己碗中，同时心中仍揣着对彼此的不服气。

　　酥蜜麻花外脆里韧，酥油包裹着面筋的丝丝纹路，入口的甜香十分饱满，虞珣吃了两口，不禁感叹：“宫里的御厨偶尔也做麻花，却远不如此。”

　　很快，他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半根麻花。虞珣盯着温景桑碗中还未入肚的半根麻花，吞了吞口水，这次他觊觎这半根，全然是因为自己馋了。

　　注意到虞珣的喉结上下翻动，温灵雨不免失笑，打趣道：“宫里的御厨厨艺自然多却不精。这酥油麻花是街上阿婆做了十几年的，我和哥哥自小吃到了现在。”

　　“这么说，我才是天下最没口福的人？”虞珣无奈。

　　温景桑察觉到，虞珣并没有对温灵雨以“朕”自称，而方才对着自己那是一口一个“朕”。

　　“你若馋嘴，每次出宫的时候，就去长街那边转一遭，可以说家家都有拿得出手的特色。或者你可以叫下人出宫来帮你采买。”

　　“我不馋——”虞珣忽然想起刚才温景桑说过，他在温灵雨心里就是个孩子。“馋嘴”，这词似乎真的是形容小孩子的……虞珣一时上了脾气，将竹筷咯哒撂在了案上，“朕吃饱了，你们自便。”

　　温景桑正低眉夹菜，又听见虞珣用了“朕”字，实在不难察觉，这个小皇帝生气了。这样脾性难以掩藏、甚至仍带了些许稚气的年轻男子，怎么可能会设局害死程徵呢。也不知道在虞珹的盘算下，朝中会有多少人相信程徵是被虞珣所杀。

　　一炷香的工夫过后，温景桑和温灵雨也都陆续吃饱了。虞珣本想和温灵雨私下说几句话，认真就着除夕那夜自己的爽约道个歉，也没能寻到机会。虞珣知道温景桑是故意赖着不走，他当然也想这么耗下去，可离宫一两个时辰过去，他的案牍上又要堆满了臣下呈上来的奏章。他耗不起。

　　无奈地起身，虞珣垂首睥睨了一眼温景桑，道：“你出来，朕有几句话叮嘱你。”

　　温景桑听罢，亦是起身，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踱至院落中。
　　院中北风呜咽，吹得枯枝剌剌作响。虞珣负手而立，望着冬天里昏白的日头，道：“这段日子，朕都有在温府外布置便衣护卫。你名义上是她的兄长，实际上又对她用情，更要留心着，保护好她。”

　　温景桑怔愣，他不禁疑惑，虞珣为何要这样叮嘱。思及面具男子三翻四次地拿温灵雨来要挟自己，莫非，小皇帝察觉到了静阳王那边的行动？

　　“朕囿于身份，不能时常出宫来看她，你且庆幸罢。”虞珣忽然转身，盯着温景桑，“即便如此，即便我们难得一见，朕仍有信心。”

　　温景桑迎着虞珣的目光，惊诧于其中的少年感：许多自信，许多倔强。
　　说罢，虞珣单手捋了一下身后的束发长缨，唤了声候在院外多时的魏栖，扬长而去。

　　……
　　静阳王府内的隐蔽房舍中，程夙仍然失神坐在精雕细刻的桌案前，手中握着下人新递上来的茶盏。

　　烫手的热意刺激着程夙的手指，他却毫不察觉。

　　虞珹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心中满意，他也不多言，静待程夙情绪缓和。

　　直至茶盏中的水已凉透，程夙才回过神来，他望向面对着他正襟危坐的静阳王，问道：“王爷苦心安排在下来此，又费尽心机将温景桑请来，将家父丧命真相告知，有何安排？”

　　虞珹抚掌淡笑道，“程大人确实爽快，那我也不多赘言。”
　　“还请静阳王直言。”

　　“若非我母妃遭先帝嫌弃，以我的资历，先帝本属意我继位。虞珣年纪轻轻，治国经验不足，难免会倚赖胡太后。而这对母子不讲信义，利用尔父稳住权力后，却过河拆桥，置令尊于死地。此事原本只是朝中流言，就已遭众臣议论。倘若程大人此时站出，将虞珣害死程徵大人的真相说出，想必许多程徵的旧交朝臣都会追随大人。到时，大人若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必全心报答，给予令尊以及程府上下无上尊誉。”

　　“程某不求功名利禄，只愿为枉死的父亲复仇，手刃仇家。”
　　虞珹看见程夙的眼底正燃烧着熊熊火焰，很是满意，“既如此，还望你我联手，将心狠手辣的虞珣母子从皇位上拂去。”

　　程夙攥紧双拳，他对静阳王的计划心存质疑，“只是，即便再多朝臣追随你我也毫无用处。虞珣仍能调动宫禁暗卫以及所有京畿护卫，包括城外兵力，他随时可以将我们团团包围。”

　　虞珹冷笑一声，“不错。虞珣有护卫兵甲可用，可谁说本王就没有？”
　　“如何？”
　　“本王尚有众多誓死之士追随，令尊生前也有。令尊在边关戍城期间，五城将士皆敬服尔父。有他们，何愁计划不成？”

　　程夙暗惊，原来虞珹早已私下联系了父亲生前的旧部下，为夺皇位，当真未雨绸缪。
　　“这干人等远在边城，数万人如何若想进京襄助王爷，岂不会打草惊蛇，让虞珣调动城外兵力，提早防备？”

　　虞珹倏然起身，白衣身影于房中前后踱步，“你放心，本王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情。这些人早已被我召集好，陆续进了京城。”

　　程夙心中盘算，按虞珹的意思推断，这波进入京畿腹地的人应该至少有两万。两万余人进了城，并无固定居所，京城哪里有那么多的客栈供这些人居住呢？

　　虞珹见程夙双眸紧蹙，也猜得到他是在犹疑什么。他上前一步到程夙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叫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