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叶枫

3、第 3 章

　　3、

　　次日一早，杨文里带着艾密尔在凡佛利特小镇集市上采购食品，以备途中所需。很少有机会在人类世界行走的少年兴奋不已，拉着杨穿街走巷四处游荡，杨家书院唯一的教书先生对孩子向来宠爱有嘉，见艾密尔笑逐颜开，也就由着少年闲逛。

　　正午过后继续赶路，镇口一位暗红色头发的青年热情地与杨文里打招呼：“远方的客人，是否要西行？数百里崇山峻岭危险重重，不如和大商队同行以策安全。”

　　“多谢您的好意，我们会注意的。”杨文里礼貌地谢绝了青年的好意，他去的非寻常之地。

　　半个时辰后，山道的岔路口，艾密尔转过小脑袋问驻足不前的黑发青年“先生，我们要走哪条道？”

　　杨文里摸摸坐在身前马鞍上少年的头道：“两条道都不好走，走费沙山谷沿途会路过费沙城，选伊谢尔伦山谷的话，可能会遇到山林劫匪。”

　　“费沙城有什么不好吗？听大法师说过，费沙王国的都城很繁华，是各地通商必经之处，有很多好吃好玩的。”由于天神制造结界的限制，来到人间无法修炼也控制不了元神兽的艾密尔一直在红宝石戒指内栖息以休养妖身，大法师奥贝斯坦极少召唤他，少年的天性总是对未知世界有着一份好奇心，再三恳求下杨文里没有让他回到戒指里，允许他以妖身陪着自己前往第一个藏宝地伊谢尔伦湖。

　　“是很繁华的都城。”杨文里喃喃自语道：“但和一国为敌，还是力不能及。”这都要拜奥贝斯坦所赐，弄出个假婚贴来，特留尼西特肯定会把此事和费沙国王鲁宾斯基说明以推卸责任，无论自己死里逃生找到宝藏还是被斩草除根死在费沙后鲁宾斯基重金迎娶菲列特利加，对特留尼西特而言都是有百利无一害的。

　　“先生？”艾密尔听到杨小声嘟囔却不解其意。

　　杨文里微微一笑道：“还是走伊谢尔伦山谷吧，带你玩历险游戏，不过让你离开时，必须马上回到戒指里。”

　　“我一定听从先生的命令。”艾密尔大声地做保证，经过一天相处，他已经喜欢上这位性格温和的大哥哥。

　　“你想追随的主君是怎样的人……呃妖王？”前路漫漫，有个乖巧的孩子陪着说说话，杨文里心里也很喜欢。从故乡前往海尼森的一路，与奥贝斯坦虽然交谈颇多，但总存着一份防范之心而不能畅所欲言。

　　艾密尔晃着小脑袋想了片刻用万分崇拜地语气道：“吾皇非常威武强大，带着大家多几次打败魔王的军队，如果不是陛下的保护，被魔王害死的妖族会很多，我的父母就是被魔族吞噬妖元而亡。”艾密尔的声音低了下去。

　　杨文里抱着少年，在他耳边轻声安抚道：“都过去了，好好修炼，长大了和你的主君一样，保护族人。”

　　“我会的。”少年扬起头，指着万里狂沙天地一色处缓缓升起的金轮道：“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吾皇的情景，那时村里大多数人都进入沉眠，魔族突袭村子，剩下的大人们为保护我们和魔族奋战到最后一刻，我和其他孩子被魔王的人马抓住，他们说越小的妖元越纯净，要把我们献给魔王食用，吾皇就在那时率领四方妖主从天而降，炫耀光芒划破苍穹把整个村子都罩住，魔族就在那里被消融掉，最后连四散的魔元也被吾皇的元神兽舒展金色双翼一一撕裂。”

　　杨文里听罢，略感疑惑地问道：“是那只金色的小狮子吗？那么小小的一团怎么可能那么厉害？”

　　少年懊恼地道：“吾皇原本已将元神兽修炼至合体，可是那次为了救整个村子妖元消耗过度，元神兽就变回最初的样子，大法师说要重新修炼好多年才能再合体，可是奥丁仙境被精灵族封印后地气失衡，妖元培养不易，元神兽难以成长。先生，陛下是天底下最勇敢的大英雄，您一定要帮他，大法师说只有您才能解开奥丁仙境的封印。”

　　杨文里默默无言，心里想奥贝斯坦送的这枚戒指，还真是难以拒绝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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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海尼森穿越沙漠，经过边陲小镇凡佛利特向西，是一大片地形复杂山高林密延绵数十个峰岭的山丘地带，两条狭长的道路横贯整座山脉，一为地势险峻的伊谢尔伦山谷，常年盗匪出没；另一侧路途较为平坦的则是费沙山谷直通费沙都城，每隔数十里有一座人工修建的关隘驻有费沙王国的军队，商队可以在关隘内驻留休憩。

　　最初商队为安全，大多走相对宽阔平坦的费沙山谷，然而绕道费沙城不仅路程较远，过关税收亦高，费沙都城的繁荣有一大半来自于各地商队贡献的税金。后来有些商队试着走伊谢尔伦山谷，虽然道路相对难行，但所需时间缩减一半且不需要交纳任何费用。在越来越多的商队选择走伊谢尔伦山谷后，逐渐有盗匪拦路抢劫，一开始只抢势单力薄的小商队，后来发展到群匪啸聚山林，很多商队被抢后人才两失，最终多数商人不得不再次选择费沙山谷，但也有实力强大的商队组织人马武装穿越伊谢尔伦山谷。

　　杨文里与艾密尔一人一妖一骑进入通往伊谢尔伦山谷的小道时曾经想过，没带任何货物的他们很难吸引盗匪的兴趣，毕竟打劫也要付成本。然而真当前方树林边乱石堆后跳出三个持利刃指向他们摆出“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钱”造型的人时，杨文里感叹自己的运气有点背，但身上一穷二白连衣服都是土布织就的，除了一匹马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入对方的法眼。

　　对方三人中的为首者用费沙王国的语言道：“留下这个孩子，放你一条生路。”

　　啥？杨文里一怔，竟然是冲艾密尔来的，瞬间集中意念开启精灵族之窥探术，但见三人周身俱罩着一层魔氛，显然是受到驱使而来，杨有些后悔不该答应艾密尔现出妖身同行，大概是在小镇集市闲逛时无意间被有心人看破，少年身上纯净的妖元一直是魔族争夺的焦点。

　　“嗯，既然这样，只好对不起你了，谁让我没本事带走你，跟着这几位叔叔走吧。”杨文里懒懒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唯唯诺诺。将艾密尔放下马时，指间一拈，一点灵气点落在少年额间。

　　少年心领神会，对杨文里道：“谢谢您一路的照顾，请快些离开吧。”

　　打马扬鞭绝尘而去，跑出十几里地，杨文里拉住缰绳四顾无人，手指摩擦红宝石戒指，不肖片刻艾密尔落到马前，杨伸手将少年拉上马背，正欲离开，就听头顶传来轻笑声：“阁下用术法对付普通人类，手段有些不上道。”从树上跳下一人拦在马前，杨文里打量来人，一身灰色劲装包裹着完美身材体形高大的男人，手里拎着把战斧，漫不经心地瞧着杨。

　　杨文里微微笑了笑回道：“以多欺少以强凌弱也不是君子之风，何况我的术法只是避免不必要的流血，不是用来伤人的。”

　　来人哼了一声又道：“你的麻烦并未结束。魔族是不会放弃得到这个孩子的。”

　　“阁下有何建议？”

　　“不要对魔族以及魔化的人类留情，这是对你的忠告。”言罢来人转身离去，身形数个起落已隐入密林之中。

　　艾密尔不解地问道：“他和那几个人不是一伙的吗？”

　　“不是。”杨略一思索又道：“是从凡佛利特小镇一路随我们来到此地。”

　　“那他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也许正好同路吧。”杨文里不想孩子担忧，来者并非单纯的人类，也并未远离，能够在那人身上感应到微薄的妖元。

　　余下的两百多里路意外风平浪静，在林中住宿一晚甚至连动物都不曾打扰到杨，顺利穿越伊谢尔伦山谷后，已接近埋藏金灵珠之地伊谢尔伦湖，一路追随而来隐身者的气息在杨文理走出山谷就便不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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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是……”望着沿湖奔而来那团小小的金色毛球，杨文里下马，将飞扑过来的毛球一把抱住，用力揉了揉顺滑的皮毛。

　　艾密尔跳下马鞍，双膝跪倒在地行礼，口称“陛下”。小狮子并未理会，只是将脑袋拱在杨文里怀里，不时又抬起头，伸出带着柔软倒刺的舌头，舔上杨的脸颊。杨脸上痒痒地把毛球放地上，艾密尔仍跪着而小狮子围着杨打转撒欢，杨无奈地摇摇头对少年道：“你先起来，元神兽太小，还不懂如何与部下相处。”

　　艾密尔站起身，心有不甘地道：“都是我没用，害得吾皇不得不重新修炼。”

　　杨文里却看出这只元神兽妖元稀少没有多少修炼的迹象，妖族修炼可以只修妖身，但如果想功体达到最高境界，必须和元神兽一同修炼，过程漫长且艰难，最后妖身与元神兽合体才能将潜能发挥到极致。

　　杨文里将马栓在树桩上，带着少年抱起元神兽绕湖而行，记忆中藏有金灵珠之处正是湖畔一处洞穴之中，穴口有精灵族布下五星回影阵，非族人擅闯，会被阵内不断变幻的空间困住而无法脱身。

　　来到洞穴入口的杨文里，感觉洞内深处隐约有强大的妖气冲撞着阵法布下的空间结界，应该是被困者所为。小毛球从杨的怀里跳到地上，探头向洞内张望，嘴里不停呜咽着。洞内传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别叫了，凯撒，自己找地方玩去。”

　　凯撒？！杨文里险险笑出了声，从来没有妖主会给自己的元神兽起名，妖主以妖元培养元神兽成长，控制、修炼元神兽与之合体。妖主与元神兽就如人类与自身的欲念，并非从属关系，而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迄今为止杨文里还真没见过人类里面有中二到给身上的小弟起名字的。

　　“凯撒，谁允许你带人来此地的？”洞里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杨文里不想作无谓的解释，直接启动精灵族密术，解开五星回影阵，阵法散开，华丽的金色瞬间光耀整个洞穴。有着妖惑众生美貌的年轻金发妖族之王，此刻脸上带着三分诧异七分怨气从洞内走出。“哦，精灵族的遗孤，谁要你多管闲事的，朕不需要你出手。”

　　“参见陛下。”杨文里身后的少年艾密尔跪倒回禀：“这位先生是大法师从几千里外的中土寻来的，为奥丁仙境破解封印。”

　　金发妖王伸脚把凑到身前的元神兽拔向一边，示意艾密尔起身，眼光扫过杨文里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十分不悦地道：“朕不知道有此事，奥贝斯坦只是请求朕将凯撒交由他看顾，没有你出手，朕一样可以破解阵法。”年轻的妖王心里懊恼到极点，明明再有半日就能从阵法的变异空间内脱身，却被这个看上去外表普普通通的半人半精灵出手化解，让自己欠下一份人情。

　　这是被嫌弃了？杨文里看着跑回身边的元神兽，心里想元神兽与妖主心意相通言行一致的传言都是骗人的。眼前这位分明不待见自己，他又不要他承情，年轻的妖王确实可以破解五星回影阵，但那需要耗费时间和妖元，自己举手之劳相助一把，难道还有错？

　　“你，把项链还我，朕会命奥贝斯坦重重打赏你的。”

　　杨文里看着妖王白皙的手伸到自己面前，心里的不满瞬息间达到顶点。“这是我与妖族之王在神坛上签下契约得到的信物，在契约没有完成前，你无权单方面收回。”

　　年轻的妖王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表情过后，露出十分自信的笑容，“和你订立契约的是凯撒，你把它带走想怎么履约都成。”

　　“你要把元神兽给我？”杨文里难得睁大眼睛困惑地问道。妖族把自己的元神兽送与他人无异于挥刀自宫，这个妖王脑子是有病吗？

　　金发妖王冷哼一声，一脸不屑道：“没有元神兽朕一样是妖族之王。”

　　一旁站着的艾密尔吓得两眼发直，自幼就被教育元神兽是妖族的第二条命，元神兽灭妖主就去了一半的命，如今主君竟然毫不在意将元神兽轻易地送人，这可怎么办才好。

　　杨文里终究还是被金发妖王过于自傲的态度刺激到了，须知将他从数千里之外悠闲自在的教书先生弄来这鸟不拉屎之地解什么封印，临了对方还轻描淡写地用“没你也能成”来打发他，真当他是个人畜无害好欺负的吗？“可是在契约里签的名字是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是你不叫这名还是改了名字。”一句话把年轻的妖王莱因哈特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