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叶枫

1、第 1 章

　　杨文里看着孩子们在屋里奋笔疾书，作为书院唯一一个教书先生的他每天午后都会在书屋外宽大的庭院正中老杨树下摆一张八仙桌，泡上一壶加了老白干的绿茶，敞着上衣躺在一张尺寸超大的湘妃榻上，边喝茶边监督孩子们读书练字。

　　“先生，有人拜访。”书僮递上拜贴，杨文里翻开一瞧，贴子上写着“海尼森国王特使，冯·奥贝斯坦国师敬拜”。

　　“不见。就说我不在。”杨文里断然拒绝。

　　书僮去了又回报道：“先生，那个人说他还带来了格林希尔大人的遗言。”

　　“什么？！”杨文里蓦地起身，怔了片刻才消化这一消息，良久才道：“请他去客厅。”

　　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衣衫，步入客厅的杨文里看见正襟危坐的不速之客，带有明显西域特征身材高大的男人左眼带着眼罩。男人起身以中土的礼数与主人行过礼后，一目了然地打量起杨文里，深邃的眼神让杨不自然地感觉到自己象是被狩猎者盯上的猎物。

　　杨文里只在意自己关心地事，声音里略带沉痛地道：“请问，格林希尔大人是何时去世的，他留下什么话给我？”。

　　“格林希尔大人半年前因病去世的，我与大人不熟，即使有遗言也不会由我来转述。”名叫奥贝斯坦的男人很随意地答道。

　　杨文里听完冷冷地道：“既然这样，那么谢谢您给我传达这个不幸的消息，我会支付一笔费用作为报答，请去管家那里领取后离开这里。”

　　奥贝斯坦毫不在意杨文里的逐客令，不紧不慢地道：“我是作为海尼森特留尼西特国王的特使来见您，您的父亲曾是纵横万里的商队首领，也曾资助过国王，而您从幼年时就随父走遍各地。格林希尔大人过世后，整个海尼森王国财政吃紧，国王急需一位有才能的人帮他寻找传说中的宝藏让国家摆脱财务困境，而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您找错人了，自父亲过世后，十三年来我一直生活在中土，从未离开过，怎么可能找到宝藏，请回吧。”杨文里再次赶客，并打算如果这位奥贝斯坦大人不离开，那么他可以走。

　　这一次奥贝斯坦仍未介意杨的不友好，慢慢走向客厅门口时留了一句：“国王为解决财务问题，下诏通告各国以及臣民们，有谁能为国库增加三年的收入，就可以迎娶海尼森最美丽的少女菲列特利加，年已花甲的邻国费沙国王安德里安·鲁宾斯基正为无子嗣而烦恼，打算迎娶菲列特利加作为王妃之一。”

　　原本松了口气的杨文里，乍听这个消息猛地上前拦住作势要离开的奥贝斯坦质问道：“菲列特利加小姐是格林希尔大人唯一的女儿，刚刚成年，一国之君怎么可以用为国家服务了一生的忠臣的女儿换取财富？这就是您效忠的国王？”

　　“我并不效忠于谁，事实上我是一个法师，只效忠于我的天命，而我的天命就是让您为海尼森国王寻找传说中的宝藏。如果您能做到，那么菲列特利加将获得自由，或许您娶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奥贝斯坦面无表情地回复道。

　　杨文理闭了闭眼，将脑海里曾经无数次闪过的血腥杀戮画面暂时按下，平静地道：“那么请您暂留一日，容我准备一下，我可以为海尼森国王寻找宝藏，但他必须承诺给菲列特利加小姐自由。”

　　“这点在您随我回海尼森后，可以向国王提出，我只能保证您在到达海尼森之前，菲列特利加是安全的。”奥贝斯坦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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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杨文理请管家给亦师亦友的父亲故交邱吾权送去一封信，请他在自己离开书院期间代为照顾。住在客房内的奥贝斯坦透过窗户的雕花栏栅空隙望着一园之隔书房内灯下忙碌的身影，默默以法师之灵求取幸运值，希望那个被神明选中的年轻人可以通过所有考验，拯救濒临灭亡的妖魔界以及未来的妖魔王。

　　杨文理从书柜里取出一个锦盒，那里存着一本历年来他的父亲杨泰隆游历各地的笔记，详细记述了途中所见所闻，内中曾提到传说中的宝藏流落在西亚大陆各地，只有收集到特定的物品才能一一开启，而最大的那个宝库，由神降人间，得到它就拥有用之不竭的财富、美满的爱情以及最精彩的人生。

　　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那些藏宝地，但在杨泰隆的笔记中却肯定了这些是真实存在的，杨文里幼年随商队旅行途中从海市蜃楼里数度见识了那些塞满奇珍异宝的洞穴，只有父亲相信他之所见，其他人都不曾见过杨口中描述的海市蜃楼。笔记本内有字记载的最后一页停留在十三年前，杨泰隆死前的一天，往事如烟……

　　海尼森国王特留尼西特，是杨文里已过世的父亲杨泰隆的损友，当初名为做生意实则游历天下的商队首领杨泰隆率百余人的商队由丝绸之路西行，偶而救了因王位争夺失败带领部下德怀特·格林希尔逃到沙漠避难差点饥渴而死的落迫王子特留尼西特，慷慨大方的杨父将王子及其部下送往封地并资助不菲物资，特留尼西特曾立誓与杨父结为挚友，放言若取得王位定然报答，而杨泰隆表示只要将来经过该国领地行个方便即可。

　　数年后，杨泰隆带领商队与刚满十岁儿子杨文里又一次西行，路过名为海尼森的国度时，因边检重复征收重税，商队与税务官员及守军发生冲突，双方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被巡视边境的王国财务大臣德怀特·格林希尔撞见，喝止双方后，格林希尔认出来者正是曾经救助过国王特留尼西特和他的杨泰隆。

　　格林希尔将杨泰隆父子及商队请至家中盛情款待，又传信给国王特留尼西特。不久后，得信的国王邀请杨泰隆及商队前往王宫赴宴，而年幼的杨文里因途中偶感风寒被留下，与格林希尔年方三岁的女儿菲列特利加一同由格林希尔太太照料。陪同杨泰隆等人赴宴的财务大臣是在后半夜返回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忠仆连夜将年幼的男孩杨文里送回千里之外的家乡并留在身边照料。从此以后，杨文里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以及商队的任何人，陪伴他的只有一直保存在他那里父亲每日都会写上一段的笔记本。

　　很久以后有逃出生天的商队一员给杨文里带回一个悲惨的消息。宴会当晚，这个不会饮酒的商人怕被同伴强灌而逃席，不小心掉入茅坑好不容易拖着一身污秽爬出，干脆在王宫花园找了个角落藏身以免出丑，谁料惊见商队首领杨泰隆与同伴个个七窍流血当场身亡，尸首被从花园一角抬出。商人惊惧之下逃出王宫，在荒郊野外躲藏了一日，改妆换面前往集市，才听到坊间传言，国王特留尼西特英勇无敌，全歼前去王宫行刺的前朝上百名余党，国王又是如此仁慈，发布公告允许亲属们将这些乱党的尸体收埋，然而没有一个死者的亲友前去收尸，三天后，财务大臣以尸体不掩埋会引发瘟疫为由，请求国王批准他收尸。

　　在上百具尸体被集体埋葬后，那名商人用光了身上仅有的一些银币，逃出海尼森王国领地，一路乞讨打工走了三千多公里，将近三年才返回中土故国，找到商队首领杨泰隆的家，向其子杨文里报信。十三岁的杨文里听罢唤来了当年将他送回家并留下照顾他的格林希尔家忠仆，眼见真相难以再瞒，且杨文里也即将成年，忠仆将当日之事源源本本告之。

　　原来特留尼西特得到杨泰隆资助后最终打败众兄弟继承海尼森王位，但多年的穷兵黩武令千疮百孔王国财务相形见绌，特留尼西特为了巩固统治以及享乐在国内强征各类高额税费，在得知杨泰隆率商队路过王国后，贪婪的特留尼西特顿时起了杀心，商队所携带的财富可以抵得上王国一年的税收，他更不愿让民众们知晓当年落难时被一个商人所救并资助而得到海尼森国王的王冠。陪同杨泰隆赴宴的格林希尔在宴会过半时才得知国王的意图，然后已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杨泰隆及其商队百余人被毒杀。格林希尔返家后连夜让忠仆带杨文里逃回故国抚养长大，以免被国王得知孩子的存在而斩草除根。

　　“格林希尔大人说，他对不起曾经救他一命的杨泰隆先生及商队众人，只能尽绵薄之力保护你给杨先生留个后，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忠仆哭着将一切说明。杨文里想起这三年里，格林希尔大人每隔一段时间会遣人前来探望，送来价值不菲的财富及书籍，并聘请各地的先生教授他知识，让他生活无忧。“大人还说，永远不要再离开你的故国，尤其不要再踏入你父亲的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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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多公里的路程两人走了足足一个月，一路上自称法师的奥贝斯坦将海尼森王国这几年来的情况向杨文里讲述了一遍，沿途的风土人情侃侃而谈。十多年来博览群书学贯中西的杨文里惊讶地发现这个头脑精明，思维清晰的国王特使完全没有表现出半点对那片国土的归属感，明明没把海尼森当一回事，偏偏千里迢迢来到遥远的中土费尽心机把自己带走，这人到底有何企图？

　　所谓法师，多少总有点本事，奥贝斯坦的强项在塔罗牌占卜以及星象学上，一直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杨文里对于某天法师兴致浓浓给他算的一卜嗤之以鼻，“魔术师？您的占卜不太准确，我只想做一位传道授业解惑的学者。”

　　奥贝斯坦指着牌面解释道：“这张魔术师的牌非常适合您，有自信的笑容及清明的眼神，是精神永恒的象征，有操纵自然的力量以及奉献精神。此行必然顺利。”

　　杨文里默然不语，如有可能他最愿做的是在书院里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月下独酌赏湖光山色，与世无争，而不是跑到数千里之外为杀父仇人解决财务问题。奥贝斯坦似乎看出杨的不悦，意有所指地道：“在我们这里，世间一切皆为神掌握，人只是遵照神的旨意办事，但我听说中土讲究因果报应，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命运由我不由天。”

　　“那您还要坚持占卜的预测？万一我并不能为海尼森解决财务问题，结局恐怕不会怎么美好。”杨文里冷然道，他甚至不愿提起那个令他厌恶的名字。

　　“您是神选中的，但怎么做却由您自己决定。”奥贝斯坦活学活用对既定命运以中西合璧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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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尼森国王特留尼西特从王座上起身，走向黑发青年，一副悲天悯人样子，双手展开打算抱住故友的遗孤，表达一番悲痛之情，口中念念有词：“很久以前朕就认识你的父亲并结为挚友，十多年前你的父亲来到这里不幸染病，朕当时遍请名医仍无法挽回他的生命，痛失挚友朕恨不能随他而去，路远三千公里难以送他归故里，只能命格林希尔将他埋葬在此地，朕每年都前往拜祭。杨兄说过家有一子，朕曾多方打听直至今日方得一见，可怜的孩子，朕终于找到你了。”

　　法师奥贝斯坦抢前一步插在两者之间，行礼道：“尊敬的国王陛下，我已将星象所指之人带来，他一定会完成您的所托。”

　　杨文里静静地站在殿上，看着特留尼西特夸张的表演，强忍下憎恶之心，淡淡地道：“多谢陛下挂念，自家父十三年前离家未返，直至奥贝斯坦阁下登门拜访才知家父已逝，陛下有心了，家父九泉之下必然牢记陛下恩情。”

　　奥贝斯坦给杨文里再加一点幸运值，法师一早就观星得出杨对其父杨泰隆之死缘由了如指掌，他前往中土杨家被拒见后立刻打出格林希尔这张王牌，以及其后提到菲列特利加之事，杨文里的反应证实了星象观测的正确性。面对杀父仇人还能保持如此冷静应答自如，奥贝斯坦木然的表情也有了丝动容。

　　被杨文里的话堵得无法再开口进一步表现对逝去挚友的痛惜之情，特留尼西特转而作势安慰起杨来：“你的父亲是一个伟大的冒险者，他曾帮助朕摆脱困境，也告诉过朕在行商过程中遇见各种美妙的事物。而你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一定会继承父志，神既然将你带回朕身边，朕会像亲生父亲一样来关爱你，海尼森王国将来的继承人有你一份。然而现在朕的国家遇到难题，国师奥贝斯坦阁下想必已经告知，不知贤侄是否能助朕渡过这个难关。”

　　“法师已将此事告之，即使力有未逮，我也愿从父志贡献绵薄之力。但听闻已故格林希尔大人的千金菲列特利加小姐独居家中，以家父之名向陛下求一个不请之请，能否将她赐与我照料，还格林希尔大人埋葬家父之情。”杨文里前来海尼森的首要职责就是救助恩人之女，既然特留尼西特要表现他的仁慈，那就给他机会，不过杨料想并不会那么顺利。

　　果然特留尼西特叹道：“格林希尔大人为国家尽忠职守，这么多年海尼森的繁荣皆是他的功劳，如今因他离去令王国陷入困境，其千金菲列特利加小姐虽然年幼但也愿秉承父志为王国尽力。日前她已应允邻国费沙国王的求婚，百日内即前往费沙，以结两国之友好。”

　　杨文里看向曾作过保证的法师奥贝斯坦，奥贝斯坦不以为然回望杨文里，他保证过菲列特利加是安全的，现在人在没病没灾的很安全。杨气恼地转过头，正要和特留尼西特再论，奥贝斯坦突然开口道：“陛下，此次臣前往找寻杨泰隆的遗孤，在杨家见到十多年前格林希尔大人与杨泰隆交换的婚贴，将爱女菲列特利加婚配杨文里，杨文里随臣前来海尼森，除了帮陛下解决难题，也为迎娶菲列特利加。”法师大人从身上掏出一张杨文里发誓做梦都没见过的婚贴，呈给特留尼西特。

　　国王脸色变了又变，接过扫了一眼婚贴，果然是格林希尔的笔迹，内容与奥贝斯坦说得一般无二。当着一殿群臣的面，刚刚说出“朕会像亲生父亲一样来关爱你”的特留尼西特，怎么也不能无视杨文里的请求，何况刚刚成年的菲列特利加听闻将她卖给费沙国王，出逃不成曾以死抗拒，如果不是国师奥贝斯坦抓了帮助菲列特利加逃跑的蔷薇骑士团成员凯斯帕·林兹来胁迫，恐怕菲列特利加要去死神那里报道与她父亲汇合了。

　　“贤侄与格林希尔千金联姻之事朕实不知情，国师，如今这事要怎么办呢？费沙国王的使臣已将聘礼送到王宫，如果拒绝会引起两国之争。”特留尼西特暗恨奥贝斯坦为何不装聋作哑，非要在大殿上将事挑明，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奥贝斯坦一派坦然地道：“陛下，神留在人间的宝藏，据记载里面有取之不竭的财富，只要杨文里能找到，费沙国王的聘礼可双倍送还，而找到宝藏的人神会赐与美满的爱情，想必费沙国王不会违背神的旨意。”

　　“如果找不到呢？”特留尼西特狐疑地看着杨文里。

　　“杨文里是神明选中之人，既然陛下有疑问，不如将菲列特利加交由臣照料，等找到宝藏后再让她与杨文里成婚。”

　　“好，就以百日为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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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奥贝斯坦领引前往格林希尔大人府第时杨文里忍不住嘲讽道：“阁下似乎对控制他人有特殊的兴趣。”

　　奥贝斯坦坦承道：“您只需不理会菲列特利加的事，那么谁也控制不了您，但从一开始您就把自己的弱点暴露无遗，又何必寄希望于他人都是君子呢？何况我与国王不同，您很清楚即使为国王找到宝藏，下场也是追随您的父亲。但如果您与我合作，所有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既然您用了合作一词，但显然我与您的目的并不一致，彼此间也无依赖可言，要如何合作呢？”

　　“您的目标无非是救助格林希尔的女儿以及向国王复仇，实现的前提是找到神赐的宝藏，而我的目标就是您的前提，又怎能说不一致呢？”看到杨文里突然在种着六颗棕榈树的一扇门前停下脚步，奥贝斯坦言语中多了点赞赏之意，“阁下果然记忆力非凡。”奥贝斯坦上前推开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文里十三年后再入故地，当年的孩童已经长大成为风姿儒雅的翩翩青年，然而百人的商队如众星拱月随杨家父子在这座宽广而简约的府邸做客的盛况再也不会重现。两人穿过庭院，奥贝斯坦在一座精致的小楼前立住脚，招手唤来一名侍女道：“去禀报格林希尔小姐，有故人来访。”

　　侍女去而复返道：“尊敬的国师，小姐说她身体不适，无法见客。”

　　杨文里想了想，从手上摘下一串黑矅石手链递给侍女道：“请再去禀告小姐，就说杨文里求见。”这串黑矅石手链是杨文里二十岁生日时，格林希尔命手下千里迢迢送去的贺礼，还特别说明是其女儿菲列特利加亲手串成的，以求给杨带去好运。

　　不久后侍女再次返回道：“小姐有请杨先生。”怯生生地看着奥贝斯坦又道：“小姐想和杨先生单独交谈。”

　　奥贝斯坦转身道：“我会在会客厅等您，和格林希尔小姐会面后您应该会决定是否与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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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贝斯坦喝掉一罐葡萄酒后，才见杨文里踏入客厅，“与您谈合作前，您应该展现应有的诚意。”杨拉了把座椅与法师对面而坐。

　　“很好，那么就先自我介绍一下，冯·奥贝斯坦，奥丁仙境黑魔法师。”奥贝斯坦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态度，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杨文里沉默了片刻才慢吞吞地道：“奥丁仙境是精灵、妖怪和魔鬼三种非人类杂居之所，这么说来，您应该也不是人类。”

　　“我的母亲是人类。”奥贝斯坦为自己的种族做了小小的纠正。

　　“您来找我，是为奥丁仙境被封印一事吧。”杨文里突然明白为何初见奥贝斯坦，就会产生那种猎物即将被狩猎的不良感觉，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看来您的父亲已经将一切都告知了您。我已展现诚意，您是否决定相助呢？”

　　“那个故事阁下应该听闻过，奥丁仙境一向由三族轮流执掌，轮到精灵一族时，魔王布朗胥百克不愿意遵循约定交权，于是突然发难攻击了一向爱好和平的精灵族，而妖族在那时也袖手旁观以期渔翁得利，触不及防的精灵族在魔王率众突袭下损伤惨重，精灵王将女儿送出奥丁仙界后赔上全族生命封印奥丁仙界，整个仙界从此坠入炼狱，妖魔两族除法力高强者多数都被迫陷入沉眠。今日阁下是以哪一族的身份来要求我相助？”杨文理用极为平淡地语气讲了一个仿佛与己完全无关的故事后，向法师提问。

　　“我只有半个魔族的血统，在魔族的统治下属于那类杂种混血下等种族，长久以来魔王的野心和残暴是奥丁仙境没落的根源，精灵族灭亡后，唯有妖族才有能力抵抗魔族，然而封印同样对妖族伤害甚深，且……”奥贝斯坦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一个更合适的词，“陷入沉眠的多数是妖魔两族普通民众，他们不该为魔王的贪婪付出代价。您的母亲卡多丽奴是精灵王女儿，您拥有一半精灵族血统，是世间唯一能解开奥丁仙境封印之人。”

　　杨文里懒懒地道：“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沉于炼狱的奥丁仙境，魔妖两族所剩的人力无法制造大规模战争与杀戮，精灵族牺牲全族生命降下的封印，我又为什么要去解除？”

　　奥贝斯坦盯着杨文里看了片刻，摇摇头道：“这不是您的真实想法，您很清楚，即使不解开封印，时间一久封印也会松动。妖魔两族中有不少与我一样，有着一半的人类血统，他们可以自由生活在人类世界，当然与生俱来的妖术魔法都会受到一定限制，但这不足以打消魔王统治奥丁仙境甚至是整个人类世界的野心，布朗胥百克现在下令那些半人半魔搞乱人间，制造战争来大量消灭人类。也许你并不清楚，海尼森国王特留尼西特虽然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但如果当年不是魔王的手下诱导其最邪恶的一面，您的父亲与商队百余人也不至于死得如此悲惨。”

　　在奥贝斯坦提及杨泰隆及商队众人之死时，特意观察一下，却见杨文里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说出来的话却让奥贝斯坦有些难以招架：“如果报仇要用更多人的生命作为代价，那我不会做此选项，阁下很清楚我来到海尼森不是为报仇，说服我为奥丁仙境解封印需要更充分的理由。”

　　奥贝斯坦沉呤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开诚布公，杨文里看似随意，但心思缜密，若想以欺骗的方式很难达到目的。“无论是否承认，您也是奥丁仙境的一分子，各种种族在自然界都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奥丁仙境的和平与繁荣也是每个善良的居民所向往的，您既然有神赐于的奇妙能力，应该担起这份责任。那些凶残、腐朽、肮脏的东西何时何地皆会存在，只有当比他们力量更强者出现，才能压制这些邪恶。您不愿卷入权利的斗争，对此我也并不强求，如今有能够打败魔王布朗胥百克的强者出现，来恢复奥丁仙境的秩序，让各族安居乐业，同时也将那些游荡世间祸害人类的妖魔铲除，您是否愿意相助他？”

　　“如何判断阁下所言的强者是否有异于魔王布朗胥百克？从初次见面起，您的手段和言辞就很令我不适。”杨文里并非故意为难，而是真不喜欢奥贝斯坦的为人处事。

　　奥贝斯坦认真地道：“从一开始为见到阁下欺骗您说我有格林希尔大人的遗言、以大人爱女的遭遇利用您的善良逼迫您来到海尼森，之后向国王请求看护菲列特利加小姐也是为了牵制您，这些我都可以道歉。如果您还有不满或者对我仍有疑心，我愿献出魔元与您订立契约。至于对强者的评判，阁下在解除封印的过程中自然会遇见他，正如我一早所言，您是神选中的，但怎么做却由您自己决定。”

　　杨文里被奥贝斯坦“献出魔元订立契约”的豪言小小地震惊了一下，这是一种怎样的执着啊，一旦魔元被他人掌握不但生由人，死后也会被魔元拥有者控制，永世不得超生便是如此。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仅对他人也同样对自己如此冷酷无情，杨文里一时不知该如何看待此人，事到如今也只能暂且应下，帮不帮最后的主动权仍在自己手里。“留着你的魔元，但契约内容双方确认后，必须由我与未来的奥丁仙境之主订立。而在此之前，请您先放了格林希尔小姐的朋友凯斯帕·林兹，封印之事成功与否，都必须保证她一生平安。”

　　“可以。”奥贝斯坦斩钉截铁一口应下，“请您稍等片刻，容我布置。”

　　客厅光线渐暗，直至伸手不见五指，蓦地眼前一亮，深邃的空间里一座神坛凭空浮现，杨文里默念精灵族术语，身子慢慢上移，落到神坛上，看到站在面前的是一头金色皮毛熠熠生辉的幼狮，冰蓝色的眼睛半开半阖似乎还没睡醒，狮尾尖上蓬松的毛被修剪成V字。杨文里一向对各种族无任何偏见，元神为狮子属于妖族，这头狮子虽然漂亮到令人忍不住想要撸上几把，但作为契约订立的另一方也太幼齿了。似乎看出杨的疑问，神坛下的奥贝斯坦解释道：“吾王业已成年，因封印元神兽无法成长，封印解除后会恢复正常。”

　　杨文里强压下想把幼狮抱回家当宠物豢养的杂念，以指代笔，在空中书写起契约内容，杨为奥丁仙境开启封印，统治奥丁仙境的王者须励精图治、平等善待各族且不得越界觊觎人间等。奥贝斯坦看罢并无异议，杨挽起袖，指间在脉门处划过，鲜红涌出，滴落于幼狮头顶。“吾神见证，若违此誓言，必遭天谴，来世还此孽报。”

　　“咦，”奥贝斯坦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不是应该‘若违此誓言，妖元尽灭，坠入炼狱不得超生’吗？您还真是仁慈。”

　　杨文里很想说这么可爱的毛球怎么忍心让他元神尽灭坠入炼狱不得超生呢？元神兽金色小狮感受到眼前之人的善意，凑上前蹭了蹭杨文理的腿，在杨伸手撸毛时伸出舌头舔了几下杨的手心，就差躺倒翻开肚皮求抚摸了。奥贝斯坦看得独眼发直，从来就是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自尊心极强的王者，居然会对初次见面的契约一方示好？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