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甜且冷》蝉饮

46、匡骄

　　花洇给他剪了一个较为符合甘冷气质的发型，看起来比以前更乖更好接近了，连且却不是很满意。

　　“怎么了？”甘冷偏头望着连且，对方正盯着他的新发型发呆。

　　“啧，这剪得太乖了。”

　　“不好吗？”

　　“搭讪的会更多。”

　　甘冷没忍住笑出声了，连且总是在这种地方特别小心眼，两人日常相处中连且从来不觉得甘冷有缺点，但只要别人一对甘冷示好他心里就不舒服。

　　连且在甘冷刚剪得短些的头发上呼噜了一把，甘冷软细发质，摸起来特别舒服。

　　“明天……”甘冷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站在单元楼下的甘青川和邱理，多稀罕，终于想起他这个儿子了。

　　甘冷本想装作没看到直接上楼，连且拉了他一把，还朝他们轻轻鞠了鞠躬，叫了声叔叔阿姨。甘冷有点生气，连且这样是做什么呢。

　　“怎么了？”甘冷如今已经长得比甘青川和邱理都高些了，他站在原地，还是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毕竟是许久没见的亲父母。

　　连且在他耳边说了句“好好聊”，就留下甘冷自己上楼了。

　　“甜甜，是不是该回家了？”邱理把耳鬓边的头发勾到耳朵后面，语气温柔地问他。

　　“我不回去。”

　　邱理似乎想指责他，被旁边的甘青川轻轻搡了一下，又忍住了。

　　“甜儿，我和你妈已经考虑过了，我们和好了。”

　　甘冷冷哼一声，“你们比我还儿戏呢？”

　　“妈妈知道你一直对我们瞒着你离婚这件事耿耿于怀，但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考量，当初离婚也不过是想试试是不是真的没有感情了，本来也有复合的可能，所以才没告诉你，你可以说我们儿戏，但我们也是不得已，我和你爸常年不在一起，会怀疑自己的感情也是应当的吧？”

　　“你妈说得没错，人不就是这样么，有时候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最珍贵，所以和我们一起回家好吗？咱们一家人幸幸福福的不好吗？”

　　甘冷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他确实没见过这种操作，短短这样一段时间里领了离婚证又光速复合，他总觉得有些奇怪。而且他已经习惯了和连且一起住，要是就这样从连且这里搬走，那连且会怎么想？

　　“你们先回去吧，我得想想。”说完甘冷就转身上楼了。

　　邱理和甘青川也知道不能逼他，所以很快也离开了，给了甘冷考虑的时间，他们一向给足甘冷自己的空间。

　　“谈得怎么样？”连且见他一脸沮丧地窝在沙发里，看起来又变得沉默寡言了。

　　甘冷没有回答，一巴掌使劲拍在连且背上，把连且吓了一跳。

　　“怎么了？宝宝。”

　　“谁让你把我丢下的。”

　　连且愣了一下，“我没……”

　　连且话没说完就被甘冷堵住了嘴，两人接了一个吻。
　　“以后不管什么事都要你在我身边。”

　　·
　　“真决定了？”邱理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来，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旁边还传来甘青川的声音。

　　“嗯，我先就在连且这了，不是还和你们闹脾气……”

　　“我知道了，甜甜，你自己想好就行。”

　　“嗯……妈，我和连且……”

　　“行啦，不用说了，我还不知道你们那点事儿吗？”邱理笑了，“早看出来了，臭小子，你还是想怎么过你爷爷那一关吧。”

　　甘冷：……

　　邱理一说甘冷才想起来，已经好久没回去看爷爷了。甘冷爷爷在岁城的另一个市，每天和几个老哥们儿聊天打牌，日子过得也还算悠闲。甘冷决定找个时间带连且一起过去，顺便给连且补补他的童年。

　　·
　　又是一年盛夏，当初的高一生现在已经步入高三的课程了，老师们填鸭般地把高三的课程教给本应是高二年纪的学生们，以便接下来高三一整年的复习。

　　“匡骄！你怎么又迟到了！”黑哥黄老师也从那个和和气气的小青年变成了苦大仇深的班主任，都是被学生们逼的。

　　匡骄似乎已经习惯了，道了歉就头也不抬地进了教室，给黄老师气得够呛。

　　连且已经被提拔为副班长了，现在和甘冷同桌，当初麦栗搬座位的时候还埋怨了半天，说甘冷不近人情。甘冷这次是真的被冤枉了，他都不知道黄翟会把他和连且编在一起。

　　匡骄最近迟到得越来越频繁，精神也越来越差。他坐在甘冷前桌，甘冷问他最近怎么回事。匡骄不太愿意说，甘冷也没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情。

　　每个人的生活似乎都趋于稳定，无论是甘冷和连且，还是麦栗和许莲子，除了匡骄。

　　匡骄本来性子急躁，脾气也不好，很容易与人发生冲突，甘冷也劝过他，但甘冷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他。

　　“打起来了！”

　　甘冷刚吃完饭在回教室的路上就听到有人在操场上大声叫喊，他抬头一看，隐约看到了匡骄，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急匆匆跑过去挤进人群，果然是匡骄，正逮着一人狠揍。

　　甘冷一把把他拉开，那人已经被揍得惨不忍睹，其他人也把另一个人拉开了，甘冷定睛一看，那人是十二班的艺体生，人挺欠，平时打球的时候就大小摩擦不断。匡骄性情急躁，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对人大打出手肯定也有原因，但现在明显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其他人把那人送去了医务室，没了热闹看，人群也散了，只剩下甘冷和匡骄。校内打架斗殴，在这种关键时刻，甘冷顿时觉得头疼。

　　“怎么回事？”连且也闻讯赶来，他以为甘冷又和人打架了。

　　“你怎么回事？”甘冷问匡骄。

　　“没怎么回事，看他不爽。”

　　匡骄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让两人看了头疼，他们也不知道原委，如果老师和校领导追责，很大可能责任在匡骄。

　　“匡骄，你马上就要高三了。”

　　“我他妈知道！不用你们一个一个来提醒我！”匡骄突然爆发了。

　　连且把甘冷往后拉了一下，将他护在身后。

　　“你觉得你这样像话吗？”连且突然开口道，“对所有人针锋相对，什么也不对人讲，又希望别人理解你？”

　　匡骄听了连且的话瞬间火了，“老子不用你来管！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说完还推了连且一把。

　　“喂！”在听说了匡骄打架之后的黄翟赶到操场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让人难免不多想。黄翟是了解自己这个学生的，虽说没什么坏心眼，但总是跟个刺儿一样，谁碰扎谁，最近情况更是急剧恶化。

　　“你们俩先回教室。”黄翟对着甘冷和连且说。

　　甘冷还想说什么，黄翟朝他挥了挥手，他只好无声离开了。

　　回到教室后，同学们都在讨论这件事，他们算起来已经是高三学生了，面临着高考这一大关，而匡骄似乎游离于这紧张的气氛之外。他显然和同龄人格格不入，加上性格原因，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以前还能和甘冷说上几句话，自从甘冷和连且在一起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僵。

　　甘冷一边抄错题一边想匡骄的事情，想着想着就入神了。

　　“啪。”路过的人不小心把匡骄的书碰掉了，甘冷俯下身去捡，他一只手提着书，里面飘出来一张纸。

　　那是一张素描，上面画的是匡骄，是他笑着的样子，甘冷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他看见下面写了一行小字：哥，留着我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字迹娟秀，可以肯定不是匡骄的字迹。甘冷翻了翻书，是一本练习册，让甘冷意外的是这本习题册都被写了，他以为匡骄不在乎学习了。甘冷把纸再次夹进书里，然后把习题册放在了匡骄桌上。

　　很快，匡骄回了教室，他眼睛红着，看起来像是一头猎豹。

　　甘冷想问他情况，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匡骄这样的性格他应付不来。

　　想了想写了张纸条过去：去四教吗？

　　甘冷跟连且说了一声就起身出去了，匡骄也紧随其后。

　　四教是废弃教学楼，近期还在重建工作中。

　　匡骄点了一支烟，他站在甘冷前面，在一堆废墟中显得格外壮烈。

　　“老黑说我可能会被处分。”

　　甘冷知道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于是向他询问今天发生冲突的原因。

　　“他骂我妹妹，”匡骄吐了一口烟雾，“而且还对旁边的妹子动手动脚。”

　　“你妹妹？”

　　“嗯，我亲妹，她……有严重的白血病，已经快不行了。”

　　甘冷立刻想起了夹在书里的那张素描，应该就是匡骄的妹妹画的。他无法对匡骄说出任何的安慰言语，失去亲人这种事情无论对谁来说都是致命打击，不是单薄的言语就能够安慰得了的，甘冷比谁都更明白这个道理。

　　甘冷拍了拍匡骄的肩，没再说话，人在面临疾病和意外时总是格外脆弱。

　　匡骄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翻出了照片给甘冷看。

　　甘冷看到照片就想起来了，是他很久以前在商场看到的和匡骄在一起的女孩，当时他还以为匡骄在和那个女生谈恋爱。

　　匡骄听到他的话轻轻笑了，“那时候她要我陪她逛街买衣服我还挺不耐烦呢。”

　　甘冷转头，看见匡骄眼角处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