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甜且冷》蝉饮

2、做梦

　　聚会的氛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有人又点了果盘，这件事也被遮遮掩掩地晃过去了。

　　甘冷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文化程度很高，在这种问题上不止一次对甘冷解释过，他永远记得自己的母亲笑着对他说：“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所以甘冷猛地听到这样的发言自然会觉得不舒服，可是他也不能强行改变这些人的看法，只能任由其他人打圆场。

　　这个小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他们又继续玩大冒险，不知道是不是轮到甘冷倒霉了，这一局居然又是他。

　　这次他们决定得很快：“现在出门碰到的第一个人，你和她接吻。”

　　甘冷这样抗拒身体接触的人自然不愿意，林东也知道，直帮他打圆场：“抱一抱就行了吧，甘儿他不喜欢和人身体接触。”

　　虽然这些同学心里不怎么乐意，不过也知道甘冷的习惯，所以也没勉强：“行行行，抱一抱。”

　　甘冷刚一拉开厚重的门，就看见一个穿着小西装的服务生过来了，长得很高大，本来甘冷自己已经够高了，他比林东还要高三公分左右，现在的净身高是178，而那人似乎比他还要高些。

　　“切，男的啊，真没劲。”

　　等到那人走到面前，甘冷才瞧清楚了那人的长相，他心里大惊：我靠！怎么是他！

　　没错，这人正是刚才“被表白”的那位，甘冷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等连且在他身边站定，伸出手虚虚在他腰间圈了一下，甚至没有抱实在，快速地对他说了声“抱歉，打扰了。”甘冷现在只祈祷连且很忙，没有看到那条告白信息。

　　连且手里还端着他们刚才点的果盘，神色有些木然，似乎还没从刚才那个轻柔的抱抱里缓过神来，但他还是礼貌性地朝他点了点头。

　　闹完这一出，众人又回到了包间里，连且也跟着进去，把果盘放在了桌上，之后还抬头看了一眼甘冷。

　　甘冷怔愣了一瞬。

　　他这才真正看清连且的长相，黑色的头发，看起来刚修过，似乎还精心折腾过，眉毛也是，显然是修过，一张脸轮廓分明，五官深邃，眼睛很黑，像寒潭，眼角却有些下垂，莫名给人一种有些可怜巴巴的感觉，由于连且是抬眼从下往上看他的，甘冷竟然看清了他那长睫毛的活动轨迹，让他心底有些怪异地痒，像是那睫毛扫在了他的心尖上。光怪陆离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也丝毫不影响这张脸的美感，反而给他这张没有什么温度的脸添了几分人气。

　　连且抿着薄唇，像是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作罢，转身出去了。

　　连且果真没看到那条所谓的告白，等到他送完果盘回到工作间发现前台的姐姐在工作间等着他。

　　“你……和这个人……？”

　　连且冷冷地看了前台一眼，没有说话，前台姐姐颤颤巍巍地把手机递了过来，示意他看屏幕。连且瞥了一眼，就看见了某个人空间挂着的动态：【我喜欢你。@连且】

　　……

　　联想到刚才那群人的行为，大约知道了他们在玩什么，所以这莫名其妙的表白连且没有放在心上。他是没想到自己刚来这上班就能遇上同学，而且还被激情表白加抱抱，连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没有跟来问他的前台姐姐解释。

　　暮色四合，同学聚会也已经散了，本来其他人还想一起去吃个饭，但是甘冷说他家里有人等着他回去吃晚饭，林东也被折腾够了，帮腔道：“还有机会，下次再一起玩。”

　　甘冷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把最后一个同学送上车之后才松了口气，明明是别人组织的同学聚会，为什么他像婚礼上迎宾的伴郎迎来送往的，累够呛。林东一手搭在他肩上，他都懒得再计较，这会儿他又不是很想回去了，什么家里有人，有鬼还差不多。

　　“回？”林东问。

　　“不想。”

　　“那咱再进去唱几首？”

　　甘冷被他这话逗笑了，不知道为啥，他听了林东这话脑子里就浮现出他和林东对唱情歌的画面，简直了。

　　“算了吧，”俩大老爷们在一个大包间里唱歌，那画面怎么想怎么搞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里面干啥。“我去大厅坐坐，你结账去。”

　　他背靠着沙发，眼神涣散，没什么精神，看起来很颓，和刚才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正闭着眼睛呢，感觉到面前的光被人挡住了，甘冷皱了皱眉，再睁眼一瞧，是今天跟他要联系方式的前台姑娘。

　　纠纠结结的，像是在犹豫怎么开口。

　　“那个……我不知道你是那什么，”她话没说完，林东已经过来了，妹子似乎有点惊讶，不过刚才那犹豫样子已经没有了，瞪大了眼，“你有男朋友了？怎么还去招惹小连？”

　　甘冷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男朋友？小莲？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林东这时也过来了，看出气氛有些不对，又把手搭在甘冷肩上：“甘儿，咋啦？”

　　前台姑娘看他们这么亲昵，很气愤，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毕竟和甘冷仅仅一面之缘而已，转身就走了，走得颇有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提刀杀人去。

　　走出了KTV，甘冷后知后觉：难道刚才那个妹子以为他是gay？还和林东是一对？

　　都这会儿了，甘冷也不能追上去跟人解释，他最讨厌解释，也不怎么爱听别人的解释，所以这事就这么算了，林东神经大条，估计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了老gay。
　　等到甘冷慢慢悠悠地晃荡回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剩远方被城市灯光撑起的一片暗红色天空。他家如同往常一样，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气，他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才去洗漱。

　　半夜突然刮起了狂风，他躺在床上都能听见外面猎猎作响的风声，窗户都被摧残得发出了声响，甘冷在这样一个夜晚，失眠了。

　　其实他睡眠质量一直都不是很好，要么失眠，要么总是做梦，反正总是不得安宁的，很难有几个好眠的夜晚。他一边庆幸明天是周日，一边逼着自己入睡，最终总算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只是他又做梦了，醒了之后就忘光了，也不是什么好梦，只隐隐约约有点模糊的印象。穿好衣服出去跑了一圈，回来冲个澡，做饭的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

　　吃完早餐把碗放进洗碗机里，他就去书房写作业了。刚开学，老师留的基本都是一些意识流的作业，比如预习知识点，背背课文，语文老师似乎还留了一个阅读作业。

　　甘冷正看书，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上写着“邱理女士”，是他妈。

　　“喂，妈。”

　　“甜甜——”因为他这个姓，于是有了这样一个小名，他也抗议过，可他的父母从没理过，还是甜甜甜甜的叫，日子久了也就随他们去了。

　　“嗯，怎么了？”

　　“妈这个月回来，有什么想要的吗？”甘冷想起来了，之前他妈好像说了去外地出差了。

　　“没有，只想要你平安归来。”

　　电话那头一听，顿时咯咯笑了起来，又嘱咐了他两句就挂了电话。甘冷觉得没劲，丢下书瘫在阳台的榻榻米上打了两把游戏，没一会儿就困得不行了，他扯过空调被就睡着了。

　　然而他又做梦了，梦里太阳也很大，晒得人睁不开眼，一开始他和林东在初中学校的操场上打篮球，没想到林东突然抱住了他，吓得他使劲一推，把林东推得摔了一跤，林东坐在地上傻笑：“甘儿，我要追你。”

　　梦里的他被林东的话吓得跑了起来，林东还真的来追他了，跑着跑着就到了一片荒野上，甘冷回头骂他：“别他妈追了！”没想到林东根本没打算停，嘴里还喊着：“我要急支糖浆！”

　　甘冷猛地惊醒，反应过来之后坐在榻榻米上傻笑了半天，什么奇奇怪怪的梦。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发现有好多未读消息，除了消息提示，还有空间未读提醒，足足四五十条，甘冷终于想起来了，估计都是因为之前那个可笑的空间告白，他一个也没理，返回了接收消息的界面。

　　不知情的初中同学都在问那人是谁，高中同学都在表达对于他是gay这件事的惊讶，甘冷无奈地关了软件，没再理那些人。一想到明天去肯定会被追着问，甘冷就觉得有些头疼，唉，早知道这么麻烦就算是死也不要发那条动态。

　　果然，第二天到学校一帮男女就围在他课桌旁，叽叽喳喳地吵得他头都快大了，这种时候已经不得不解释了，反正这算是状况之外，再者解释了也没有人会发现。

　　甘冷向这些八卦的同学说明了那只是大冒险的惩罚之后，那些人就兴致缺缺地散了，甘冷心虚地去看连且，那人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看得很认真，一点没被这边的吵闹影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