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98、第九十八节 地下迷宫

　　林染听得作呕，又见他连痴心爱他、且肚里还怀有他自己骨肉的五师妹都要杀，不禁胆寒。
　　林泉提起尖刀，看看地上的林怀玉和林翠，刀尖微微颤抖。他嘴上说得狠毒，心中毕竟还是有些害怕和忌惮。正要横下心来，挥刀刺下，忽听门外稍远的地方，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小泉，泉二侠，你在这里么？”
　　地道里回音震荡，听得不是十分真切，但那语声十分熟悉，再加上如此称呼，自是白青眉回来了无疑。
　　林泉脸色大变，顾不得杀林怀玉夫妇二人，俯身抓起掌柜与小二尸身，掌柜的头滚出油灯照耀之外，当下也顾不上了，直蹿出石室，听得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忙往反方向蹿了出去。
　　若让白青眉看到自己杀了他的两名手下，大事休矣，所以林泉必须要逃，逃得远远的。将二人尸体处理干净之后，再回来分说端的。只要死无对证，自己又不在场，林泉便有把握开脱自己。
　　他的背影刚刚消失，一名女子便出现在甬道尽头，飞速奔跑过来，一头扎进石室，出来时也如林泉一般，一手挟了一人。这女子自然不是真的女子，而是被白青眉男扮女装的林染。
　　白青眉并没有真的回来，林泉听到的，不过是林染的声音罢了。
　　白青眉与林染都是年轻男子，声线又都走的清朗一系，虽然并不特别相像，但在地道里回音反复之下，却也不易分辨。再加上林泉觉得耳熟，却是听熟了的三师弟的声音，而非白青眉，而林染口称小泉与泉二侠，却又是白青眉对林泉的常用称呼，这一下张冠李戴，简直合情合理，便是事后，林泉也没能回过味来。
　　林染挟了大师兄与五师妹，从石室里窜出来，立刻撒腿飞奔，生恐被林泉发觉，又再追来。到时候又多生事端，眼下的他，可万万不是二师兄的对手！
　　他拟循原路回到地面，假山之后，尚有林荫静卧隐藏，在等着他呢。林染一人，要将三个昏睡的同门救出白青眉的巢穴，实在不能有半点差池。
　　地道里岔路甚多，循环往复，也不知是迷宫还是幻象。林染凭记忆转过两处路口之后，以为已到那向上的甬道之前，谁知眼前又是一个岔路口，竟似从来没有来过！
　　林染冷汗直冒，不知道刚才是哪里走错了，忙又回头急急寻来。再走一段，忽听前面林泉的声音在叫道：“是白公子么？小弟迷路了，一直还没找到你说的那间石室呢，公子快现身出来引路！”
　　林染不知他说的迷路是真是假，是真的找不到路了，还是已经隐藏好掌柜的与店小二的尸身，故意这么说来洗脱自己嫌疑。林染哪敢答话，忙向左边的岔路躲了开去，刚躲好身形，果见林泉疾步而来，从眼前一闪即过，手里已没有尸体，却又提着那把亮晶晶的短刀。
　　林染待他去远，这才又走出来，认真辨认路途，但经过方才那一打岔，更加分不清前后左右了，只觉哪个方向都一样，处处似是而非。
　　他站在原地，实不知下一步该往哪里跨，如若方向错了，那便南辕北辙，时间消磨，于事无补。
　　白青眉很快就会回来，若那时自己还未闯出醉仙居，则大事休矣。他不免仍是被做成药丸的命运，几个师兄师妹，只怕一个都活不成！
　　可是连地道都走不出去，又如何闯出醉仙居？
　　林染在路口上一站，便站了不知多长时间，虽一步未走，汗水却将他衣服也湿透了。原来选择，很多时候比努力还要累人。
　　他在极力回忆自进入甬道后的每一步、每一个路口，以图还原路线，重行走回。但地道布局太过繁复，外观又处处一样，这极耗脑力的工程，一时难有结果。忽然，林泉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来：“原来是你！”
　　林染大惊，回头一看，林泉刚从另一个岔路口拐了过来，果然是发现了自己！
　　林染亡魂大冒，这下顾不得辨认地形了，掉头就往最近的甬道里冲了进去。林泉发力追来，脚步声紧随身后。所幸每条甬道都是极短，两三间石室之后，又是一个岔路口，林泉每要追及，却又须在路口上辨认判断林染逃走的方向，是以一时之间，竟未将林染拿住。
　　林染却知能逃得这许久，实属侥幸，自己长力将竭，不一刻就会被林泉追上。再转过一个路口时，便立刻推开一间石室之门，将林怀玉与林翠拋了进去，随即关门而逃。林泉追过来，刚巧看到他的长裙闪过前方屋角，忙又追了上去。
　　如果再扛着大师兄与五师妹二人，不消一刻便会被林泉追及，三人都是死路一条。而让他们暂且待在一间随意的石室，虽然也是听天由命、不得已的做法，但林泉追上自己之后，再要在处处雷同的石室中间将林怀玉夫妇找出来，实属不易，耗费的时间定然不短。
　　或许等到那一刻，大师兄已经醒了过来，那便又好办得多。
　　此时林染已经累得迈不开腿了，但仍咬牙奔逃，一心想着离大师兄那间石室远些，大师兄等便多一分活命的希望。至于自己是否还能找到回到地面的通道，那是不用想的了。
　　“不男不女的人妖，看你还往哪里跑！”林泉忽然已来到身后，一把抓住林染背心。
　　林染料知再也奔逃不脱，回头笑道：“二师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林泉恶狠狠地道：“时不我待，不能不急。快说，你把大师兄弄到哪里去了？”
　　林染一耸肩膀，摊开双手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老实讲，小弟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地方把大师兄弄丢啦。”
　　林泉恨得牙痒痒的，却知林染说得不虚，在地道中绕得晕头转向，他自己必定也已经找不到大师兄了！气急之下举手一刀，向林染脖子里划来。
　　林染得了这片刻歇息，身上力气回复了少许，脚下用力急蹿，“嗤啦”一声，背心的衣裳被撕破一大块，他人却迅速扑进旁边一间石室，消失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