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94、第九十四节 如梦似幻

　　林荫拉开房门，小二赔笑道：“打扰了，姑娘还没睡下吧？方才忘了说，我们这里蚊虫凶猛得很，眼下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这些吸血鬼们又开始要造反啦！”
　　林荫抱怨道：“可不是嘛。们客店做得可不好，本姑娘已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疙瘩！”
　　店小二忙笑道：“是，是，小的这不是赶紧给客官们送蚊香来了么。”
　　说着把一根长长的细黑棍子递到林荫手上，又替她打着了火。吹熄明火之后，青烟袅袅，一股好闻的幽香气息飘散开来：“姑娘找个地儿把它插起来，包你安睡一晚，绝无蚊虫干扰。只是注意，可别把咱店的小楼点着喽！”
　　林荫看了看蚊香，道：“这倒是个好物事，气味比我们在灵剑山中驱蚊的艾草，好闻得多了。我楼下那几个同伴，也都有送这个吧？”
　　小二连连应声：“都有，都有，姑娘但请放心。”
　　林荫顿了一顿，忍不住道：“尤其是喝醉那位白公子，劳烦你帮他点上。不然喝醉了酒照顾不了自己，任蚊虫叮咬，可要遭老罪了。”
　　小二嘻嘻一笑，道：“是，是。都有，都有。”
　　林荫面上一红，道：“赶了一天路，汗水沙尘腻了一身，很是难受。麻烦小二哥去打些热水来吧，我们在房里简单擦洗一下。”小二答应一声，渐渐去远。
　　林染大急，自己是男儿之身，怎能和师妹同房擦洗身子？正莫可如何，那小二动作倒利索，已提着一桶热水和一个盆，又在房外敲门。
　　林荫接过热水，道了谢，关好了门，将桶里热水倒了一半在盆里，把毛巾抛入水中，便过来解林染的衣服，口中道：“桃儿姐姐，你不能行动，我帮你也擦擦吧。”
　　林染本已着急，见状忙道：“不，不要！”
　　声音出口，他自己也吃了一惊，什么时候起，他已能开口说话了？看来他一路上默引纯正的师门玄功破除禁制，并不是白费工夫。
　　林荫更是吃惊，退了一步道：“你，你能说话啦？可是你的声音，你的声音……”
　　林染虽被白青眉易容成桃儿的模样，声线却是改不了的，非但是男声，而且林荫听来分外耳熟！如果不是林荫绝想不到桃儿会是男人所伴，仅从这嗓音，或许她便能想到林染身上。
　　林染其实也怕被林荫认出来。
　　他明明是个男儿，此刻却着衣裙、倚红妆，实实在在成了女子模样，实在太过丢脸。而且，瞧林荫踏足断剑的狠劲，若真认出林染，气急之下顺手就给他一个透明窟窿，也未可知！所以忙逼紧了嗓子，尖声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怎么我忽然能出声了，嗓子却又这么粗？”
　　林荫恍然道：“想是时间久了，那妖女施在你身上的妖法自行解除。你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忽然用嗓，所以显得粗些。便是现在，你的声音虽尖了起来，听着也怪异得很呢。”
　　林染蒙混过去，暗道好险，仍用逼紧了的嗓音说道：“我乏得很了，白天躺在马车里，也没怎么出汗。就这么睡了吧，怎敢劳烦女侠为我擦身。”
　　他尽量把语声压得低低的，使之听起来不显得那么怪异。
　　林荫本不算得勤快人，听他这么一说，如释重负，道：“也是。马车还拉着帘子，连灰尘也少一些，原不用怎么洗。”说着也不替林染脱外衣了，将他扶上床躺好，拉过被子盖上，便走过一边。
　　林染闭目躺在床上，耳听得屋子里窸窸窣窣，想是林荫正在脱衣，不一刻，又听到哗哗水响，心中大跳起来，知道师妹在光着身子擦洗了。
　　时光仿佛回到从前，他虽闭着眼，却看见两个半大的孩子，一男一女，在灵剑山半山腰的洗剑池里玩水。水声也是这样哗哗的，两个孩子掏起水来向对方泼去，男孩子赤着上身，女孩子只穿着大红色的肚兜，阳光从头顶照下来，水珠是那么晶莹剔透，两个孩子的肌肤，也是那么晶莹剔透……
　　林染眼眶里润润的。时光一晃已过了许多年，那穿红肚兜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很久不做这种戏水的游戏了。
　　林染很想睁眼看看，女孩子的身材，是否仍如小时候那么苗条纤细。女孩子的肌肤，是否还像从前那般晶莹剔透。但同时，他又不敢睁眼。知道只要睁眼这么一看，一段纯洁的记忆就这么过去了，再也找不回来。
　　水声渐稀，林荫擦洗完身子，在拭干身上的水珠了。林染忽然想到，自己应该要看的，至少应该看看林荫的小腹！
　　白青眉将战神珠胎从桃儿肚中取了出来，是那样一种血腥的方式。按林染的猜想，珠胎大约已经植入了林荫腹中，那么从外观上，能不能让这猜想得到一些印证？
　　林染一念及此，赶紧扭过头来，睁开双眼。他这一扭头，才发觉自己，原来脖子也已经能转动了。
　　此时林荫已经在开始穿衣服，只如浮光掠影般，林染看到一片白皙高耸的胸脯，瞬间隐没在衣襟之下，却无缘见到她的小腹。然后，便迎上了林荫的目光。
　　林荫胸无城府，不以为意地道：“桃儿姐姐还没睡着啊？你这么躺在枕上，头发是那么黑，脸蛋儿却又那么白，可真好看。”
　　林染心儿跳个不停，忙又闭眼，装作已经睡熟。
　　林荫见他不答，自语道：“原来是睡着了的。”吹熄蜡烛，也爬上床来，钻进被窝，紧挨着林染躺下。她日间赶了整天的路，晚餐时又曾浅尝了几杯，身子甚是疲乏，头一挨上枕头，不一会便呼呼入睡。
　　林染耳中听到师妹的微微鼻息，鼻中嗅着阵阵幽香，也不知是那蚊香的气味，还是师妹身上发出的味道，又或者二者和在一起，中人欲醉。
　　一时间，如梦似幻，林染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里当真如此。自仓惶逃离凤鸣谷，林荫入他魂梦已不知多少次。此际，伊人便躺在他的身边，距离是如此的近，肌肤相接，鼻息相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