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79、第七十九节 白青眉

　　正如林染想象中一样。李赏风骑着黄鹤，直飞到巨人身前，那巨人仍视若无睹一般，只是机械地一斧一斧，砍向山崖。
　　李赏风忽然回头向二人招了招手。距离太远，他脸上表情已无法看清，只一瞬间，连人带鹤，已消失在巨人影像的后面。
　　“他是叫我们过去么？”裴紫夏不解问道。
　　林染茫然摇头：“我也弄不清他的用意。且等等吧，猫兄只是去探探虚实，一有结果，他必会传音告知。”
　　“千里传音？”裴紫夏艳羡地道：“这门玄功，普天下只有穹苍门和凤鸣谷两大派会使。你出身凤鸣，想来也是懂得的了，能不能教教我？”
　　林染赧然道：“我道行低微，不像猫兄修为精湛，师父还没传给我呢。这远距离说话的法门，其实也不止穹苍门和凤鸣谷的门人才会，魔教中有一门妖法，名曰‘传音入密’，与千里传音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二者一正一邪，千里传音光明正大，传过来的话谁都能听见；而传音入密却只针对特定的个人传话，旁人无法觉察，若是施展诡计，确叫人防不胜防。”
　　裴紫夏撇了撇嘴，道：“明明都是传音的技法，却非得被你们弄出正邪之分，教人怎么说才好？在我看来，‘都能听见’与‘只有特定的人能听见’，相较之下，倒是魔教的传音入密，比你们更高一筹呢！”
　　林染神色一凛，道：“紫夏说得对。功夫不分正邪，用在正途便是正，以之为恶方为邪，小兄受教啦！”说罢向裴紫夏拱手一揖。裴紫夏抿嘴一笑：“呆子，大西瓜……”。
　　二人一面说话，眼睛仍瞅着那无头巨人，眨也不眨。
　　这时，巨人腋下忽出现一个黄点，像从帷幕后钻出来一样，向二人飞来，越来越近，原是李赏风所乘那头墨羽黄鹤。只有黄鹤，不见人影，李赏风哪里去了？
　　二人心中都是一紧，耳中却忽然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道：“果然是李刑天在这里搞鬼！紫夏快乘小白兔飞来，助某一臂之力，咱们将这魔教的大头领一举拿下！”
　　那从一开始便只知“空空”伐山的无头巨人，这时也忽然变了招式。庞大的身躯，多了些扭动闪避的动作，手中巨斧攻伐抵挡，不再是一味砍削山头，仿佛在和一个无形的敌人搏斗一般。
　　林染兴奋地道：“果然不出所料，猫兄和傀儡背后的真主儿干上了！”
　　墨羽黄鹤瞬间飞到眼前，敛翅落上船头，向着二人伏低了身子。
　　“这鹤儿真听话，当真温顺得像只小兔子！”裴紫夏从林染掌中脱出手来，上前摸了摸黄鹤的长嘴，道：“小白兔，小白兔，我可要骑你了，你不许把我从半空里摔下来。”
　　回头对林染道：“染哥，我去助病猫。”
　　林染被一声“染哥”叫得心旷神怡，刚道一声“小心”，裴紫夏已轻身飞起，如同一朵落花般轻飘飘降至黄鹤背上，身姿之曼妙，比之方才李赏风不知好看多少！
　　黄鹤一声长唳，展开双翅，向来路飞去。
　　这鹤颇具灵性。飞过了刚才那一趟，此刻那无头巨人便动作幅度再大，它仿佛也知道那是假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不值得害怕，昂然无惧地飞了过去，投入其后的茫茫之中。
　　裴紫夏这一去，当真是杳如黄鹤。只见那无头巨人如同发了狂一般，躯体连摇，巨斧乱劈。巨人身边的山崖遭了殃，地动山摇，落石如雨，幸好林染的船距离尚远，不然光是落石激荡起的巨浪，已很够他喝一壶。
　　林染的心被提得高高的，李赏风道行虽高，刑天毕竟是十鬼之首，合裴紫夏二人之力，能将之打败么？
　　李刑天既称十鬼之首，除武功高强道行高深之外，必定心狠手辣。若一战不胜，被他占了上风，则李赏风与裴紫夏的安危着实堪忧！
　　林染忽然就开始后悔，不该对二人的涉险不加阻拦了。
　　时间多过得一分，林染的焦虑便增加一分。恨不得将铭心剑踏在脚下，也从无头巨人的身躯穿将过去，如能放手一搏，纵使千难万险，也好过这般无边无际的提心吊胆！可是，他身上的冰火二气……
　　身负绝世神功，却形同废人，自己际遇之奇，林染真想大笑三声之后，再大哭三声。
　　“哈，哈，哈。”三声大笑，就响在林染身旁。
　　林染大吃一惊，因为他知道他自己心头虽这样想，却绝没有笑。这三声大笑不是他发出来的！
　　船上已只得他一人，他没有笑，那是谁在笑？！猛一转身，却见一头戴金冠的华服少年，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旁。两者的距离不到半尺，正轻摇折扇，脸上还带着尚未逝去的笑颜。
　　林染悚然倒退。
　　虽然他牵挂良友、心有旁骛，虽然他内伤在身、形同废人，但教人欺近自身半尺之内，而毫无察觉，林染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一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华服少年抱拳行礼，笑道：“在下见那巨人手舞足蹈却没有脑袋，感觉可笑，便笑了出来。惊扰了阁下，阁下幸勿见怪。”声音柔和，温文尔雅。
　　林染细一打量，只见那华服少年肤白如玉、眉清目秀，鼻似悬胆、唇若涂丹，便是寻常美女也无这般秀色，若非他来得突兀，忍不住便要喝出一声彩来。林染心存戒备，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你是谁，如何来到我的船上？”
　　华服少年笑道：“在下白青眉，自然是走到了你的船上。喏，我的船在那里——”
　　他折扇合拢，往后一指。林染举目望去，却见自家船后三十丈处，泊了艘画栋雕梁的大船，这船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身后，他自然也不知道。
　　“两船相距二三十丈，你是怎么走——来？”林染戒惧之心更增。
　　华服公子白青眉温和一笑：“在下怎么走来的，兄台只须跟着我走过去，不就知道了么？”说罢伸出右手，来挽林染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