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264、第264节 恍如一梦

　　林染知道嵇成化说的乃是实情，能够得到裴紫夏可以复活的消息，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要亲眼见她，不过是他坐地起价，嵇成化不允，那也无关紧要。
　　嵇成化却怕他仍不答应，趁热打铁地道：“这事我也不强迫你，你愿意相信便去，不相信便不去，无论你怎样选择，我都马上就走，不会跟你为难。你若要拿那小女子的性命跟为师赌气，那也是天命使然，为师已尽人事，问心无愧了。”
　　林染道：“好吧，我便再信你一次，魔教总坛，我去了！梵砂大漠中，虎踞龙盘，我去了也不一定能够得手，但若侥幸成功，那又如何？”
　　嵇成化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地道：“我相信你随机应变的本事，只要存心去干，没有你办不成的。你若带回搜神诀，尽可抄录副本，将原件给我便是。到时候，我自会来寻你，你若还不放心，我可将你带到裴紫夏跟前，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宝典。到那时，对付魔教和麒麟妖云，都是为师的事，你只安心救活你的心肝宝贝便好。”
　　身为得道高人，林染曾经的师父，嵇成化最后一句话已说得甚为轻浮，但林染此刻听在耳里，却十分受用，一阵心潮澎湃过后，道：“那好，便把它作为一场交易吧。交易过后，咱们恩怨勾销，一刀两断……”
　　“一拍两散。”嵇成化接口道，面上神色似笑非笑。
　　一刀两断，一拍两散。这句话如此熟悉，林染啊的一声，道：“原来，我杀那两个穹苍弟子的时候，你也在场，却冷眼旁观。你在哪里，我怎的不知道？”
　　嵇成化笑道：“我自然在我该在的地方。事实上你自从下了灵剑山，便一直在我掌控之中，否则你若出什么差池，我一番心血岂不白费，那梅放鹤老儿白死一个女儿，也不会答应啊！”
　　林染背后凉飕飕的，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嵇成化一直窥伺在侧。自己自从阴阳二气贯通之后，所向披靡，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却不知一条小命，全被嵇成化捏在手里，他要杀了自己，实在易如反掌！
　　嵇成化不无感叹，道：“想不到我们师徒一场，到最后，便剩一场交易。”他摘下竹笠，仰首望天。月色如雪，照在他苍苍白发之上，不无沧桑之感。
　　林染亦有感伤，但一想到遐思岛上的诸多生灵，心肠又复刚硬，道：“若换做别人，遐思岛之仇我是必定要报的！你教我养我，恩重如山，我无法向你复仇，但这师徒的情分，便自此而绝吧。交易过后，一拍两散，你再不是我的师父！”
　　从前，是凤鸣谷将林染除名逐出，林染便在梦里，也想重列嵇成化门墙；如今，却是林染主动要与嵇成化断绝师徒关系，一拍两散了。世事变迁，人心飞转，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永垂不朽的。
　　嵇成化大袖一拂，转身道：“从今以后，你有两名妖女引路，到魔教总坛已是坦途，我不会再跟着你了。你好自为之吧，就算交易过后恩断义绝，你也别做出仙界不可容忍的事来，教我再亲手杀了你！”
　　林染只霎了下眼睛，当地已没有嵇成化的身影。
　　明月西斜，照在当前空荡荡的一块草坪上，便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余音袅袅，言犹在耳，让他知道方才那一席长谈，是真非幻，嵇成化确确实实是来过了，而且为他指明了今后行路的方向。
　　心中的神祗崩塌了，心爱的人却又重新有了生机。
　　林染坐在树下一动不动，也不知心头是悲是喜，浑不觉露水已染湿了衣衫和发梢。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当明月沉没，天际出现一片青灰时，一声鸟鸣，将沉睡的大地唤醒。龙女与芩寄瑶几乎同时伸了个懒腰，树林里好似突然便有了生机。
　　年轻靓丽的女孩子，总是让人觉得这世界生机勃勃。
　　芩寄瑶娇声道：“唉，我的手怎么这样酸，腰怎么这样麻？难道睡了一夜，我这姿势就从来没有变过？”她哼哼唧唧站起来，第一眼便往林染看来，道：“原来你也醒了，怎的不叫我？”好似昨夜因为玉箫引起的不痛快，已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
　　林染望着她宜嗔宜喜的一张俏脸，想到她活了上百年却仍单纯得如同一个小女孩，自己今后却要利用她的单纯打入魔教总坛，简直有些卑鄙无耻，张口便道：“对不住。”
　　芩寄瑶嘻嘻一笑，道：“现在才说对不住，不嫌太晚了么？罢啦，本郡主宽宏大量，早饶过你啦！”她还以为林染在为昨夜那通脾气道歉，却不知一夜之间，林染已换了一个人。
　　龙女对林染道：“睡了一夜，你感觉腿上好些了么？这里离无量峰还不太远，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若腿上无妨，咱们还是早些赶路吧。这一夜我老做噩梦，总有人在我耳边说话似的，有时候还像是你的声音。”
　　林染一惊，心想难道龙女修为较高，师父竟没让她完全昏睡过去，以致被她将绝密的对话听了去？芩寄瑶亦道：“是啊，我也好像听到有人絮絮叨叨，跟念经似的。丝丝姐，你听清楚在说什么了么？”
　　龙女茫然摇头：“听不清楚。唉，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呢，怎么你也听见有人说话？”她疑惑地看了芩寄瑶一眼，又将目光投射到林染脸上。
　　林染干咳一声，道：“不是吧？才一夜工夫，难道我的洞箫便吹得如泣如诉，让你们以为我在说话？”
　　“原来你不睡觉，却吹了一夜的箫！”芩寄瑶道：“那人有什么好，你就这么记挂着。早晚有一天，我要将这根蠢箫儿一折两段，看你怎么吹！”
　　林染大惊，正色道：“你敢折我的箫，我就打折你的腿，让你变成我这样的瘸子！我说到做到！”
　　小郡主小嘴一扁，道：“喏，你看，你才道了歉，马上又这么凶！你太坏了！”随即又噗哧一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凶凶的，坏坏的。对女人又专情，又花心。唉，小哥哥，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