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258、第258节 手段正义

　　林染脸色发白，道：“而且，又除掉了被仙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遐思岛，两全其美，一箭双雕。”
　　“是啊！”嵇成化一拍巴掌：“哪料魔教郡主芩寄瑶也在此地，因之与你结下不解之缘，简直是一箭三雕！有她的接引，眼下你进入魔教总坛，已只是举手之劳。老天如此相佑，何愁大事不成！”
　　林染道：“可是，仙界大举攻伐遐思岛，参与的人又绝大多数都不知道弟子肩上的重任——包括我自己都不知道！万一混战之中，弟子竟然被人杀死了呢？师父一番心血，岂不尽付东流！”
　　嵇成化笑道：“你另有奇遇，身怀至阴至阳两种绝世真元，为师岂有不知，谁能那么轻易取你性命？再者，有为师暗中回护于你，除非阳景铄亲至，否则谁能奈何得了你！至于阳景铄，无量峰上多了个丑麒麟，他自顾不暇，哪有精力管你闲事。所以你的处境，似危实安，万无一失。”
　　嵇成化说到这里，失笑道：“你大师兄运气不错。阳景铄胸怀宽广，因见自己座下后继乏人，人世间又妖氛日浓，竟乘隙赶到遐思岛，将一身武学连夜传授给了玉儿，盼他今后能担起引领仙界降妖伏魔的重责。却不知为师早已在布局，真正力挽狂澜的重任，要着落在你身上。”
　　阳掌门胸怀风光霁月，师父却……
　　林染想起师父在花月洞府绝杀乐景方及几名目击弟子的情景，心胆愈寒，刚才心底尚模糊的念头，却渐渐清晰了起来。那就是——要得到正义的结果，必须使用正义的手段，师父这样做，是不对的！
　　师父为拯救天下苍生，殚精竭虑，不可谓不崇高伟大，但若因此便草菅人命、不择手段，那跟作恶又有什么区别？
　　林染心里那样想，口中却还不敢胡说，只道：“原来，师父也知道无量宫镇妖窟中有丑麒麟这个上古神兽。弟子只怕，这只丑麒麟的精魂，才是今后世间浩劫的隐患，相比之下，魔教什么的都还要好说一些。”
　　嵇成化凛然道：“那黑色的妖云，的确是丑麒麟的精魄所化，其中还挟裹着诸多被它吸食的鬼魂。它肆虐时的恐怖场景为师也看到了，那威力确实难敌。”
　　林染道：“这还是它刚刚成形时的模样。假以时日，待它成了气候，世间还有什么办法将之收伏？”
　　嵇成化道：“所以，咱们更加要得到搜神诀。起死回生，只是搜神诀练到精深处时附带的好处、功用，它真正的威力，对敌之时才能显现。诀名搜神，那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神功所指，连天上神佛也无不望风辟易，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嵇成化顿了一顿，语带感慨地叹息道：“咱们练得这样的神功，才能彻底消灭丑麒麟精魄。孩子，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林染默然。
　　师徒俩说了这么一大阵子话，头上月影渐渐西斜，映照之下，竹笠下嵇成化的面目越来越清晰。
　　嵇成化等了片刻，见林染一言不发，讶然道：“怎么，你害怕了？不敢当此重任？”
　　林染仍不开口，嵇成化温言道：“你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害怕不是你的风格。你不肯说话，是心中仍是感觉委屈吧？你放心，待你将搜神诀宝典带回凤鸣，为师自然恢复你的名誉，披露真相，让天下人知道你非但不是离经叛道的凤鸣弃徒，反倒是忍辱负重力挽狂澜的英雄！到时候你重回凤鸣门下，梅吟霜复活，玉儿与她的婚约已除，你若喜欢她，便尽管娶了去，我凤鸣派又是双喜临门的盛事！只是那时你功成名就，不见得还看得起梅放鹤的女儿，哈哈！”
　　林染自被逐出师门，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冤枉得雪、重回师门，如能心愿得偿，便折他几年寿命，也是甘愿。可如今，这愿望经师父亲口许诺兑现，他却如同变成了一块木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双眼怔怔地看着面前月光下的一株小草，似要将之看出一朵花儿来。
　　嵇成化渐感不耐，道：“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吧。要你去做这件大事，总得让你心甘情愿。”
　　林染幽幽地道：“弟子生性飞扬跳脱，您平日里总说我性格轻浮，不够稳重，今后难当大事，为何这次在您如此重大的计划里，您却偏偏挑上了我？”
　　嵇成化笑道：“傻孩子，还在纠结为师从前对你的批评啊？嫌货才是买货人，为师敲打你，是为了你更上进。其实凤鸣门下，我最看重的，只有你与玉儿两人。玉儿和你，一正一奇，若配合得当，当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到了你们的时代，必为天下武林大放异彩。”
　　顿了一顿，又道：“玉儿天赋不输于你，但机变油滑，却要稍逊。最主要，是魔教教主白承天，年轻时也是个率性的主儿，贪花好色，处处留情，后来更对一妖女情深一往，生死与之。你两人性子相近，相处或能投契，我思之再三，觉得你实是当此重任的不二人选！染儿，好钢用在刀刃上，天下安危系于你身，你应该为此感到自豪和高兴。”
　　林染苦笑，含含混混地道：“我与恶名昭著的白承天性子相近，所以便这么倒霉，被您选上了……”
　　嵇成化道：“你说什么？”
　　林染道：“事成之后，您果真会替我恢复名誉，告白真相么？穹苍门的乐景方师叔和安子风都是您杀的，到时候您如何自处？遐思岛的水擂之上，我更是连杀穹苍门数位前辈，这梁子，又如何揭得过？”
　　嵇成化慨然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真到那时，所有的罪过，由为师一人承担便了。欲成大事，总得有些牺牲，若穹苍门不能原谅，为师便亲上无量峰负荆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林染默然半晌，忽而神色一整，道：“我不去。请师父收回成命。”
　　嵇成化以为耳朵听错了：“什么，你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