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240、第240节 出洞

　　林染被龙女道破心思，又听她说得恶毒，便道：“那算了吧，内丹之事确实是我胡说八道，你下来吧。任阳掌门自生自灭，好过你手沾血腥，今后穹苍门人人找你复仇。不过，你是真聪明。”
　　龙女笑得更甜了，道：“你夸我聪明，我更要好事做到底了。唔，你怕穹苍门找我报仇，这是真的对我好，我很承你的情。”嘴上说着，手下可不慢，弯腰挪步，将景阳剑在丑麒麟肚子上，拉开一道丈许长的大口子。
　　林染几乎可以想象到眼前即将呈现的景象，肠肠肚肚、鲜血模糊，一个个消化到一半的人形或怨鬼，端的令人作呕。他皱了眉，勉强自己往下看，谁知景阳剑剖开神兽肚腹的那一霎那，一股青烟冒了出来，仿佛还伴随着叽叽鬼哭，直往天空上升去。
　　林染吓了一大跳，龙女更是惊得往后一坐，眼看着那团青烟直从头顶圆月似的洞口飘出去了，丑麒麟的肚子却迅速干瘪下去。
　　龙女惊道：“咦，这家伙肚子里竟然是空的！从外面看像个皮球，结果真是一副皮囊装着一团气！”
　　林染站在下面，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龙女双手乱动，似乎在用景阳剑拨着翻翻找找，具体如何却无法得知，忙单腿一点，飞身上前。待也站到丑麒麟身上，只见它的肚子里果然空空如也，他想象的那些肮脏物事一样也没有，天生就像被人洗剥了干净似的。
　　林染大奇，禁不住叹道：“奇哉怪也！它生成这样，吃下那些东西，都到哪里去啦？”
　　是的，丑麒麟刚刚才吃下几个活生生的人，都到哪里去啦？
　　龙女指了指头顶，寻思道：“莫非一进它的肚子，便立刻化成青烟？又或者化作青烟，便成了它的元神。不管是它的元神还是鬼魂的元神，现下可算逃走啦！”
　　林染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忧，道：“如此看来，阳掌门也化作那道青烟中的一分子了。方才青烟冒起之时，我听到隐隐似有鬼哭，这东西只怕并非祥物，逃逸到了人间，不要作恶才好。”
　　想到阳景铄一世英雄，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下场，心中感慨莫名。
　　龙女笑道：“我本什么也没干，是你让我剖开丑麒麟的肚子。如果青烟作恶，那也是你造下的孽，跟我可没有关系。”
　　林染见她一点不把黎民苍生放在心上，心头不喜，道：“如果真有不良后果，我自然一力承担，怎样也要把它灭了。景阳剑是阳掌门赠我之物，你且还给我。”
　　龙女把景阳剑在手中掂一掂，道：“我看不过是把寻常之剑，只不过因为是阳景铄的佩剑，倒过来念，便叫景阳剑，成了天下名剑。你着什么急，还怕我贪了你的？”
　　林染道：“麒麟腹中居然没有内丹，你这千年女妖，肚子里肯定有的。我要把你肚子剖开，把内丹寻来吃了。”
　　他以为这么说，龙女一定会很生气。他心头不喜，让她气一气，自己就会开心一点。谁知龙女眉花眼笑，忙不迭将景阳剑送到他的手上，道：“好的好的，我也不知道我们龙族体内能不能结成内丹，你且帮我瞧一瞧！”说罢拉开衣襟，便要宽衣解带。
　　林染大惊，退开一步，道：“你干什么？”
　　龙女嘻嘻笑道：“你不是要剖开我的肚子么？我若穿着衣服，不免碍手碍脚……”
　　林染连忙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只是跟你玩笑，哪能当真给你开膛破肚……那还能活么！”见龙女笑得妩媚，掀开外衣之后，两手仍没停下的意思，急道：“都说开玩笑了，你怎的还在脱！”
　　龙女笑道：“你没见着麒麟内丹，定是猜我私藏了。我这便脱得光溜溜的让你查一查，免得你今后后悔。我的身子，摸也让你摸遍了，又不是没见过，怕什么羞？”
　　林染面红过耳，实在招架不住，将景阳剑一拋，心中默念御剑口诀，单腿一点飞身其上，道：“你在这里慢慢顽皮吧，我可要走了！”
　　龙女哈哈大笑，掩上衣襟，纵身附到林染身后，双手抱住他的腰，在他耳上吹了口气，道：“你跟我斗嘴，可还嫩点！”
　　林染耳里痒痒，心里也痒起来，知这龙女实是风情万种，不宜纠缠，忙道：“跟你这千年妖精相比，我岂止嫩了一点点？”用心施为，景阳剑腾空飞起，盘旋着向洞口冲去。
　　龙女格格笑道：“我知道你在故意说我老，想让我生气。可是我长生不老，乃是凡人得不到的福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哈哈，哈哈！”
　　说话间，那轮“圆月”在眼前瞬间放大，到近处，看出果然是个十丈方圆的洞口，林染一鼓作气穿洞而出。这洞口离地之高，不知有几百丈，林染从没试过御剑冲上如此高度，勉力一试，竟然成功，可也心浮气喘，大有力竭之感。一出洞，立刻带同龙女滚倒一边，景阳剑亦摔在地上，勉强堪堪脱险。
　　洞外阳光普照，花木扶疏。龙女先行站起，长长地吸了口气，叹道：“还是人间好啊！连空气都是香的。地窟比不上，我们龙宫也比不上。”
　　林染先将景阳剑拾在手里，这才以剑拄地，慢慢站起来，道：“镇妖窟里全是丑麒麟的尿液，臭也臭死了。龙宫却在水底，哪里有空气？对了，没想到丑麒麟如此凶猛，却是‘虚心’的雅士，肚子里是空的。它既腹内空空，哪来的尿液？”
　　龙女瞪眼道：“我哪知道！咱们刚从镇妖窟里出来，不瞧瞧置身何处，你却在想些什么没来由的东西？”这次轮到林染哈哈一笑，道：“还用瞧么，这里便是无量峰顶的无量宫了！”
　　事实上，还没从地上站起，他已环顾四周。只见眼前一片空旷的平地，除了刚刚脱困而出的洞口，地面铺满平整的汉白玉石板。远处一溜院墙，赭色红砖、琉璃碧瓦，端的奢华壮丽。
　　极目远眺，越过墙头，可见亭台楼阁、鳞次栉比，一幢幢巍峨雄伟的建筑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远处地势更高，遥遥可望极高处的峰顶，一座龙楼宝殿雄踞其上，面临绝壁深崖，吞吐云海霞光，真个有君临天下的气概。
　　峰顶之外，更有千峰，遥隔云海，终年积雪。骄阳照射，瑰丽得不可方物。林染眺此美景，没来由却忽然心底大痛——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紫夏已逝，香魂袅袅。再美的景色，林染与谁共享？
　　龙女么？
　　林染偷眼看了一下身侧的倩影，默然摇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