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230、第230节 丑麒麟

　　龙女诅咒道：“人家都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我祝穹苍门的道友们天天捉鬼，终有一日遇到个千年鬼王，将道士们一股脑儿全吞下肚去！”
　　林染笑道：“好啊，你自己不就是鬼王么？魔教十鬼，十大护法，啧啧，大荒龙女的名头可是响亮得紧！”
　　龙女恼道：“我不喜欢被叫作魔教十鬼。护法便护法吧，却都起了厉鬼作名号，好端端一个梵砂圣殿教，在世人眼中就成了魔教。我出身龙宫，本身就是龙女，那也无法，最可恨就是首座刑天，扮作了无头妖怪，过瘾得很么！”
　　林染叹了口气，道：“名号怎么难听倒无所谓，怕就怕担了一个好名头，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却做卑鄙狠毒之事。欺世盗名，莫此为甚。”
　　龙女道：“那是你们仙界的拿手本事，我们魔教本来就恶名昭著，便想欺世盗名亦不可得也。咦，你分心跟我说话，怎么不发掌了？”
　　林染道：“我不发掌，可有鬼怪上来咬你？”
　　“废话！”龙女道：“有鬼咬我，我还能安安心心跟你说话，讨论欺世盗名这样高深、高明、高尚，的问题？”
　　林染哈哈一笑，道：“所谓近墨者黑，你跟我在一起久了，胡言乱语的本事越来越大。你注意到没有，这些鬼魂虽都向这方来，目标却不是我们。它们要去的方向，跟我们是一致的！”
　　林染久未出掌，龙女这才发现四周已越来越亮，目力所及，已到三丈开外。只见无数形态各异的怨魂鬼怪，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却都是往和自己相同的方向赶。正打量间，忽心生异兆，忙要提气戒备，一个老妇模样的怪物从身后飘来，与她擦身而过，赶到前方去了。
　　并肩之时，龙女发现它整个都是半透明的，脸拉得极长，表情愁苦。
　　龙女奇道：“果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这却怪了，莫非它们要去赶什么集会？”
　　林染道：“我也在奇怪呢。而且，我发现它们虽匆匆赶路，却是不情不愿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不可抗拒的魔力，在驱使它们前往。”
　　龙女眉头皱起：“啊，你也发现了？我，我觉得有些不妙。”
　　林染道：“怎么？”
　　龙女道：“第一，自掉入这洞穴，我就觉得一身力气使不出来了；第二，唉，不知如何，我也想跟着这些鬼魂走啊！你明白吗，不是因为前方有光亮，所以我想往前走，而是不由自主，明知前面刀山火海，我也莫名其妙地想去的，你懂吗！”
　　林染一惊，道：“难怪你总是催我，原来是这样！”
　　这时候目力已渐能及远，龙女不用走在林染后面，已跟他并肩而行。林染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你半人半妖，恐怕有一半的性质跟这些怨魂相近，所以镇妖窟也将你镇住啦！它们这般被魔力驱使着往一个方向去，恐非好事，你别着了道儿！”
　　龙女道：“我也觉得不妙啊！可是不由自主，就是想快些过去，却又不知要去哪里……”
　　正说间，面前一片萋萋长草，于苍茫中横无际涯。天知道地底下的洞窟里，怎能生出这么多枯黄的草来。无数怨鬼从身后超过他们，在草尖上轻飘飘向前滑去。长草连头都不曾点一下，可见这些怨鬼的确有形无质，毫无分量。
　　“无论如何，咱们都过去瞧瞧。”林染注目斜上方，也就是最初发觉有光亮之处。此时离得近了，只见那里一轮圆月，有如银盆般斜挂在漆黑的天空上，将诡异的清辉洒向大地，越往前光亮越盛。
　　但林染知道这是不对头的，若真是月亮，断无远暗近亮的道理——须知关山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
　　况且，万丈深渊般的地底下，哪来的夜空，哪来的圆月！
　　林染明知此处妖异，但既已置身此处，无论如何，都要前去看个究竟的。他握紧了龙女的手，生恐她被那妖异的力量摄去心志，忽然便离他跑去。
　　目力的可见范围，随着脚步往前推移。枯黄的长草长可及腰，在其间行走甚为不便，林染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段，前面忽出现一片水域，越近前越腥臭扑鼻，也不知那黑漆漆莫名的液体究竟是不是水！
　　那无数的怨魂这下真像过江之鲫了，纷纷掠着“水面”向前飘去，鬼哭幽咽之声虽仍低沉，却越来越盛。林染到得“水”边便止步不前，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震撼，太令人震惊了——
　　只见“水”中央一座方圆不过十余丈的“小岛”，天上“圆月”所有的光亮似乎都聚焦在这小岛上。岛上空无一物，却趴了个巨大无朋的、外形如同癞蛤蟆一样的怪物！
　　此物足有贫穷人家一间茅屋那么大，两支雄鹿似的怪角，生在空阔而又凹凸不平的脑后，长须阔口，凶睛暴凸，一个圆圆的大肚子，随着粗重的呼吸一胀一缩。
　　林染在长乐湖上见过龙太子手下的夜叉，那头大□□和眼前这头比起来，简直不过是孙子中的孙子！
　　“丑麒麟！”身旁龙女惊呼了一声：“这是丑麒麟，专以妖神魂魄为食的丑麒麟！”
　　林染听说过丑麒麟的名称，龙女本身半人半妖，对这天生的克星就更加耳熟能详了。
　　丑麒麟乃几近绝迹的上古神兽之一，传说普天下就这么一只。它食量极大，吃再多也总是觉得肚饥，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撑死自己，所以它总在不断地吃，吃，吃！可是它肚子已经撑得这样大，却还是没能如愿得偿，将自己撑死。
　　丑麒麟还有个孪生兄弟，名气要比它大一点，那就是饕餮！
　　林染很有些心惊，道：“丑麒麟可不光以妖神魂魄为食，只是特别喜欢罢了。如果没有魂魄，它什么活物都吃的，包括人！”
　　只见怨魂们对立在岸边的自己和龙女视而不见，纷纷向对岸飘去。那丑麒麟张开大嘴一吸，便有几条魂魄飘进它的口中，喉头一动，吞下肚去。鬼声叽叽，凄惨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