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96、第196节 花涧醉

　　岛民们欢声雷动，簇拥着裴岛主和林染闹哄哄地回归暮雨山庄。他们不仅让裴岛主走在头里，还将林染举了起来，让他跨坐在两名大汉的肩膀上，抬着他往回走。
　　林染从懂事起，便从未享受过这等殊荣，这一刻，他已完全和遐思岛融为一体。他和岛民们一起大声笑着，眼睛在人群里寻找，见紫夏便走在他身侧，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眸一直在盯着他，抿嘴微笑。
　　这一天暮雨山庄又是大开筵席，人人都来找林染敬酒，就连庄严自持的裴岛主，都跟林染连干了三杯，言语间不胜期许之意。
　　林染一世人，难得有如此春风得意的时刻，酒到杯干，直喝得豪气干云，人人惊呼海量。
　　裴紫夏生怕他喝多，在旁帮他挡了不少酒。谁知林染阴阳二气贯通之后，竟是千杯不醉，酒过三巡，也只是微熏。
　　毕竟明日还要迎战仙界，酒席只为鼓舞士气，不多久便散了。林染跟随众人出得庄来，只见庄后的青山脚下，隆起几座新坟，坟前各自有碑，上面刻着余鹏飞、张孟礼等人的名字，豹尾神君李高轩，也在其内。
　　裴岛主领头在墓前垂首肃立，毋须多言，复仇的火焰已在每一个岛民心中沸腾。大伙儿只盼明日早早到来，在沙场上与来犯的仙界联盟决一死战！
　　祭拜亡灵之后，时间仍早，林染和裴紫夏悄悄又去了桃花涧。
　　二人互相仰慕已久，两情相悦，却直到此前，才刚刚挑破了中间隔着的窗户纸，正是难舍难分之时。两个人在一起，再长的时间都是转瞬即逝，话儿永远也说不完，相处的时间总是不够。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在林染眼里，再美的桃花，都不及裴紫夏的轻颦浅笑。
　　他完全迷失了天地间的因果关系，认为不是因为桃花涧钟灵毓秀，才有了貌可倾城的裴紫夏。而是因为裴紫夏，桃花涧才近朱者赤，开出这一片醉人的芳华。
　　“染哥，我看你阴阳融汇之后，单打独斗，除了阳掌门和你师父是未知之数，其余人谁都不是你的对手。”裴紫夏盘算着道：“若是群攻，咱们岛上又有九天玄女大阵，如果它的威力传言非虚，敌人再多再强，也是不怕。这样子的话，我们遐思岛已立不败之地，不用怕他仙界了吧？”
　　不知何时，一向磊落潇洒的裴紫夏，也已变得如此患得患失。
　　林染道：“等彻底打退仙界联盟，我就去找裴伯父提亲，无论他答不答应，我们总之不要分开了。”
　　紫夏秀靥上红晕升起，却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说得真好——不管别人答应不答应，总之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唉，幸好我将这只大西瓜带了回来，却是给岛上捡了个宝贝。不然，这一战的胜负还真是难说……”
　　桃林里云雾缭绕，两人相偎相依地款款而行，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婀娜秀美，果真如同一对神仙眷侣。
　　“我为你吹个曲子吧！”
　　裴紫夏将玉箫竖在唇间，柔和的箫音和涧中轻雾揉在一起，在桃林的花枝上缭绕不去，说不出的恩爱缠绵之意，比之昨夜的哀婉愁苦，不可同日而语。
　　林染万料不到一首箫曲可以销魂如此，眼前桃花灿烂，身旁玉女吹箫，竟然痴了。
　　裴紫夏一曲既罢，又手执玉箫，在桃树下盈盈起舞，轻启歌喉，调子便是刚才吹奏的乐章，唱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歌声优美，舞姿翩跹，裴紫夏且歌且舞，幽幽体香与异种桃花的香气，阵阵飘入林染鼻端。这一场视听嗅等种种触觉的盛宴，比之刚才裴岛主的款待，又丰盛得多了。
　　林染方才千杯不醉，此刻却已醉了，而且这一醉去，便再也没有醒来。
　　便算千百年后，历尽千难万劫，这一刻的影像也深深印在他的脑海，擦不去，抹不掉！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沉醉于甜情蜜意中的人儿，总是只能看见世间美好的东西，比如这花涧、这桃林。却察觉不到桃花的间隙里，这一刻正有一双阴鸷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他们，满怀怨毒。

　　第二天的天气却没有头一天好。
　　白云和蓝天都没了踪影，天空里一层又一层的浓云在聚集。湖面上阴风呼啸，往日翱翔的水鸟也不知飞去了哪里，天地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水擂又已搭好，遐思岛和仙界阵营又如昨日一样，隔湖相望。
　　林染向裴岛主抱了抱拳，道：“且由晚辈去打第一阵。”
　　裴岛主点头道：“你阴阳真气融会贯通，当世已少有敌手，但对阵之际须万事小心，不可轻敌。”裴紫夏忽然心神不宁，拉住林染的衣角唤了声：“染哥——”
　　林染笑着在裴紫夏手背上轻拍两下，道：“放心，待我将他们的首领一个一个都打败了，咱们再去桃花涧里，你吹箫给我听，跳舞给我看。”
　　林染站上水擂，对岸仙界阵营里响起一阵嘤嘤嗡嗡之声。片刻，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高声道：“兀那遐思岛，总让一个凤鸣派的弃徒站在擂上为你等挡灾，是遐思岛上无人了吗？”
　　林染听出是二师兄林泉的声音，心道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何林泉坏了天良，恶事做绝，却还不得报应？
　　便道：“林染被凤鸣谷逐出门户，幸得遐思岛收留，在岛上开荒种田，安居乐业，已算彻头彻尾的遐思岛民。外敌来犯，作为岛民自该为保卫家园挺身出战，何谓岛上无人？我是岛上新人，功夫最差，资历最浅，只好抛砖引玉来打头阵，你们先胜过了我，自有高人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