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94、第194节 煮豆燃萁

　　林染声音不能自已地变得干涩，过了片刻才道：“猫兄，小弟但愿你我能做一辈子的知己。猫兄能否看在往日一同泛舟云川的情分上，不来蹚这趟浑水，待此间事了，无论天涯海角，小弟一定亲来寻你谢罪。那时任我兄千刀万剐，小弟绝无半句怨言。”
　　李赏风的嗓音亦有些变调，道：“大西瓜，太迟了……今日你又连杀我穹苍门两位前辈，现在我便想庇护你，为你求情，亦无饶恕你的可能。昨日某在庄上已经说过，我俩再遇之时，已是敌非友，战阵之上，某当全力以赴，绝不容情！大丈夫一言九鼎，林染先生，动手吧。”
　　林染凝视李赏风半晌，叹道：“在我心中，猫兄始终是我兄长。咱们初见之时，猫兄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却饶过不杀，小弟不能跟你动手。”
　　李赏风喝道：“咱俩正邪殊途，你跟魔教的小郡主沆瀣一气之时，就没想到有今日反目的祸事么？快出招吧，婆婆妈妈作甚！”
　　林染道：“小弟还是不能跟你动手。一来我体内的阴阳二气融会贯通之际，威力太大，有时连我自己都无法驾驭；二来兄长昨天被紫夏的箫音误伤，恐未痊愈，动起手来，小弟只怕一个失手，误伤猫兄……”
　　他说的本是心里话，但听到李赏风耳里，却说不出的不受用，怪笑道：“好啊，原来林大侠是怕某家修为太低，不配做你的对手！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生死各安天命，且看某家配是不配！”说罢抢先出手，刷的一剑，直刺林染肩头。
　　造化弄人，是什么让本倾盖如故的两位知交好友，却要刀兵相向，以死相拼？
　　林染的心如同被一把利刀割成碎片，每一片都剧痛难忍。他闪身让过这一剑，欲待挥掌还击，却又收了回来。
　　李赏风见林染有意容让，心头更怒，骈指戳戳点点，穹苍剑法中的“偷天换日”、“得天独厚”、“石破天惊”、“情天恨海”等招式接连使出。
　　穹苍门与凤鸣派一样，其主打功夫穹苍剑法如同降魔神剑指，都是以气御剑，飞剑制敌，唯降魔神剑指讲究轻灵快捷、变化无穷，以机巧取胜，而穹苍剑法却更有王者之象，凌厉无匹，以王霸雄图的恢宏气势慑服群雄。
　　两者都是极高明的武功，各擅胜场。但上百年来，穹苍门在江湖中的声望凌驾于凤鸣之上，穷根究底，对阵之际，还是穹苍剑法的威力更大一些。
　　李赏风是阳掌门的亲传弟子，在穹苍门里的辈份，比之前出场的陆景翔、李景昌都要低一辈，但一路穹苍剑法使了开来，当真是剑气冲霄，霸气煌煌，更在两位前辈之上。更丝毫看不出，昨日曾伤于玉箫之下的样子。
　　林染一上台便连杀两位穹苍高手，内心既喜且惧。
　　喜的是自身自阴阳内息在药王鼎里融会贯通之后，修为大幅提升，往日连望其项背都不敢的高人，如今在眼中已不值一哂；
　　惧也由此而来，高深的武功犹如双刃剑，伤害他人的同时，等如伤害自己。
　　他从来没有这样厉害过，不知道天赐神功是福是祸。人总对未知的事情心怀忧惧。比如现在，他就很怕一个不慎，伤了李赏风。
　　心中有了这个忧惧，行动上便缚手缚脚，一味躲闪，轻易不敢向李赏风递出一招。
　　李赏风的穹苍剑法何等凌厉，林染若在未得到两种神物的内息之前，本身的武功实非他十招之敌。现在他不敢以神功反击，一味避让躲闪，虽内息浑厚之后身法大胜于前，但这般只挨打不还手，也顿令他左支右拙，疲于奔命。
　　李赏风又使两剑，一式“巧夺天工”，“嗤”的一声，飞剑自下而上斜刺，将林染肋下的衣服刺出一个破洞。林染好容易扭身闪过，脚下一个趔趄，踏穿水幕，差些摔了下去，忙提气往旁一蹿，好容易才稳住身形。
　　李赏风怒道：“林大侠，你还不还手么？”
　　林染苦笑摇头，并不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知道自己不论说什么，都讨不了好去，猫兄听了必都愤懑难忍。
　　他不说话，李赏风更生气，喝道：“好，无论你还不还手，某家取你性命之意，绝无更改！”以指向天，飞剑在林染头顶飞快回旋，剑光闪闪，趁隙下击。
　　李赏风道：“你知道这一招叫什么么？”
　　林染一意看着飞剑来路，以期及时闪躲，不为所伤，只觉漫天都是刀光剑影，连太阳都失了光辉，哪里来得及说话，只连连摇头。
　　李赏风喝道：“这就叫不共戴天！”
　　林染头顶只有剑影，不见天光，果然是不共戴天的。林染知道李赏风说出此招名称的深意，曾经的好兄弟居然已到不共戴天的地步，心中酸楚难言，身法渐渐滞涩。
　　李赏风吟道：“落魄江湖载酒行，大义为重私意轻。夜雨十年刀剑冷，何计生前身后名……”穹苍剑法愈发使得凌厉无匹。
　　他言下之意，哪怕杀了无意还手的兄弟，于他自己声名有损，但为了大义，他也是不管不顾的了。
　　林染也果然了得，就这般只守不攻，在李赏风剑气纵横的穹苍绝学下亦已支撑大半个时辰。李赏风心头焦躁，一招“翻天覆地”倏地使出。
　　这“翻天覆地”是他苦练的绝招之一，飞剑能借土而遁，突起伤敌。
　　林染忽见飞剑消失无踪，正自疑惑，忽觉身下杀气大盛，忙往旁一跃。稍微迟得一迟，利剑已在他大腿上刺出一个大窟窿，顿时鲜血狂飙！
　　林染一战扬威，连败三大高手，两死一伤，未央山那边仙界中人都已对他颇为忌惮，此际见他负伤挂彩，不由得欢声雷动，大声喝彩。
　　林染毕竟少经大阵，心头一慌，身法更是凌乱，被李赏风的剑势渐渐逼到水擂一角。
　　林染正苦战无计，忽听耳畔语声幽幽地道：“染哥不要害怕，你若被这病猫儿杀了，小妹当即自刎，到地下陪你便是。”却是裴紫夏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在向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