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87、第187节 对垒

　　这次箫声里没有丝毫的杀伐之音，虽只细细的一缕，那细致徘徊的曲调却上穷碧落下黄泉，充满了柔情缱绻和离情别绪。
　　一曲即罢，林染连忙低声阻止：“紫儿，不要吹啦。这箫儿虽然甚是好听，但大战在即，如此凄凉的调子让别人听了去，未免动摇军心。”
　　裴紫夏放下玉箫，强笑道：“可是，不吹箫又做什么？我只怕夜已深，你马上就要对我说，你要回客房去睡了。可是一睡觉，天就要亮啦！天一亮，今夜就过去了，我不想它过那么快……”
　　到此时，林染才看出来，原来裴紫夏对遐思岛的玄女阵，也不是那么有信心的。如果胜券在握，她又何必害怕明天的到来？
　　只有没有明天的人，才分外留恋今夜的温馨。
　　“要不，咱们继续喝酒吧。”紫夏想将桌上的酒杯端起来，小手却被林染攥在了手心：“别喝了，我们明天要以最清醒的状态迎接仙界的挑战。我不去睡觉，咱们就这么坐一晚上吧，让我多看看你。反正无论我怎么看你，也总是看不够的。”
　　裴紫夏嫣然一笑，风情万种：“我的大傻瓜啊。”四目相对，当真是无限深情，都在不言中。
　　烛光亮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也没有谁去将它吹灭。因为林染与裴紫夏都心里想着，灯亮着，代表这一夜还未过去，明天还未到来……
　　注定是无眠的一夜。
　　无论是暮雨山庄，还是整个遐思岛，甚或未央山外的仙界营帐，有多少人今夜未眠，在思量或者憧憬着明天呢？
　　天将破晓，帐篷门帘一掀，两个人从里面踱了出来，一是此行仙界的盟主林怀玉，另一位竟然是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穹苍掌门阳景铄！林怀玉向阳景铄长身一揖，沉声道：“多谢阳掌门悉心教诲，天高地厚之恩，怀玉终生不敢或忘。”
　　阳景铄呵呵一笑，道：“能力越大，担子越重，今后这世间的道义，要多靠你等后辈来挑起了。老夫此举，乃是存了偷懒的心思，可不算什么好意，哈哈。”说罢将林怀玉扶起，在他肩膀上拍了两拍，便转身而去，再不回头。
　　林怀玉看着阳景铄背影越去越远，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好一会才返身回帐，正弯腰挑起帘门，身形忽然定住，回头喝道：“谁在那里！”
　　远处林木微动，在晨光里看不真切，却无一人应声。林怀玉低头等了片刻，忽然又是一笑，放下门帘进帐去了。
　　晨雾在树林间升起，或淡或浓。
　　浓雾深处，林泉将背靠在一株大树上，轻轻喘气，眉头皱得紧紧的：“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怎的师兄的气色却越来越好似的？阳老儿这么长时间与师兄形影不离，连遐思岛的人来下战书，也未曾从师兄帐中出来，他们究竟在干些什么？”
　　林泉百思不得其解：“又或者，五师妹是骗我的，根本没将大限散给大师兄服用？”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既不会为谁停留，也不会为谁加快脚步。
　　天，终于是亮了。
　　遐思岛裴岛主与仙界约战的地点，便在林染追踪师姑嵇成岚，进出遐思岛那片最狭窄的水面。
　　日出东山，霞光万丈，雄奇的未央山、浩淼的长乐湖，如同一幅气势恢宏的画卷，在人们眼底次第铺开。晨曦里，湖水两岸人如蚁集，不同阵营的人分别从未央山与遐思岛深处现身出来，聚集到两岸的滩涂之上，隔湖相望。
　　未央山一侧，身穿黄衫的穹苍门人与以白衣红带为服的凤鸣派弟子分立左右，列成两大整齐的方队，中间簇拥着两派的首脑人物如林怀玉、乐景方、嵇成岚等。其余江湖散仙四下散开，虽略显杂乱，却也暗合正奇，人数端的不少。
　　江湖散仙中比较有名望的天一道观若水真人、紫阳楼主柳东阳等，也都站在首脑一处。
　　遐思岛这边，在人数上恐怕更多一些，但瞧上去却是乌合之众，不像对岸穹苍与凤鸣两大门派般队列齐整。乱哄哄的一大群，将裴岛主、汪小鱼等在岛上有职司的人拥到最前。
　　今天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天空里白云数朵，一碧万顷，无数沙鸥在天际来去，若不是两岸肃立的人群大煞风景，今天实在是个祥和的好日子。
　　林染和裴紫夏十指紧扣，并肩站在裴岛主身后，裴岛主仰首看了看天，又看看对岸人群，对身侧鹰翼神君余鹏飞道：“时辰差不多了，你去吧。”
　　余鹏飞应了声是，将身一纵，如弹丸一样向天空中射去，就在去势将尽，身躯要向下掉落之际，背后忽然伸出一对羽翅，只一拍，便将身形稳住，缓缓飞到两阵中央，高声道：“对岸来犯之敌听了，裴岛主有言。我遐思岛本是清静之地，尔等无故来犯，直为盗匪！岛主不欲尔等污血洒上遐思岛的净土，咱们就在这水面上见个高低吧！饰剑何在？”
　　“饰剑在此！”随着一声清叱，余鹏飞脚下平静的水面上，忽然浮起一个人。
　　这人不是平平浮起来，却是头部出水，从上到下，垂直于水面钻出。只见她身形婀娜，双峰傲凸，引得对岸仙界阵营中一些年轻子弟，不自禁发出啧啧之声，正是遐思岛桃林四姝中的饰剑。
　　饰剑出水后，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便稳稳站在水面上，随着波浪徐徐起伏，却不下沉。紧接着，东南西北，除了饰剑立足的其他三个方位，饰书、饰墨、饰画三女依次从水中冒出，都和饰剑一样，伫立水面，每人相距约有十余丈光景。
　　待四人出齐，余鹏飞在空中一声唿哨，四女双手齐举，一道水幕从湖面中分离出来，平平升起，渐渐浮到空中。到离湖面约摸五六丈高度，饰剑等四女又是一声叱喝，那水幕倏然定住，四个角上，又有几根水柱从湖中升起来，与水幕连在一起，便如将之托住，在水面上搭起一座水做的擂台一样。
　　遐思岛上的岛民们轰然叫好，连对岸仙界阵营里也不断传出惊异赞叹。遥遥听得嵇成岚高声说道：“遐思岛藏污纳垢虽不成器，但这几个女娃子，倒出落得当真不错！”
　　嵇成岚生性坚韧刻薄，能得她这样赞许，算是不容易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