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84、第184节 豪气干云

　　林染鼻头发酸，想不到他初上岛时，帮遐思岛退却龙宫强敌，裴岛主都对他不大待见，此际仙界压境相逼，裴岛主却真正接纳了他！他呆在当地，亏得紫夏在背后捅了捅，才上前与裴岛主轻轻相拥，心中感慨无限。
　　裴岛主在他耳边轻声道：“莫辜负，眼前人。”
　　林染正仔细品味这短短的一句话，裴岛主已抽身离开，命人将林染等抬回来的酒分发到各桌。酒坛一开，顿时香气四溢，整座暮雨山庄都笼罩在浓郁的酒香之中。林染不算特别好酒，但此味入鼻，竟忍不住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饮上一杯再说。
　　啧啧惊叹声中，有庄丁上前为座中之人倒酒，随着坛中酒分入酒碗，酒香更加浓烈。
　　待各人面前的酒碗斟满，裴岛主端起一碗酒高高举起，朗声道：“各位乡亲听真。多谢各位多年来对遐思岛和暮雨山庄的抬爱，相亲相爱，不离不弃。可是咱们的好日子过到头啦，仙界的高人们看不惯咱们跳出三界外的无拘无束，要来为难咱们了。明天，暮雨山庄将与整个仙界开战，敌强我弱，后果难料，咱们的缘分恐怕也到头啦。请喝了这碗花涧醉，愿去的今晚便离岛去吧，汪神君已备下快船，坎奇门水道大开，趁夜便可直出云川。这一碗花涧醉，便是裴某送与祝君的饯行酒，江湖路远，勿忘遐思岛，勿忘桃花涧……”
　　座中数百人轰然站起，一起高举酒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岛主此言差矣。岛民个个受岛主和暮雨山庄荫庇，只有在遐思岛上，大伙儿才活得有个人样，出了遐思岛，便什么都不是，如过街之鼠，人人喊打。既曾相濡以沫，便该风雨同舟，咱遐思岛屹立数十年不倒，全仗着一股子同生共死的义气！如今大难临头，岛主却让我们离岛而去，弃岛主和暮雨山庄于不顾，大伙儿答应不答应？”
　　岛民们轰然应诺：“不答应！”
　　林染凝目看去，见领头说话的，乃是一身形佝偻、长须及地的老人，身躯有若朽木，一双眼睛却湛然有光。
　　裴紫夏在旁边悄声道：“这位是岛上年纪最大的老人，大家叫他王爷爷，本名叫啥却都记不得了。他是会上力主全力与仙界相抗的人之一，唉，其实他也是丝毫不会武功的。”
　　王爷爷不会武功，裴岛主也武功全失，他们却都肯为了保卫遐思岛拼死一战！
　　林染听得心情激荡，为岛上众人的义气所感，眼中瞧出去模糊一片。恍惚中，牛儿也站了出来，这还未长成的小孩子，要站上凳椅，才能将酒碗举得与旁人一般高，说出的话，虽然质朴，却一般的豪气干云。
　　众人又轰然叫好，纷纷干了碗中的酒。
　　林染其实已没听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叫些什么，但他被一种情绪所感染，只觉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遐思岛是这样一块能让人人都安居乐业的乐土，若有谁要来将之夺去，死战而已！
　　便是裴紫夏那句话，只要义所当为，便全天下都是敌人，那又如何？
　　这一夜，人人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冲天的豪气之中，林染隐隐感觉到一丝来日大难的悲壮。
　　裴紫夏作为岛主的女儿，岛民口中的公主，自不能一直陪在林染身边，相帮着几个父辈照应全场。林染也灌了几大碗酒，这雨后的花涧醉果然入口香醇，是他生平从未品味过的佳酿，如此大碗猛灌，实有暴殄天物之嫌。只是此刻人们都为胸中一股热情激荡，酒好酒坏，实在已经无关紧要了，便玉液琼浆和白开水，喝到人们口中也已无半分区别。
　　眼花耳热之际，林染忽见远处一角，梵砂圣殿教的天玄使者乔尚武独踞一桌，自斟自饮，神情落寞，与周遭热烈的场景格格不入。
　　林染和裴紫夏回到暮雨山庄，一直隐隐约约觉得少了点什么，此刻才明白原来是没了小郡主芩寄瑶的胡闹，反而有些不习惯了。魔教这几个大头领本形影不离，现在为什么乔使者一个人在喝酒，其余几人到哪里去啦？
　　林染游目四顾，找不见芩寄瑶等人，本不欲理会，乔尚武却忽然向他招了招手。
　　林染对乔尚武并无好感，但想到明日一战，生死难料，此刻能在庄中喝酒的，都算有缘之人，便端着酒碗走了过去，道：“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如此美酒，乔使者却喝得愁眉苦脸，不嫌太煞风景么？”
　　乔尚武斜眼上视，睥睨作态地道：“小子，竟敢跟老夫如此说话？可知老夫成名之际，你恐怕还未出世！”
　　林染微笑道：“世间虚名，林染从来不曾放在心上。此刻坐在这里的便算是贵教白教主，又或者是穹苍阳掌门，小可也不免要过来敬上一碗酒。今夜喝得酣畅淋漓，明日再斗个你死我活，岂不痛快？”
　　乔尚武一拍桌子，道：“说得好，这酒我与你喝了！”说罢站起身来，将酒杯在林染碗上一撞，仰脖一饮而尽。
　　林染失笑道：“你是酒杯，我却是碗，这酒喝得太不公平。”不过他并不在意，也一口喝干。
　　乔尚武道：“饮而不醉，用杯喝和用碗喝，又有什么区别？花涧醉为世间绝无仅有的佳酿，却被你们如此牛饮鲸吞，实是糟蹋了东西。”
　　林染道：“饮而不醉，前辈好酒量，不过世人皆醉我独醒，这滋味并不好受吧？在下以为，喝酒喝的是心情，心情对的时候，最割喉咙的烧刀子也是好酒，不对的时候，琼浆玉液亦如同毒鸩。所以能够鲸吞牛饮，心情必然是极适合饮酒的，那便不算糟蹋东西。”
　　乔尚武歪着头看了林染一会，忽然笑道：“小子有趣，难怪小郡主青眼有加，难以自拔。”
　　林染趁机问道：“在下正在奇怪，为什么贵教只剩了前辈一人在此，其他人如小郡主他们，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