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76、第176节 投帖拜庄

　　裴天航连忙招呼众人入席，并对紫夏道：“紫儿，快取好酒上来待客。咱们前年酿下的花涧醉，如今可喝得了么？”
　　裴紫夏从林染身上收回目光，抹了抹眼睛道：“父亲，那一百坛花涧醉，在桃花涧里窖了三年，火候已足，喝是喝得了。但女儿适才看天际风云变幻，只怕午后便会有一场大雨。清凉的山雨浸润过后，酒中再无一丝杀气，雨后起出的花涧醉，才是世间最香冽、最甘甜的佳酿。您看要现在就将酒起出么？”
　　乔尚武在一旁道：“小郡主急着喝酒，现在才去桃花涧中取酒，已然等不及了。再说，花涧醉是世间难寻的好酒，非得有桃花涧这样的涧水，再加上桃花涧这样的福地，才能酝酿得出，自然要在风味妙到极致的时候再喝，多等半天，却也无妨。”
　　芩寄瑶却又道：“我改主意了。大家吃饭吧，谁也不许喝酒！”说着将空碗递出，让人给她满满盛了一大碗饭。
　　众人一时愕然，牛儿耐不住，在那边问他邻座道：“这是哪里来的客人？她一会儿吵着要酒，一会儿又不要了，可真是难以伺候。岛主脾气太好，居然还在对她笑着。”
　　芩寄瑶扒了一口白饭，道：“不许喝就是不许喝，我一喝只怕是要醉的！”说着瞄了裴紫夏一眼，对裴天航道：“她就是你女儿？很好，她就是你女儿。原来她生得这样美丽的，我明明比不上，你却说我更好看……你说话不老实，我心里可有多不痛快。”
　　裴天航大为尴尬，道：“美不美丽，各人心中标准不同。紫儿自小在裴某身边长大，看得惯了，我倒不认为她比郡主更加漂亮。”一面说，一面赶紧为大伙布菜，把话题扯到一边。
　　席上菜肴荤素各半，除了几味家养的鸡鸭肉食，倒是时令蔬菜居多。
　　裴天航见客人们多有抬头看向旁边那两桌的，便道：“遐思岛以简朴为荣，豪奢为耻。暮雨山庄向来的规矩，每开宴席，一定会随机邀请些岛民同吃，以示大伙儿无分高下，都是兄弟姐妹，暮雨山庄虽忝掌遐思岛牛耳，也愿接受大伙儿的监督。遐思岛穷乡僻壤，菜品不丰，以之待客实简慢了各位，裴某甚为汗颜。”
　　座中群豪都道客气，特意扯些闲话，只盼芩寄瑶不再纠结于容貌不及裴紫夏，多生事端。
　　谁知芩寄瑶出了一会神，转头对林染道：“小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像昨晚洞中说的那样，将她一刀杀了。我总要做些事情教你知道，跟她好，不如跟我好。其实，你是男人，偶尔花一花心，多喜欢几个，也没有什么。”
　　裴天航与乔尚武同时干咳，脸上神色古怪。
　　最为尴尬的自然还是林染，他看看芩寄瑶，又看看紫夏，说什么都感觉不太恰当。便在这时，一名青年匆匆步入，走到裴天航跟前，俯身下来低声说了一句话。
　　裴天航神色倏变，在座诸人修为都是不低，清清楚楚听得八个字——“仙界有使，投帖拜庄”！
　　这青年林染是认得的，正是鱼腹神君汪小鱼，只见他一身湿淋淋的，显是刚从水里出来，走路略有瘸拐，似乎还受了点小伤。汪小鱼将手中一个大红名帖交给岛主，便去裴紫夏身边站着，二人并肩而立，裴紫夏稍微往旁让了一让。
　　裴天航苦笑一声，道：“看来如今的遐思岛，想要好好吃一顿饭，都已经成了奢望。”说罢缓缓展开名帖，扫了一眼，便合起来放在桌上，淡然道：“小汪，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汪小鱼赧然道：“岛主垂询，真是愧煞。属下无事，本在湖中操练刚驯服的三宝，忽见一人乘鹤而来，便好心上前询问。谁知这厮好大的火气，一言不合，便即大打出手……”
　　裴天航摇头道：“以你的脾气，说是好心询问，言辞间定然失了礼数，以致言语失和。”
　　汪小鱼低下头，口中却抗辩道：“长乐湖已属遐思岛的禁地，这人骑着黄鹤，大摇大摆地长驱直入，说起话来也毫无谦逊礼让之意，属下自然不能跟他客气。”
　　裴天航叹道：“阳掌门亲至长乐湖，命弟子前来约战。他明知遐思岛并不是好相与的，这派来的人，自然是好手中的好手，以免出乖露丑，失了他阳大掌门的身份。你这般轻敌，只怕已经吃亏。”
　　汪小鱼的头垂得更低，嗫嚅道：“确是没想到，这厮修为竟然极高，属下一时大意，竟让他在脚上割了条口子。属下正要和他拼命，他却亮出这个帖子，要来拜庄，没奈何，我只得先将他引了来，就候在庄外。属下这就出去，再跟他好好斗上一场，胜负还未可知！”
　　裴天航摇头道：“罢了，你去请他进来吧，好好说话，不要再生争斗。他远来是客，又是孤身上岛，你与他斗气，胜之不武，败之足羞。这一点利害关系，你都弄不清么？”
　　“是。”汪小鱼应了一声，心头却是好大个不情愿。正要迈步，裴紫夏却抢在头里，向裴天航道：“父亲，且让女儿去会会他。”
　　汪小鱼一把没拉住，刚欲追去，裴天航道：“小鱼，让紫儿去吧。”
　　林染生恐紫夏有失，忙站起来道：“我去接应紫儿。”
　　裴天航却似对女儿颇具信心，微笑着两手虚按，道：“林少侠也是客人，且先吃饭，这点小事，遐思岛还应付得来的。”
　　林染听裴天航说得见外，心中闷闷不乐。他又知裴紫夏在岛上人称瑶华天女，和鱼腹神君汪小鱼齐名，汪小鱼刚才与人争斗，已经吃了些小亏，此刻紫夏前去，虽说只是迎客，不会一上来便你死我活地打上一架再说，但情之所钟，难免忧心。
　　正忐忑间，山庄门外忽然两声低叹，箫管幽幽，像从地底下生发出来，却又圆润平和，柔扬动听，正是一首“迎宾”古曲，从头奏响。
　　林染初时未觉，待听了一段，忽发现随着音律节拍，自身体内筋脉似也随之跳动起来，音节欢快则血流加速，音节低回则滞涩难消。惊疑之下，再看同桌之人，也已大多停箸不食，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