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50、第150节 同室操戈

　　林染拍掌道：“这话说得很对呀！”
　　牛儿又道：“而且历来的争斗，也有岛上人将外人杀死的例子，如果外界的人也这般计较，联合起来围攻长乐湖，我们遐思岛可就危险了。我觉得岛主说的话，也有道理。”
　　林染赞道：“裴岛主远见卓识，光不拘泥于个人恩怨的胸怀，便非旁人所及。但是牛儿，你生下来便是遐思岛的人，被外界世人误会、看不起。如果有一天走到江湖上，很可能像你爹爹一样，无缘无故就被自以为除暴安良的仙界侠士给杀了，你心中就没有怨念么？”
　　“偶尔想起来，怨是会怨的。”牛儿忽展颜一笑，道：“但是遐思岛这么好，我干么要出去？这一辈子，我就在岛上放牛种地，供养老娘，若长大之后再娶了桃林四姝，那更加是神仙也及不上的日子啦！”
　　牛儿哈哈大笑，已从丧父的哀思中走了出来，站起身，将尚冒着青烟的火堆踏灭。
　　林染心有所感，连一个小童也能将尘世恩怨看得这么透彻，自己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一念及此，他的内心也像亮堂了许多，将诸般杂念抛在脑后，专心学着牛儿，将烧后的草木灰烬洒入开垦出的新田。
　　从此，林染日出而作，日没而息，每天有干不完的农活，日子过得倒也充实，偶尔回想起遐思岛外的种种往事，真有恍如隔世之感。牛儿常常过来与他聊天解闷，饰书饰剑姐妹也偷偷来查察过他几次，见他专心垅亩之间，便并不相扰，据实向岛主禀报去了。
　　林染种了一垅秧苗，田中刚现青青之色，第二日起来，到地头里一望，忽然全身冰凉。原来，不知是谁捣鬼，将发出芽来的秧苗尽数连根拔了，横七竖八乱扔在田里，一夜之间都已叶片发蔫，再栽只怕也是不活了。
　　林染唤来牛儿替他察看，牛儿疑惑地道：“你是在岛上得罪了什么人吧？也不对呀，毁人秧苗，等于断了种田人的活路，岛上哪有这么无聊之人。”
　　林染暗悔夜里睡得太沉，被人来拔了秧苗都不知道，只得自认晦气，道：“还能重新再种过么？”
　　牛儿摇了摇头，道：“这一批是没用了，再要种也麻烦。我地里种撒得密，现在本该分一分了，便匀一些给你吧。”
　　林染千恩万谢，和牛儿一起从他的地里匀了将近一半苗子过来，小心种下了，倒也似模似样。牛儿叮嘱道：“你这次可要小心，最好逮住那贼。如果再被捣乱，可就只有从头来过了，别的都不怕，就怕误了农时。”
　　林染连连点头，当夜提了锄头伏在地旁，直守到鸡叫头遍，仍不见人来，这才悄悄回屋休息。哪怕躺在床上，一只耳朵也听着门外的动静。如此连过数日，田里却又好好的，并没有人来捣乱。
　　眼看着苗子在地里抽芽拔高、欣欣向荣，林染的心渐渐放回了肚里头，夜里虽仍警醒，却不去地里埋伏了。这一夜睡得半梦半醒，好似梦到有猪拱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惊而起，侧耳听去，外面果然稍有异动，连忙悄悄起床，掩至门边，忽然拉开房门，大呼而出。
　　地里果然有个黑影正在低头捣鼓，忽听人声，惊得要跳起来。就这一瞬，林染已赶至眼前，只见田地里的秧苗又已被拔了一半，那人手里还薅着一大把，尚未丢了开去。
　　人赃俱获，林染怒喝道：“谁，干么断我生计！”当胸一把向那人抓来。
　　那人一身黑衣，面上还蒙了一块布，此时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天际只得一颗启明星一闪一闪的，若非林染目力极好，还真不容易看出他来。
　　那人见林染攻到，身形一闪，滑似游鱼地连避几招，林染一时竟抓他不住。二人这一动手，地上的秧苗便又遭了殃，被踩倒一大片。
　　林染几式无功，起了争胜之心，手指一点，降魔神剑指“嗤”地刺出。他手上无剑，这样使出只是纯以指力伤敌，威力比之以指驭剑大打折扣。
　　但饶是如此，那蒙面人亦忽觉压力大增，手忙脚乱之际，林染一指迫得他往旁闪避，伸掌一捞，刷地一声将他的蒙面巾扯了下来。
　　“汪神君，是你！”林染看清那人面目，连忙收势不攻。
　　那黑衣人正是鱼腹神君汪小鱼，见行藏败露，不由大是尴尬，站在原地挠了挠头，道：“唔，唔，是我。”
　　林染看了看地上又已被糟蹋得乱七八糟的秧苗，心头气往上冲，道：“神君夤夜造访，有何贵干？”
　　汪小鱼左顾右盼，答非所问地道：“这地方位置不错，土质也好，林公子在这里还过得习惯吧？唔，地方好，庄稼也长得不错。”
　　“庄稼长得是不错，可你为什么要将它拔出来？”林染半疑半怒地道：“上次也是汪神君干的吧？庄稼拔断了根，便不能活了，神君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
　　汪小鱼明知抵赖不掉，索性一摊手，道：“我的意思还不明白？这遐思岛不是你待的地方，从哪儿来便滚回哪儿去吧！
　　林染大怒，道：“遐思岛不欢迎在下，明说便是，何必干此下作之事！要知庄稼虽不值钱，却也是我的一片心血，而且庄稼成熟了便是粮食，糟蹋粮食的人，与猪狗何异！”抬手便又要使出一招神剑指，忽心念一动，又道：“是裴岛主教你来的？”
　　心想，若是裴岛主心头失悔，不想让我住在岛上了，却不便明说，让汪小鱼前来捣乱，意在使我知难而退，那又如何？罢，罢，他是紫夏的父亲，又是遐思岛的岛主，我总不能厚着脸皮赖在这里。
　　汪小鱼道：“岛主世外高人，怎会将你这小子的事放在心上，还专门教我来拔你秧苗？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你声名狼藉，遐思岛不欢迎你，你快些走吧！”
　　林染冷哼一声，道：“我声名狼藉，遐思岛上又有几个名声好的？究竟是遐思岛不欢迎我，还是神君自己容我不下？”
　　汪小鱼怒道：“就算是我自己不欢迎你吧！难道我堂堂鱼腹神君，还不能将你这农夫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