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104、第104节 故人重逢

　　林染现下不仅腹中大痛，而且是全身筋脉，无处不痛，四肢百骸，都鼓胀得像要爆裂开来一样。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景象，林染摔倒在地难以动弹，心道这次莫非是大限到了？解除白青眉的禁制和恢复些许功力，不过是回光返照，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一切，潭中女子都瞧在眼里，不过她好似无动于衷，反倒又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双臂伸开，闭目入定。
　　林染躺在地上，身子如同一会儿在烈焰中烘烤，一会儿又被冻在千年玄冰之中，无穷无尽的煎熬也还罢了，偏偏神智却仍清明。清清醒醒去承受难以承受的痛楚，这才是最要命的。
　　他救了潭中女子，自己却要死了。
　　反正要死了，他也不去想值得还是不值得，只是眼望着头顶那片蓝天。这里的天空竟是意外的蓝，宝石样的，分外好看。
　　抓紧时间看吧，这样美丽的天空，他还能看得几眼呢？
　　微风拂过，龙涎花树的花瓣纷纷飘落，如同下了一场花瓣雨。
　　难道花儿，也在为这不幸的少年落泪？
　　林染心里却着急起来。潭水刚刚被他施药解毒，虽暂时不再有新水注入，可这些花瓣如飘落潭中，不又等于向水中下毒。自己白费力气一场，竟是要白死了么？不过，花瓣飘落潭中，到花香融入水里，总要花些时间吧。他只盼被困潭中的女子快快恢复力气，从水底下爬出来。
　　可惜，天不从人愿。水中女子没有从潭里爬出来，那倒地的老妪，却“呼”的一下自地上坐起！
　　林染暗暗叫苦，自己功力未复，施展出的“镇妖弥勒”和“黄粱掌”并不精纯，当时又顾念攻击的对象是个老太婆，生怕像安子风一样，失手打死了她，手下再那么一留情，这恶毒的老妪竟然先自醒了！
　　只见这老婆子从地上站起身来，看到摔落地上的瓷瓶瓶塞已然拔开，脸色大变，两只枯瘦的手爪提在胸前，一步步向林染迫来。
　　缤纷的花瓣雨中，一双掌心乌黑的鸟爪，一对闪着浑浊而恶毒光芒的眼睛，离林染越来越近。林染叹息，这不是他在临死之前愿意看到的景象，转过头来，只把目光定格在天空上。
　　天空湛蓝。
　　老妪一步步走到林染跟前，阴笑道：“受死吧！”双爪同时插下。
　　林染眼中又出现老太婆丑陋恶毒的面容，刚要闭眼等死，忽然眼前一花，那张丑脸“呼”的一声，离自己远去。惊呼声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大响，老妪枯瘦的身子落入水潭之中。
　　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道：“老虔婆，让你也尝尝被困水中的滋味！只不过你不是我，虽然不畏花香，却不过半刻就会淹死！”这声音听到耳里，竟然分外熟悉。
　　“小贱人，快拉我上来！”老妪在水潭中手脚乱舞，载浮载沉。看来她虽会些功夫法门，却并不通水性，一跌落水中便慌了手脚。
　　白衣女子格格娇笑，两袖翻卷，只做了一个势，潭中陡然翻起滔天巨浪，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转瞬将老妪卷入水底，任她怎样挣扎，总是无法露头。不多一会，只见她手脚一阵乱蹬，身子一挺，眼见是不活了。
　　“唉，她虽然恶毒，但对主人却是忠心耿耿，又已年纪老迈，你何苦伤她性命。”林染躺在地上，不用看也大致猜到了潭中情形。
　　白衣女子回过身来，走到林染跟前，俯身看向他的脸，道：“她折辱于我，又想害我，难道不该死么？哼，哼，心狠手辣，原是我的拿手好戏，我可从来没说我是好人，你后悔救我了吧！”
　　她眉头一皱：“咦，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
　　林染的表情没法不奇怪，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看清楚白衣女子的面容！
　　难怪她的声音听着如此熟悉，原来他们不仅见过面，而且还是熟人。
　　很熟的人，熟得连身上的每寸肌肤，都曾紧密地贴在一起——她就是大荒龙女雨丝丝。那个掉下悬崖之后，林染曾费尽心思，苦苦寻找的雨丝丝！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林染此刻的惊异和喜悦，这样复杂的情感，浮现在一名陌生的女子面容上，雨丝丝难免会觉得奇怪。
　　却听这“陌生的女子”开口道：“原来是你！幸好我救了你！”模样虽然秀美，嗓音却粗粗的。
　　“你认得我么？”雨丝丝奇怪地问。
　　林染张口欲答，忽然想到自己现在这副德行，雨丝丝信不信是一回事，便是信了，也难免不被取笑，刚自一窒，雨丝丝已一把捏住他的脉门，道：“你修为好高，能令整面绝壁凝成坚冰，现在是因为救我所以受了内伤么？我且替你瞧瞧。”
　　她把脉之下，脸色随即凝重，惊异地道：“你的内息怎的如此奇怪，阴阳交煎，人还能活么？你比我那位好朋友受的伤还要严重，他只是纯寒，你却至阴至阳都碰到了一处！唔，幸好你到了此地，正好拿你做个试验，此间主人若能救得了你，自然就能救得了他！”说罢不由分说，“啪”的一掌击在他头顶。
　　就象当日在忘机峰上一样，林染但觉一股柔和温暖的气息，自顶门百汇穴灌入，往心脉而来，四肢百骸都为之一轻。那感觉是如此熟悉，充满了友情的温暖。
　　林染知道龙女口中的“他”，就是指的自己。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她对自己的伤情仍念念不忘。只是她掉下忘机峰的悬崖之后，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被如此奇怪地被囚禁在镜中秘境里？
　　林染刚想着怎样说，才能让她相信自己就是林染，龙女已一把将他提在手里，道：“此处花香浓郁，我不能在此久留，且先想法救了你再说。”说罢疾步而行，沿着林染来时的小道往峰上而去。
　　她的速度可比林染登山时要快得多，不消片刻，已到了那分岔之处，她毫不停留，取道一直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