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
他站在一棵树下，手中握着一柄长而薄的剑，绿叶成荫满枝头，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叶，洒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斑驳的残影。
叶三千身后是一座古朴的佛寺，庙里香火鼎盛，前来上香的老百姓络绎不绝。身前是一条小巷，子衿就站在巷尾的那棵树下，扬起了一个淡漠而薄凉的笑容。霎那间时光停止，风也停步，如一副上好的水墨画一般，只余下两个人静静相对的身影。
宝吉顺着叶三千发愣的目光看去，只见子衿站在哪里，一向平静无波的心第一次有了动摇。
他讽刺的一声苦笑，目光停留在叶三千身上良久，而后默默离开。
子衿迈着悠闲的步伐一步又一步慢慢地靠近叶三千，阳光将他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
“你怎么来了？”叶三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宫女私自出宫是株连三族的大罪。”子衿答非所问。
“我可是通过御监房的审核后才能出宫的，王上不信的话，大可回宫后派人查问。”叶三千心里老大不乐意了，只觉得子衿不是一般的磨人。
子衿温柔的笑笑不说话，轻轻朝叶三千伸出了一只手。
尽管此时叶三千脑中有一朵云，迷迷糊糊，然而还是毫不犹豫的上前牵住了子衿的手。十指紧扣，子衿的手分明是冰凉而有劲的，叶三千的掌心却已经开始出汗，一双眼左顾右盼就是不看子衿一眼。
她心中突然一动，连忙回过头去寻找宝吉的身影，只见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哪里还能看见宝吉的影子。
子衿一个飞身，用轻功将叶三千带离了地面，稳稳的坐在了一匹骆驼上。平地而起，让叶三千颇为不习惯，随着骆驼一上一下的步伐，颠地她浑身上下酸痛无力，渐渐的昏昏欲睡，身体在不知不觉中放松，靠在了子衿的身上。
再次醒来，是因为子衿剧烈的咳嗽声，支离破碎，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怎么都傍晚了，宫门不是已经下匙了吗？这下玩大了，宫中为了找你恐怕早已翻了天。”叶三千瞧见那一轮金红的残阳，吓得瞌睡全无，直直的看着子衿。
“我自有安排。”子衿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打消了叶三千的顾虑，也对他是王上，谁还敢奈何他半分。
那个时候的叶三千不懂，正因为子衿是王上，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这当然是后话。
夕阳带着娇羞而妩媚的笑脸，渐渐下沉，滑落在沙壑后，在阳光的照射下连沙粒也变成了金黄色的，散出着出辉，晕染开来。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漠，到处都是沙丘和沙壑，然而在这原本应该寸草不生的广袤沙漠上，却生长着一株株紫红色的植物，只见它们的枝条极其细弱，迎着黄沙随风摇摆，分布在广袤沙漠上的各个角落，甚至可以看见它们的根赤裸的暴露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然而这种植物却极其顽强，生机勃勃，披针形的叶子尖上，那抹绿色，总带给人莫名的感动。
骆驼在沙漠里踩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风一吹便掩埋消散在沙漠里，在这片广袤的沙漠里，天地万物都归于无。
“好美啊！”叶三千不由自主的发出感叹。
“这叫红柳，是我且末国的特有植物，枝叶四季常青，极易存活，枝条和绿叶可入药，治疗风湿等疾病，春季嫩叶，可作为饲料喂养骆驼，故而常年居住在沙漠里的居民都称呼它为“观音树”。”子衿指着那一株株红柳，轻轻的对叶三千说。
“原本是其貌不扬的小东西，只因为生长在自然条件恶劣的沙漠里，便让人们看到了它的价值。或许生命正是如此，逆风不折，逆境不卑，才更能让人明白生命的意义吧。”叶三千顿时有所感悟。
“你的脑袋瓜子里那来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生命的意义在于存在与改变。”子衿用手轻点了叶三千的脑门子一下。
“我以前常听人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孤烟如何直，残阳如何圆，到如今亲眼所见才算是真正懂了这分苍凉。”叶三千凝视着貌似尽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的红日，总有一种感觉，只要伸伸手就可以将太阳抓在手心了。
“我出生的那天，就是我母后甍逝的日子，母后是为了生我难产而殁的，大喜之日便是举国哀悼之日，不免有些讽刺。很多人说起我父皇的时候，总会用八个字形容，‘只知征伐，不懂风情’。父皇一生后宫嫔妃三千，然而从未擅宠一人，尽管我的母后身份贵为王后，享尽了天下女子求不得的尊贵，然而十年锦衣玉食，十年空落寂寞，一直到母后消逝的那天，也未能求的父皇对她的一点眷顾。后来我渐渐长大，虽贵为太子，却也从来都得不到父皇的宠爱与认同，甚至几年都难得见他一面，我想父皇是天生的无情，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父皇充满了极端的憎恶。”子衿牵着辔绳，驾着骆驼迎着夕阳，漫步在沙漠中。
“后来呢？”叶三千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哪句玩笑话‘帝王无心’，只是那时事不关己，如今依旧事不关己，这痛却感同身受。
“后来我十三岁那年父皇崩殂，我顺利登基。”夜晚即将来临，沙漠的天气也变得寒冷了起来，子衿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哦。”叶三千低下头，不再说话，身子却紧紧依偎着子衿，不知道究竟是想给他温暖，还是自己想要汲取子衿身上那微渺的温暖。
“你生病了吗？”叶三千幽幽的问。
“我快死了。”子衿回答的云淡风轻。
“一定要死吗？”叶三千想了想，而后不死心的问。
“一定要死，父皇曾让大先知为我卜过挂，大先知有言，若我想死后极乐，必要造十万功德。”子衿无奈的笑了笑，将头枕在叶三千的头上。
“可是我能帮你什么呢？我究竟能为你做什么呢？”叶三千突然激动的抓住子衿的前襟，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子衿。
这辈子，第一次那么迫切的想为一个人做些什么。
“走吧。”子衿长叹一口气，没有回答。
叶三千曾听人说过，夜晚的沙漠是死亡的沼泽，充斥着许多未知的危险，一场小小的沙暴，便可将人活埋。 眼前天色越来越黑，不免暗暗担心了起来，反观子衿依然一派轻松自如的姿态。
终于残阳西落，天地间一片黑暗，但见远处点点火光亮起，走进了才发觉竟是一簇篝火，火堆旁围着几个百姓，正在絮絮叨叨聊着些家常。
子衿抱着叶三千下了骆驼，自然而然的坐在了篝火旁，融入百姓中。一排排用夯土建成的低矮平房，静静的立在黑夜里，檐脚下有一只土狗趴在哪里，偶尔发出一两声吠叫。
一位大叔正借着火光，细致的卷着烟叶：“我听说最近市面上牛羊紧缺，那价格是翻倍的涨！可惜那时咱没想到多羊几头牛，不然的攒下不少银子，天生没有发财的命啊。”
“可不是吗。说是这朝廷里那位大官过生宴客，一次就宰了牛羊各两千头呢。你说同样是人，这命咋就这样不同呢。”大娘听了大叔的话，愤愤不平。
“我说张婶，咱这些人的贱命哪里能跟那些达官贵人比，就咱们这些人一年到头也宰不了一头牛。”一位稍显年轻的男人，嗤笑一声，又往火堆里加了些干牛粪。
叶三千这时候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天子衿会对梦泉大发雷霆，单是一场寿宴就能宰杀牛羊达到四千头，可见其贪污腐败之严重。
可是看子衿那时的态度，此事背后肯定有着极大的隐情，不然证据确凿，为何子衿不直接处置梦泉，反而会敕谕他不得自戕。
只见天边一道流星飞逝而过，消逝在天际。
百姓们立马站了起来，向着西方跪拜，嘴里不住叨念着“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叶三千原本就不信这些，正打算一笑而过，突然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虔诚的跪下，对着佛主许愿‘天佑子衿’。
子衿霸道将叶三千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只能跪我。”
叶三千甩开了被子衿钳制住的手臂，踮着脚尖，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你说过我是大先知给你的因缘，可是倘若我不能帮你，你会不会杀了我。”
“会，不能帮我，便意味着你有可能帮别人。”子衿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我会帮你。”却并不是因为怕死，这句话叶三千当然没有说，也不知道如何说。
“我的命是整个且末王朝的，你的命是我的。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看到百姓不再受到战祸之苦，我西域三十六国能够统一，成就雄图霸业，一举挥师入主中原。”子衿坐在坎上，有一种凌驾在众人之上的气势。
我的命从什么开始就变成了你的？
叶三千低低笑了出声，好大的明目，好顺理成章的理由，好高的帽子，好不可一世的野心。
千秋江山，谁主功过，谁论成败。
风情风骨，美人倾城，美人倾国。
小桥流水，风波又绿，烽烟又起。
聚，不得乐，离，不得苦。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