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银河速逃星

7、第七章

　　这听起来甚至让人有点难为情。
　　我忘记了我的同伴，但明明我跟他一起来的。我们也许在某些方面更为亲近，因为我们曾经见过彼此一面。但实际上，我甚至不知道那一次我看见的，是不是真的是他的脸。因为他显然也和我一样，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在将来都会取代某个人，用他们的脸继续活下去，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做。
　　我的父母总会给自己找些理由，就像是当时他们讨厌我一样。我记得那个时候，这项技术还不成熟，但是现在竟然似乎成为一种流行趋势。其实这样的事情一直在发生，只是我不知道，我选择充耳不闻。
　　孩子们的声音在我身后，兴致勃勃地热闹着。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一切，这仿佛像是我的父母当初想要丢下我一样，我现在让阿琴丢下了这些孩子。她是自愿的，但不知，她只是被逼无奈之后被自愿了。因为这是她现在唯一的路，而我就是那个掠夺她的人。
　　“算了。”我说，“你不必这样。”
　　阿琴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我想她应该看向了我。
　　“你不想这样，而且你还有弟弟妹妹。我会告诉我的母亲，如果她不同意，那就让我个人了来决定，请你接受我的帮助，以一种不会伤害到你的方式。”
　　之前的那个孩子不满地嚷道：“你这家伙又在骗人了。”
　　我朝向他的方向，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可以看到他的脑子里刮起一场思维的风暴。怀疑的，狂热的，令我忧心忡忡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总是有烟花，但其他的孩子出声阻止了他。我听见一个在之前我只听见安静而缓慢心跳的人的脆弱的声音，她年岁不大：“你真的可以帮助阿琴姐姐吗？”
　　我说：“我会竭尽全力。”
　　孩子们都笑了起来，我看见他们的情绪，哪怕是哪个安静而昏睡般的孩子，也出现了开心的螺旋。
　　只是除了一个人，除了从一开始就质疑我的那个孩子。
　　阿琴可能在说什么，用我看不见但是他们能看得懂的方式。那个孩子的声音似乎听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我还是知道，他其实是在不高兴。
　　“阿琴姐姐说这会破坏交易。”
　　我说：“我的母亲一向喜欢掌控我，但这一次她再也控制不了我了。虽然我看不见你们的颜色，但是我能够看见声音，可以看见电光。如果你能够看到就会知道，那是极美的景色。我曾经在你的身体里的时候，见到过你们的色彩。”
　　我不知道阿琴怎么想，但是她走了过来，握住我的双手。我感受到她的手上还没有被擦干的水迹，和她的手指纹路。阿琴没有继续哼歌，她在我的手心画下一个问号。
　　我想她在担心我，明明我们其实都是彼此的陌生人，根本就没见多几次。但是他还是会为我担心。
　　她比我的亲人更像是我的亲人。
　　我还想说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么多的话，可能实际上我只是想要让她不要担心。我听见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我的同伴大喊，但他并没有叫我的名字，我能够分得清他的声音。
　　“我在这儿。”我朝着声音的方向挥手。
　　他气喘吁吁，声音听上去十分疲惫，似乎已经忙碌了很久或者是走过一段很长的路。我怎么告诉他我在这儿度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继续享受这段独处一般的时光。但他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匆匆地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我听见他的呼吸声在这一片静默之中涌动。我的同伴，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现在他找到我了。
　　“我们得走了，要不然就必须永远离开那儿。”他说。
　　“我很想永远离开那儿。”我说。
　　他嗤笑一声，仿佛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一样，“你留在这儿会死的很快，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规整，你看不见。”
　　那个讨厌我的小孩子也符合道：“是啊，你看不见。”
　　我听见阿琴跺了跺脚。
　　我说：“我可以看见不一样的色彩。”
　　“假的。”
　　“你不是我，你永远都不知道我能看见什么。”
　　我的同伴沉默了，他有些担忧地说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就说在这里考察，晚一点儿回去。”
　　他咂咂嘴：“但是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也不能，我可以帮你造一个假的活动证明。”
　　我不解，他解释道：“我们来到这里，只能在规定的区域规定的时间活动，当然了，大多数人其实是不想来这里的。”
　　那个最小的声音说：“简直就像是笼中鸟一样。”
　　我听到过鸟鸣，但没见过笼子。我的母亲喜欢杜绝危险，让我一个人待在一间屋子里，她说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安静的像是一个普通的还没长大的孩子，就像是他们所说的一样。
　　我的同伴说“我还给你找了个导游，你可以在这里转转。”
　　我刚想说，阿琴的弟弟可以带着我到处玩耍，就听见阿琴弟弟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没想到居然是你。”
　　他衣服的布料摩擦：“我姐姐让我带着他到处玩，但我一点都不想，你都看不见，为什么还要到处走呢？”
　　我说：“我想看看更大的世界。”
　　他说：“那好吧，不过你可想好咯，无论出了什么事请，我都是不负责任的。”
　　我说：“我明白。”
　　于是他拉住我的衣服，我感到这股力量是向下的。他的个子并不高，力气却不小。我跟着他走出了门，我听见阿琴又一次哼起了歌。
　　也许这就是她表达某种情绪的方法？我无法感受出来，我头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我无法感受她的情绪就像是我无法描绘她所能看见的色彩一般。
　　我听见我的同伴在和其他的小孩子交谈。
　　我回过头，想要让阿琴听见：“你不用牺牲自己，你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我感到那个拉着我衣服袖子的力量稍微大了一点儿，而属于人群的声音逐渐消失在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