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扶苏短篇）相殉》蒲君

27、番外六

　　赵九思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全身的不舒服已经不那么明显了，仅仅是身后还有些许隐隐作痛，不过这不要紧，他今天又不是去打架的，他只是，要去了结一件两千年前就应该了结的事。

　　“九思，你要做什么？”扶苏坐在床旁，看着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神情恹恹，慢吞吞的打了个哈欠的赵九思，轻声道：“从昨天接到顾余电话之后，就一直感觉到你在算计着什么……”

　　“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随意的抓了两把头发，赵九思掀开被子，踩着毛绒拖鞋，拉开落地窗的窗帘，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衣柜边，精心挑选着今晚外出赴宴的礼服。挑来挑去，没有中意的，就选了件米色高领毛衣，一条深色牛仔裤，再加上长及腿弯的深色风衣。

　　看着把双手插进风衣口袋，就要打开房门走下楼吃早餐的赵九思，扶苏开口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的赵九思扭头，看向依然坐在床边的扶苏，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斜斜的照进来，落在扶苏身上，却不像之前一般照的扶苏呈半透明的感觉。此刻的扶苏，宽衣长袖，雪肤乌发。虽然还未换上现代人的衣物，但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外貌身体，都和一个普通人一模一样。赵九思轻笑一声：“看来皇陵一行，修为精进不少……不过，我不需要，今晚你也不准跟来。”

　　扶苏：“……”

　　“你也别想着偷偷跟来，扶苏，你知道的，我感觉得到你……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别惹我生气，懂吗？”赵九思笑着道。

　　扶苏珉紧了唇，定定的看着轻松随意的赵九思，眼底渐渐染上了淡红色，却在赵九思冷下来的神色中闭上了双眼：“好……我不去……我在这等着你……”就是这般的举重若轻，从容不迫，这个，在及冠之年就从宫斗政斗中，内外全胜杀出重围的人，在全朝堂只有李斯的支持下，罔顾所有人的既得利益，强硬的不容置疑的把郡县制度给推行了下去……似乎，从未有人敢在他生气的时候，反抗他，拒绝他……

　　“乖孩子……”赵九思轻笑，打开门走了下去，虽然他确实还是赵九思，但不可否认的是，嬴政的思维、性格以及记忆，都在影响着他，所以他能毫不别扭的称呼扶苏乖孩子……初期的抗拒过后，潜移默化之下，似乎当嬴政，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今晚，杀人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下午的时候，正准备要出门的赵九思接到一条短信，和之前那条‘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的短信一样，信息来源不明，但明显是来自同一个人，短信上只有短短四个字：“危险，勿至。”

　　赵九思随手删掉短信，觉得这林森也是个妙人，两头讨好就不怕两头都落空吗？这般遮遮掩掩的，就确信他一定会信？就算信了又一定猜得到是他？猜不到他怎么承他这个人情？而林森给他发了警示，就算被另一方知道了，没有号码，查不到来源，大可以打死不认，顶多被怀疑一二，什么都少不了。

　　算了，这种小小的心机还是在他的容忍范围内的，他是个大方的人，只要不碰触到他的底线，该给的好处一点都不会少。就像那些大臣一样，没有点甜头，谁给他卖命？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来到顾余家位于郊区的二层小别墅，此时是下午五点，临近黄昏，赵九思打开车门下车，朝着灯火辉煌的大厅走去。

　　厅内少数是他的同班同学，大多数是面熟的同龄人，还有一些不是很当红的男女明星，作为这些大少爷大小姐的男伴女伴穿插其间。所有人都穿着华丽，高贵典雅，或坐或站，在大厅四周摆放着数条长桌，上面摆满了精致的冷盘和各种各样的水果，每隔一段距离摆上一座复杂华美的烛台，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点上。四周的墙壁上拉着彩灯，气球，缎带，中间的场地空了出来，头顶装着一个球形彩灯，想必是等会推蛋糕切蛋糕以及跳舞的地方，和任何一次普通的生日聚会没什么不同。

　　赵九思的到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他，不熟的仅仅是点个头打个招呼，熟悉的都围了过来，其中就有生日宴的主角顾余。

　　顾余看到赵九思走进大门，开心的迎了上去，知道赵九思不喜和人接触，就只站在他身前笑道：“九思，你能来我很高兴！我还怕请不动你呢……快，这边坐，宴会就差你了。你还没吃饭吧？这里又自助餐，先随便吃点，等会六点整我就切蛋糕，到时候看大家的意愿，是在这玩还是出去玩都可以。”

　　赵九思也笑，他无所谓的道：“看你们的，我都可以。不过这地方可真够偏僻的，你家市区内不是有别墅吗？怎么想到在这举办宴会？”

　　顾余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笑道：“这不是为了可以放开玩吗？这里是我的地盘，大人都不在，不会有人能打扰到我们……你知道的，等会他们要是疯起来，能把我的别墅给拆了！”说完还冲着赵九思眨了眨眼，你懂我懂的意思，一般这种聚会，虽然不至于有多腐烂，但有时候，助兴的药和女人也少不了。“我叫了些认识的明星，如果有你喜欢的，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赵九思可有可无的笑了笑，懒懒的顺着顾余指的地方走过去，在桌边坐下，随手拿了一杯颜色红的像血的红酒，也不喝，就这么对着灯光把玩着。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六点整，顾余切完蛋糕，一一分发给众人。然后切了一块品相最好的，亲自抬着朝着赵九思走过来，笑着道：“九思，来，吃蛋糕……”

　　赵九思伸手推开身前的蛋糕，笑着道：“我也陪你玩了那么久了，你背后的人呢？该叫出来了。”

　　“九思，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来，吃蛋糕……”顾余还是笑着把蛋糕往赵九思身前送，不过，肉眼可见的，顾余往前伸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抖什么？这蛋糕有毒？”赵九思轻笑，把杯中的红酒泼到顾余的脸上，冷下神色道：“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让你背后的人出来！”

　　现场一下子冷到极致，在场的宾客神色尽皆凝住，像一尊尊蜡像浇筑的人偶，空有精致的外在，没有半点灵魂。

　　轻微的响动从二楼传来，一个头发干枯稀疏，眼窝深陷，眼珠浑浊，皮肤干瘪蜡黄，布满老年斑的老者，穿着深灰色的粗布衣裳，颤颤巍巍的杵着拐杖，从楼梯上一步一步的走下来。他身后跟着一身青衣的老者，老者看不出年纪，一头雪白的发用一根木簪子挽在头顶，皮肤红润细腻，五官柔和大气，手拿一把拂尘，仙风道骨随意洒脱。在之后就是赵九思见过的熟人，林森和钱总……

　　一行四人从二楼走下，林森规规矩矩的站在青衣老人身后，目不斜视，好像现在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钱总少了一条手臂和一只眼睛，剩下的那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赵九思，带着满满的怨毒和恨意。

　　赵九思撇下顾余，朝着四人走去，他先看向林森，见林森看也不看他，也不开口说话，就把目光转向钱总，嘲笑道：“呀，这不是钱总吗？您老还活着呢！不愧是地底的常客，墓里的王者啊！其他人呢？还是说，这么多人只有您一个人活下来？那还真是惨啊！！”

　　钱总冷笑，也不动气，道：“是挺惨的，不过小娃娃也别得意，待会谁惨还不一定呢……”

　　那青衣的老者用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挥，在场宾客瞬间消失不见，现场只余下顾余、赵九思和二楼下来的四人。

　　老得可怕的粗布衣老者颤颤巍巍的朝着赵九思行了一个礼，张嘴道：“陛下……徐福在这有礼了……”

　　“徐福？”赵九思似乎并不意外，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老者，这个自称徐福的人，已经老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说话含混，吐字不清，张嘴说话间，只见一个黑洞，一颗牙齿也无。“朕，似乎有些理解你了……这长生不老药，看来只能长生，不能不老嘛……”

　　徐福露出一个和善的笑，但是在他那张满是皱纹，几乎皮包骨头的脸上，这个笑容扭曲可怖，他含混道：“臣虽然苟活了两千年，但人啊，越老越怕死……陛下，臣不想死……”他怎么会想死呢？两千年累积下来的财富，多得能让任何一个见到的人眼红。

　　“哦，你不想死，朕当年也不想死，但朕还是死了……”赵九思轻声道：“朕给你钱财人手，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你回报一样——忠心。你办到了吗？”

　　“朕平生，最恨背叛！”

　　从徐福深陷的眼中淌下两滴浑浊的眼泪，徐福呜咽着道：“臣，对不起陛下！两千年之前是，两千年后亦是……”

　　赵九思又笑了，他甚至懒得再看徐福，把目光转向仙风道骨的青衣老者，道：“这位，想必是林森的爷爷，风水界鼎鼎大名，数一数二的林大师？”

　　林森爷爷带着和煦的笑，道：“不敢当，在陛下面前，算不得什么……”

　　钱总看着几人友好的打招呼，有些不耐烦的道：“说这么多干什么？还不动手？”随着他的话音刚落，无数黑衣蒙面的人出现在门口及四周，甚至连二楼都站的满满的，堵死了赵九思任何逃走的路。

　　林森爷爷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道：“钱总，做人不能这么粗鲁，尤其是对待始皇帝陛下，最起码的尊重是要有的，您说是吗？陛下？”

　　赵九思眨了眨眼，看起来有些许天真无辜，他开口道：“我人就在这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徐福道：“臣想向陛下请求一物，望陛下恩准。”

　　赵九思：“你想要什么？”

　　“心。”徐福道：“陛下您的心……”

　　赵九思笑出声来，他摸着胸口，大笑道：“真是愚不可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这玩意能使你们长生？”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吗？”林森爷爷轻笑道：“陛下身具真龙之气，又是天命所归，此刻魂魄归位，灵体完整。无论血肉，皆是大补……您的命太贵了，您此世的身份担不起这份贵重，迟早冲撞了您折煞了您，还不如与我等所用，皆大欢喜。”

　　“是你们皆大欢喜吧？”赵九思冷笑，“被吃的是我，又不是你们，我欢喜个什么？”

　　“陛下您就别再拖延时间了。”钱总阴阳怪气的开口道：“本想让您吃了药，在睡梦中无痛无惧的死去，既然您不愿意，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来人！抓住他！”

　　赵九思退后几步，从腰后掏出一把手木仓，点指着几人，道：“好歹我也是军人世家，会这东西不奇怪吧？”这把木仓是他昨晚从赵老头那里乘所有人不备，顺来的。当然，木仓这东西，赵老头从小就教过他，当玩具给他玩。只是必须要在赵老头的眼皮子底下玩，并且不能带出赵家老宅。

　　众人一时被拿木仓的赵九思镇住了，没人会相信以赵九思的智慧，会什么都不做准备的来此，所以刚才双方交谈，不过是你来我往的较量，都想摸清对方的底牌之后再动手。不过没想到这嬴政的转世如此天真，竟然以为只一把木仓就可以全身而退？他以为他身手已经好到堪比特工？还是他以为他手中的木仓真的有用？在有林森爷爷在场的情况下？

　　眼也不眨的，赵九思朝着左边一个黑衣人开了一木仓，正中眉心，收回手，他无辜的开口道：“都别动，别担心，我就想试试这些是不是普通人而已……”

　　众人随着赵九思的话看向被打中的黑衣人，只见那黑衣人眉心弹孔处，没有什么血迹，却仿佛被什么腐蚀了，淌出黑色的浊液，随即不过片刻，整个人化作一张薄纸燃烧起来。

　　赵九思笑道：“看来不是真人，是林大师的杰作啊！果然啊，现在是法制社会，哪来那么多卖命的亡命徒？这万一，弄得满地鲜血，尸体遍布的也不太好看啊，到时候打扫起来也是个麻烦事，更别说怎么处理尸体，怎么跟警察叔叔解释了这件事了……”

　　林森爷爷猛然色变，铁青着一张脸看着赵九思，震惊道：“这怎么可能！你在子弹上涂了什么鬼东西！”林森也好奇的看向赵九思，他爷爷的傀儡术这天底下无人能破，这傀儡，木仓打不死，火烧不灭，符纸没用，至今还没出过差错。

　　“别说的那么难听。”赵九思淡淡道，把手木仓指向林森爷爷，漠然道：“所有人都别动。林大师，在风水这一行，您认第二？谁敢认第一？我自然是远远及不上您的……但是就您说的，我身具真龙之气，又命中带煞什么的。一命二运三风水，这命生的好，天生就比其他的强……我就想啊，要是我把我的血涂在这子弹上，会有什么用呢？现在看来，效果出奇的好，您说，这子弹，干不干得掉您？”

　　“……”被木仓指着的林森爷爷冷汗直流，他定了定神，道：“陛下，那您就一把木仓，带了多少子弹呢？”他指了指渐渐增多的傀儡人，“这些傀儡，您又能干掉多少个？我只要避开您的第一木仓，您就找不到我了……”

　　“说的也是。”赵九思放下手中的木仓，他看向林森，淡淡道：“那林森，你现在是站在哪边？”顿了一下，接着道：“胡亥，你又是站在哪一边？”

　　从一开始就僵硬的站在原地，端着一盘蛋糕的顾余手一抖，蛋糕直直的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