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飏》侑星

5、第 5 章

　　“啧，这么愿意给我打饭？”
　　“我去你的，”付屹笑着拍了他一掌，“少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是怕你太想我又躲被子里哭。”
　　“滚蛋，当时还不是因为你欠我钱没还。”
　　连辰说完，靠着椅背感慨了会。明明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和付屹臭味相投的童年，现在看来竟然还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他们两个可怜蛋儿就这样互相搀扶、跌跌撞撞地成长着，即使中途缺席过那样长一段时间，再次重逢仍然觉得胸中温热。
　　连辰最后没跟付屹去他哥那个商务会所，因为在路上徐伟娟给他打了个电话，给截胡了。
　　她在那头一通呼天抢地，让他赶紧回来，说再不回来她就要死了。这套路连辰熟悉得很，估计是她在外面打牌欠了钱，债主追上门来要债了。
　　果不其然，一回到家就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连辰没搭理他们，径自走进了自己房间，把小金库里的纸钞都抽了出来。数了数，整整1500。他没犹豫，把钱攥在手里，回到客厅把钱往桌子上一拍，抬眼望向领头的光头男：“1500，够不够？”
　　“老娘只借了1000！”徐伟娟尖声喊道，“还有连辰你哪来的钱？！”
　　那光头男瞪了徐伟娟一眼，走过来把桌上的纸钞拿起来，舔了舔大拇指开始数。
　　“剩下的500的，就当作哥几个这么大热天特地跑一趟的路费。”光头男拿着那沓钱往徐伟娟脸上拍了拍，“娟姐啊，看不出来你这儿子还挺懂事。你也收敛点，别哪天把自己卖了…”
　　“呸！”徐伟娟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老娘又不是不还钱，你有必要特地找上门来吗？看老娘出丑你很开心是不是？”
　　“你可拉倒吧，谁不知道你那小破厂要倒闭了，你哪来的钱？”光头男看向连辰，讥讽地说：“你这小子最好也擦亮你的狗眼，看看你妈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别哪天被她卖了还给她数钱！”
　　“欸你这人说什么呢！”徐伟娟狠狠推了他一把，“给我滚出去！赶紧的！”
　　徐伟娟把他们赶走之后，回头看到连辰正坐在餐桌边上，双手抱着胸，冷冰冰地看着她。
　　“瞪谁呢！老娘养你这么大，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帮老娘还个钱还有意见了是吧？”
　　“我没意见，”连辰说，“你继续去打牌，哪天没钱了尽管把我卖了，我保证二话不说。”
　　徐伟娟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坐在沙发上抽起了烟。
　　连辰也不动，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低着头想事情。
　　“你那些钱哪来的？”徐伟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前几天找了个家教。”
　　“哦。”徐伟娟掐掉烟，“不错，有时间的话还可以多找几份工。”
　　“我已经辞职了。”
　　“什么？！”徐伟娟跳了起来，“连辰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你妈要失业了！那破厂要倒闭了连上个月的工资都结不出来！你辞职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连辰抬眼，看了她很久。
　　他发现她是真的老了，眼角爬了几条鱼尾纹。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会再去找工作的。”
　　他说完，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就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徐伟娟照常看电视看到深更半夜，连辰被她的尖细的笑声吵得难以入睡，只好睁开眼睛，把记单词的app打开记了会单词。没想到越记越清醒，他索性拿了耳机随便找了部电影看了起来。
　　一边看的时候还在想，他该上哪儿找工作呢？
　　这年头，哪儿的经济都不景气，更别提这小小的六安镇了。他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一没技术二没经验，还他妈找的是暑假工，找得到才怪了。
　　没想到第二天，连辰就被自己打了脸。
　　一大早，连辰就换了球衣托着篮球，准备去镇上的初中打会球。在路上却看到了传闻中的那间会所，正是付屹他哥开的那个，外墙上用灯管搭着特大号的店名，门口立着个牌子，上面的红纸上写着招聘信息，字有点难看，大体可概括为：招服务员，薪资待遇面议。
　　连辰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进门了。
　　他想要一份工作，不论是服务员，还是理发师，他现在都愿意做。只要能让他赚到钱，让他不用再在家面对徐伟娟。
　　连辰一进门就和正站在收银台后面敲电脑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那男人抬眼瞥了瞥他：“来打牌还是来喝茶的？”
　　连辰莫名其妙地支支吾吾了一阵，说：“我是来应聘的。”
　　“你成年了吗？”那男人低下头，像是在写什么东西，“我这不招童工。”
　　“成年了。”
　　连辰有点无语。
　　他好歹也快180的个子，难道看着很像未成年？
　　“先进来吧。”
　　那男人从收银台走了出来。连辰跟在他身后，悄悄打量起他来。这男人看样子差不多27、8岁，穿着一件普通白T和花花绿绿的沙滩裤，脚踩一双黑色人字拖，肤色偏黑，理着寸头，肌肉还挺多。既有点像下了班准备去搓一顿的搬砖人士，又有点像放飞自我的运动员。
　　总之，连辰一开始根本没把他往老板那方面联想。
　　他就以为这人最多是个打杂的。
　　这茶馆…不，商务会所，虽然有点名不副实，但好歹也是个娱乐休闲的场所。更何况连辰扫了几眼，发现这茶馆不仅配置了好几台电脑、麻将桌，更是连盆栽都摆了好几大盆。虽然看不出是什么风格，既不典雅也不华贵，但也还算是舒适宜人。
　　相比起来，眼前这位正抽烟的大老爷们就有点不太宜人了。
　　他喊连辰坐下之后就自顾自地抽起了烟，会所里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估计是时间太早。连辰被他的烟味勾得有点犯烟瘾，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两声。
　　那男人终于把烟掐了，看向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你真是来应聘的？”
　　连辰嗯了一声：“我是一中刚毕业的学生，想找个暑假工，赚点钱。”
　　“哦，”那男人点了点头，“一中的啊，那你成绩应该还可以吧。”
　　“还行。”
　　“哦。”他顿了顿，“我这招人要求也不高。本来想招妹子，但现在也没几个妹子愿意来。我看你长得还行，做事应该也还利索。你要真想做，就先试两天，我给你按天结工资。”
　　连辰愣了好一会。
　　敢情这人真是老板啊？
　　那他就是付屹他哥了？
　　长得着实不像一家人。付屹白白净净的，看着像个弱不禁风的小书生，眼前这人却像个十足的地痞流氓。
　　“怎么样？觉得可以不？”
　　那人又问了一句。连辰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行。”
　　那人伸长了脖子从一边的茶几上拿了一个小本子，上面还吊着一支笔。他把本子扔到连辰面前：“那你先写个合同吧。”
　　连辰：“……”
　　他一个来应聘的，老板要他写合同？不应该准备好合同让他签个名就行吗？
　　“…我要写些什么？”连辰一头雾水。
　　“随便写写，主要是签个名就行。”
　　“…哦。”
　　连辰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像写保证书似的，保证会认真做事、热爱岗位这种话，最后在最下面写上乙方，冒号，签了自己的大名。
　　“连辰？”
　　“嗯。”
　　“行，那你再帮我签个名。”
　　那人说完就起身走开了，留下连辰一脸懵逼。
　　他哪知道他叫什么？
　　昨天付屹倒像是提过他哥的名字，可他早没半点印象了。连辰只好在甲方后面写了会所的名字。
　　那男人回来的时候，端来了两杯枸杞茶，在连辰面前放了一杯。
　　他站在连辰身侧，盯着合同看了会，突然问：“这个…辰生商务会所是个什么东西？”
　　连辰仰头看向他：“…不是这家会所的名字吗？”
　　那男人被呛到，狠狠咳了两声，放下杯子就往门外跑。不一会，连辰听到了那男人气壮山河的吼声：“杨叔！这两个日字怎么不见了？！”
　　连辰起身，走出去瞧了瞧，只见一个围着围裙的大爷正站在那男人身边，两人一齐仰头望着墙上的门头。
　　“哟，这上头两个日字啥时候掉了？”
　　那个被叫作杨叔的大爷看样子是会所的厨师，也是一脸懵逼。
　　“你问我我问谁？要不是那小子告诉我，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会所已经改名了。”那男人颇有些不满，“好好的晨星会所变成了辰生会所，你说这算是个啥事？”
　　连辰没忍住笑了一声。
　　接着就收到了那男人恶狠狠的一记眼神。
　　杨叔也嘿嘿笑：“豆腐渣工程，我等会就去找他们算账。你也别气了，辰生商务会所不也挺好听的嘛。”
　　“我当时取这个名的时候，看中的就是这两个日字，和我名字里的日字一样，具有…”他顿了顿，“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赶紧补上去。”
　　连辰听他这么一说，好像突然记起了他的名字。
　　有日字…还念作羊的…
　　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