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飏》侑星

25、第 25 章

　　“那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连辰说，“只要你们当时分手的时候有那么一丁点的意难平，旧情复燃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付旸没说话，看上去像是被他这番话给说服了。
　　连辰蓦地又笑了一声，说：“所以你们当时到底是怎么分手的啊？”
　　付旸一提起这事就来气：“我他妈怎么知道？一声不吭就把我拉黑了，去她公司找还他妈让保安赶我，我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连辰：“……”
　　他预料到付旸在恋爱时的双商不会高，但没想到真有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付旸这男朋友当得也太憋屈了。
　　“那她这次是一个什么态度？”连辰又问。
　　“不知道，”付旸说，“反正主动跟我打了一声招呼，当着一堆人的面。我靠，你是不知道，我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连辰冲他翻了个白眼：“那你不知道躲着点啊？”
　　“我怎么躲啊？我也不知道她会来当伴娘啊。”
　　付旸很委屈。
　　女人这种生物，真的好难懂啊。
　　他当时和周静仪在一起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分手的时候也莫名其妙，现在更是莫名其妙。
　　他原本以为连辰能凭借他优越的智商给自己出点靠谱的主意，没想到连辰竟然对着他一通diss，还他妈说他们旧情复燃的可能性非常大。
　　大个屁啊。
　　付旸心里憋着气，语气也不怎么好：“算了，不跟你说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你着什么急啊？”连辰笑了，“我怎么不懂了？这不很明显的她想回头找你复合吗？”
　　“她有病吗当时二话不说甩了我现在又来找我复合？”
　　付旸简直无法理解。
　　像他这种面子大于天的人，吃回头草这事就已经够丢人了，更别说他还是被回头吃的那草了。
　　付旸心想，他宁愿就地腐烂回馈大地，也不要被周静仪那头脑子有毛病的牛啃。
　　他妈啃完还踩一脚。
　　连辰丝毫不知道付旸已经开始在心里素质三连了。连辰还装模作样地给他分析了一通，看上去竟然还颇有情感顾问的气质：“可能有的女生就喜欢通过作来刷存在吧。你还是太不懂女生了，连个女朋友都留不住。”
　　“我他妈难道除了她就找不到别的女朋友了吗？”付旸嗤了一声，“这么不懂事的女朋友，不要也罢。”
　　连辰：“……”
　　说他直男都是对直男的侮辱。
　　连辰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样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直男，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几次三番地跟自己开荤腔的？
　　还是因为太直，所以根本不会有别的想法？
　　付旸继续理直气壮地说：“你以后千万别找这种不懂事的，谈个恋爱能把自己气死，有这个精力还不如去搞学习。”
　　“放心吧，”连辰说，“我喜欢成熟的。”
　　他对择偶标准这话题没多大的兴趣，便敷衍地回了一句。没想到付旸倒抓住了重点：“你喜欢姐弟恋？”
　　“不是，”连辰否认得很干脆，“我只是喜欢心智成熟点的。年龄什么的无所谓。”
　　“我也是，”付旸说，“我就喜欢懂事、体贴、会照顾人的。”
　　“大男子主义。”连辰冒着被扣工资的危险，发表了一句真情实感的评论。
　　付旸表示不服：“滚蛋。”

　　挂断电话之后，过了好一会，连辰才从一团乱麻的头绪里理出一个重点。
　　嗯，付旸是交过女朋友的。
　　也是，都快30的人了，怎么可能连个恋爱都没谈过。更何况付旸多金又有男人味，除了双商低了点脾气臭了点怎么看都很完美。
　　不过，连辰没想到的是，付旸会跟自己说这些。
　　把他当作一个最普通的兄弟一样，说起前女友，说起自己的感情经历。
　　付旸的信任和坦荡瞬间把他心里那些旖旎的妄念扼杀得一干二净。
　　连辰心想，他宁愿付旸不和自己说这些。
　　他宁愿和他当陌生人，也不要当什么兄弟。
　　但连辰又觉得心酸至极。
　　能和他当兄弟，还不够幸运吗？

　　付旸不在的日子过得很快，连辰满心期待地等着下周六的到来。照付旸之前承诺过的，他会带他去参加杨帆的婚礼。
　　但付旸在那之后就没怎么跟他聊过天了，也再没说过带他参加婚礼的事。连辰有点担心，怕他只是随口一说，却又不敢开口去问他。
　　连辰觉得自己现在可太他妈的怂了。
　　活了十八年还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这样提心吊胆、茶饭不思过。
　　由于付旸不在，连辰和谭小雅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连辰还记得徐伟娟找过来的那天，谭小雅帮他化解了尴尬。他心里非常感激她，但由于付旸的存在，他又始终觉得心里有个结。
　　连辰觉得自己完了。
　　一个假想敌而已，就能激起他这么强烈的独占欲，他以后又要怎样面对付旸的正牌前女友现女友？
　　好在他很快就要去外省上大学了。或许在更远的地方遇到了更多更好的人之后，他就能忘了付旸吧？
　　填报志愿的时候，连辰几乎抱着逃难一般的心情。
　　他在这个夏天，遇到了自己的灾难。

　　在周六到来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
　　徐伟娟打算去外省打工了。
　　连辰那天晚上原本是想回家拿衣服，没想到在家门口遇到了正拖着行李箱关门的徐伟娟。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空气仿佛凝滞成了固态，吸入肺腑撑得他胸腔发涨。
　　“你要去哪？”
　　连辰终于没忍住开了口。
　　“G市。”徐伟娟说。
　　“去那干嘛？”连辰问。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去那么远的地方。
　　他知道徐伟娟不是一个能安定下来的女人，但这么多来年，连辰也没见徐伟娟离开过这个城市一步。他发现虽然共同生活了十五年，但他仍然摸不透她的想法。
　　“还能干嘛？卖呗。”徐伟娟嗤了一声。
　　徐伟娟话里深深的自嘲伤到了他，他皱了皱眉，几乎生出了当场给她跪下的冲动。
　　他艰涩地喊了一声：“妈…”
　　“别叫我妈了，”徐伟娟说，“我生不出你这么有能耐的儿子。”
　　连辰没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解脱吗？
　　并没有。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沉重。
　　悲伤吗？
　　也称不上。他知道这个结局早晚会来。
　　“连辰，你也别怨我。不管怎样，你的前途一片光明。我呢？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是靠卖，没得翻身的。”
　　连辰的喉咙滚了滚，说：“你别这么说。”
　　“嫌我说得太难听了是吗？”徐伟娟冷笑，“你不就是这样想我的吗？”
　　连辰没说话。
　　徐伟娟更深地笑了，笑得整个楼梯间都充斥着她夸张甚至有些可怖的笑容。
　　连辰莫名一阵心悸，问了句：“为什么突然要走？”
　　徐伟娟说：“早想走了。在这待久了没意思。你也要去上大学了，我还待这儿干嘛？”
　　连辰的心落了下来。
　　徐伟娟刚才癫狂的样子有点吓人，连辰脑海里当时冒出了许多可怕的设想。听到徐伟娟的回答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每个月都会给你打赡养费的。”连辰说。
　　“随便你，反正我也没指望靠你养活。”徐伟娟看了他一眼，提起行李箱，“我走了，朋友的车在下面等我。”
　　没等连辰作出任何反应，徐伟娟就提着箱子越过了他。
　　狭窄的楼梯间里，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显得尤为浓烈。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之后，连辰点了一根烟，想把身边浓烈的香水味驱散。
　　烟抽了一半，楼下响起了摩托车的引擎声。
　　连辰走到阳台上，看着那辆摩托飞速地消失在视野里，像一个闪亮的光点，一头扎进了无边的夜色。
　　连辰的眼睛慢慢变得模糊。
　　这小小的房子忽然变得空荡了，但徐伟娟的味道还在，留下的印记还在。
　　连辰心想，到底怎样的房子才算是家呢？
　　他去过刘叔的家，陈姨的家，付旸的家，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豪华，但每一个都不像是家。
　　一个人要走过多少空荡的房间，才能走进一个家？

　　周五晚上，付旸回到会所，打开包厢门，发现连辰并没有在店里睡觉。
　　回家了？
　　他拿出手机，给连辰打了个电话：“你在哪？”
　　那边的声音有些闷，像是刚睡醒似的，带着不清醒的软弱：“付旸？”
　　付旸眉角猛地一抽。
　　“你又梦游呢？老板的大名也敢随便叫。”
　　他话里带着戏谑，连辰倏然清醒过来。
　　付旸见他一直沉默，正要开口缓解尴尬，却听连辰在那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就不能叫了…”
　　付旸听清楚之后，又愣住了。
　　他觉得连辰这几天的变化有点大。
　　胆子变得有点大。
　　他没跟连辰争执这个问题，连辰爱咋叫咋叫。虽然他每次听连辰叫他大名，都会莫名其妙地心脏一紧。
　　“你在哪呢？”付旸又问了一遍。
　　“在家，”连辰说，“怎么了？”
　　“你家在哪？我现在去接你。”
　　连辰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你在哪？我去找你吧。”
　　“少废话，赶紧的，去晚了没地儿睡了。”
　　连辰只好把地址和楼层告诉了他。
　　挂断电话，连辰坐在床上，一脸茫然。
　　付旸不会要来他家里坐吧？
　　连辰赶紧把家里的杂物整理了一下，又去换了套衣服，正襟危坐、如临大敌地等待着付旸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