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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命途多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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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丧礼一过,胡亥登基,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得偿所愿,可老百姓还要服丧三年呢。
扶苏对即位者也相当在意,听到是胡亥整个人都蹦了起来:“为什么不是将闾,胡亥……胡亥怎么能当皇帝。”
高盈盈说你很讨厌胡亥吗?
扶苏说,不是讨厌,胡亥是我们最小的弟弟,今年只有十六岁,父皇以前很宠他,经常赏赐金银珠宝给他,可是从来没有给他找过老师,没念过书怎么能治理好国家呢?
高盈盈笑道,合着你父皇把小儿子当宠物养啊。扶苏说,什么宠物,别瞎说,胡亥年纪小,什么都不懂,长大一些自然会给他找启蒙老师的。
高盈盈说,那你几岁上学的?
扶苏说,五岁,我是老大,当然要给弟弟们做榜样。
高盈盈说你个双标圣母也真是没谁啦!哎——说话归说话,手别停。
扶苏嗯了一声,继续在草丛里摸索着,不一会摸出一个鸡蛋放进篮子里:“应该够了吧?”
“不够。”高盈盈拨拉着数了数:“大娘说每天能有三十来个呢!”
扶苏满脸不乐意的蹲回了草丛。
高盈盈上去推他一把:“你还跟我甩脸子啊!要不是你把篱笆扎成那鸟样,院子里的鸡能跑外头下蛋吗?大爷大娘都六十多了,干起活来一个顶你仨,你说要你何用?”
扶苏一脸委屈:“那总得给我时间学啊,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
高盈盈说那你就慢慢学吧,今天不捡够三十个鸡蛋不要回来吃饭,说完站起身来拍拍衣服,嘴里叼根草扬长而去。
傍晚扶苏回来,真的捡了三十个鸡蛋,高盈盈表示绝对不相信他有捡三十个鸡蛋的能力,一直不放过他,追到他的房间让他老实交代。扶苏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是村西家的黑女给的。
“有你的,靠脸吃饭啊!”高盈盈笑眯眯的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以后要是因为太笨被大爷大娘赶走就入赘到黑女家去吧!黑女他爹一个人能整十亩地,保你饿不死。”
扶苏愣了愣:“你要我入赘?那你呢?”
高盈盈说,我吗?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啊!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不知为何,高盈盈有些不敢看扶苏的脸,赶忙低头给自己倒一杯水小口啜着,等到水杯见底才啪地一下重重砸在案上:“你那是什么表情?”高盈盈凶巴巴的吼道:“当初只是说把你带回咸阳,我有说要养你一辈子吗?你一个二十七岁的大男人赖着我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也不嫌丢人。”
扶苏慢慢把头转向一边,很久才扯出一个微笑:“是啊!你还年轻,又那么聪明,什么都懂的样子,我的确不应该拖累你陪我隐居。”
高盈盈听他这样说就松了一口气,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这样才对嘛!你不黏人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
扶苏笑着说可不就是。
把话说开就没有顾忌了,高盈盈跟扶苏抱怨找不到去沛县的顺风车,每次去城里赶集都会跟人打听,但因为很少有人跑长途,所以最后可能需要转好几次车,好麻烦的样子。
扶苏问她干嘛要去沛县呢?如果要发家致富留在咸阳不是更好吗?毕竟咸阳是王都,有最好的资源和机会,只要好好把握,说不定就能像巴清大娘一样,成为连秦始皇都赞赏不已的女强人。说完两眼卟啉卟啉的放着精光,满怀希冀的瞅着高盈盈,显然是还没有放弃,想找个理由将她留下。
高盈盈心说你卖萌也没有用,我才不要做女强人呢!上辈子当女强人下场那叫一个凄惨,这辈子我要混吃等死,坐享其成。
不过表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高盈盈摸出手帕开始抹眼泪说,还不是为了我的好姐妹吕雉,她爹妈就这么一个闺女,孤苦伶仃,还等着她回去养老送终呢!可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她为你尽忠而死,我就要为她完成心愿,替她回去照顾父母。
扶苏听她瞎掰,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好女孩呢?他不知道其实人吕家一大家子呢!哪来的孤苦伶仃。
转眼就要入秋,小村庄岁月静好,高盈盈还是没能找到顺风直达车,倒是有去河内的,说是那边可以转车到泗水,泗水去沛县的就多了。
值得庆贺的就是,扶苏学会编草鞋了,是跟着黑女他爹学的,接下来还要教他收割麦子和磨面粉,不愧是流着秦始皇血脉的超级贵公子,学习能力超强。扶苏拍着胸脯说自己能吃苦不怕累,以后一个人干活就能养活全家,说的时候眼神直往高盈盈身上瞟,意图在明显不过,结果边上的黑女误会了,以为扶苏是在跟她表白呢。
黑女父母对此很满意,接下来更卖力的把扶苏当成未来女婿培养,不但看他的眼神充满着慈爱,黑女本人也是整天围着扶苏打转作娇羞状,没事就端碗水送个鸡蛋什么的。
高盈盈对这种事乐见其成,毕竟也算相处过一段日子,如果说对吕雉的感情是虚情假意,那么对扶苏的感情就是那种很认真的希望他能幸福。甚至想过如果大爷大娘孙子回不来,那么可以考虑两家人并在一起生活,互相能有个照应。
然而一个宁静的傍晚,小村庄被凶神恶煞的士兵们包围了。当时村民们刚吃完饭,正围坐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谁也不会想到正有一场灾难等着他们。
一个男人被反剪着双手从屋里拖了出来,一边挣扎一边苦苦哀求:“上次征丁就说是最后一次了,我两个弟弟都被抓去修皇陵,这才不到两年,为什么又要抓人,我不去,求求你们,我这一走,家里就只剩老人和孩子了。”
领头的军官脸上没有一丝怜悯,大手一挥就叫把人带下:“上次征丁的是始皇陛下,现在开始是二世陛下,徭役要重新算起,各家各户都自觉点,出来一个男人,也好让我早点回去交差。”
高盈盈死命拖住想要冲出去的扶苏:“你疯了是不是,找死啊?”边骂边捶打着扶苏的肩膀。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大秦律例明白写着五年内不得对同一户人家重复征丁。”扶苏红着眼想要甩开,但因为力气太大居然摔了高盈盈一个趔趄。
“赢扶苏,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那个皇长子吗?现如今谁还会听你的话?”高盈盈一脚踏上井沿,指着脚下的井口:“你去,我马上就死在你面前,出上郡后你我就不再是主仆关系了,这段时间吃我的喝我的,你报答过我没有?我现在跳下去你就是逼死恩人,你的仁义道德呢?无耻二字怎么写你还记得吗?”
“赢扶苏……他……是扶苏公子?”
高盈盈转头,看见大爷大娘互相搀扶着站在身后,手指哆嗦,眼里充满着不可置信。
“是的,他没死,死的那个是替身。“高盈盈扑到大爷大娘身边哀求道:“没时间解释了,求你们看在这段时间一起生活过的情分上把他藏到地窖里吧!”
“地窖里藏不住人啊!我那孙子就是被人从地窖里拖出去的。”大娘颤抖着抓住高盈盈的手腕,两人眼神同时扫向一处。
扶苏正沉浸在自己是个无耻之徒的深度打击中,高盈盈飞起一脚就把他踹进了井里。
村口那名军官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一个主动出来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变成后来的勃然大怒,冷笑一声道:“本来大家乡里乡亲的,我就想着不伤和气把差事办了,如今看来有人不识抬举啊!”话一说完,士兵们就如狼似虎的扑进了村子,开始翻箱倒柜的抓人。
不多时,村里各处都响起了哭嚎,男人们陆续被从家里拖了出去。
也有士兵跑来大爷家里抓人,并且熟门熟路的跑去地窖搜索一番,出来后对着领头的军官摇了摇头。
大爷摊手道:“军爷,我家的情况您又不是不了解,儿子没了,两个孙子都去服徭役了,哪还交的出壮丁来。”
那军官点了点头,刚想离开,突然目光一闪,伸手就将大爷推倒:“敢骗我,你院子里晾的那件男人衣服,难不成是你这个干瘪老东西穿的?”
高盈盈心道不好,立马冲了出来:“那是我大哥的遗物,我趁着天好拿出来晾晒不行吗?”
“哪来的脏丫头。”军官一个耳光将高盈盈抽翻在地:“仔细点搜。”
“我们怎么敢藏匿徭丁,那是全家死罪,这衣服就是我大哥的遗物,没骗你。”高盈盈毫不气馁,继续趴在地上大声嚷嚷,其实这话是说给井下的扶苏听的,她怕扶苏忍不住发出声音,那就真的是一起给他陪葬了。
“你们别砸了,别再砸了,我跟你们走还不行吗?”
高盈盈猛地回头,只见大爷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怕身上的灰尘:“只说要男人,没规定年纪吧!”
那军官眼睛微眯,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大爷又道:“你们再这样下去,是要把我家砸了才肯作罢吗?我老婆子和孙女以后可怎么活。”
“带走!”军官冷笑一声,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指挥手下的士兵们押解着抓来的壮丁们扬长而去,很快便消失在灰茫茫的暮色之中,只留下一个残破的村落哭声震天。
原本有三十来个男人的村子如今只剩下了七八个,都是当时正好在外头咬着麦秆藏在河里躲过一劫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抓人,这些男人会离乡背井出去逃难,接着很快沦为流民,不知何年才是归期。
高盈盈和大娘合力把扶苏从井里拉了出来。
扶苏抱膝团坐在地上,很久,才闷闷的说了一句:“高盈盈,你骗我,那井水只到我膝盖。”
他以为高盈盈会立马跳脚,跟往常一样嘲笑他笨,说他不洗衣服不煮饭当然不知道井水的深浅,然而并没有,高盈盈只是乏力的向后靠在一棵树上,左颊高高肿起,怔怔的望着大爷被带走的方向,突然双手掩面,吭哧吭哧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