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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绿之篇完结-告白 ...

  •   回到旅馆,晚饭已经收起来了,双胞胎在院子里用金属盆烧着一盆炭火。生肉架在铁架上冒烟,表面上烙下深陷的黑色方格。索恩拿起一串,居然还做了表面披花刀和腌制,最外层的碳化壳随着索恩动作裂口,爆出肉汁,散发出介于焦香与碳化的苦味的边缘的味道,基本达到猎人烤肉学徒的水平。

      但是最右边的一条烧焦边缘还是得切掉。

      “手艺可以,米珂。”索恩转动着铁签,随口夸了出来。

      “这些都是姐姐烤的。”米珂拨着炭火,不抬头地说。我以为你们是贵为下任族长的那一个比较不擅于做粗活,索恩想。

      放下肉串,索恩走进店门,手按接待柜台桌面:“老板,店里有没有军旅棋的棋盘和棋子?”

      店主正在用一碗水鉴定客人充当货币付款的珍珠的品质。他离开碗,转身端出来苍白的扁方盒。实际上那就是一副椰木象棋,棋盘皲裂,圆饼棋子因为常被摩挲反而显得致密。想弄清楚这项游戏哪里令瑟卡尔反应那么大,索恩也不邀请棋伴,把棋盘横过来侧面对着自己摆上棋子清点,准备自己和自己下。

      ”看棋看出瘾了?“一只不带手套的黑皮肤的手按住在棋盘上,“我来跟你下一局。”

      棋盘被九十度旋转,索恩越过白棋的阵马风樯,一路望过黑棋,望上拉开椅子擅自坐在了自己对面的瑟卡尔的脸。“棋子是齐的,”瑟卡尔指尖交握冰冷的战斗中的表情,“把棋盘折半吧。”

      “你知道规则吗?”索恩说。

      “把棋子打乱,背面向上布置在三十二个格子里,每局有一次行动翻开盖棋得到兵力,或者命令已翻开的自己方棋移动一步或者攻击。王吃后,后吃象,象吃车,车吃马,马吃兵,兵吃王。”瑟卡尔流畅至极地说出,“失去所有棋子一方输。白棋先,你翻吧。”

      随便选了一颗翻转。白兵棋。在整面灰黄的棋背中间孤军闪耀着白漆刻纹,想立刻无风险干掉这最弱的兵卒,瑟卡尔几乎立刻翻起了白兵旁边的一颗。

      如果有观战者,此刻一定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黑棋的王。第二手被翻出来。在白兵棋的旁边。四周挤满未翻的棋子无空隙可避,瑟卡尔的行动已经用完了。

      索恩面无表情地在下一手吃掉了瑟卡尔的王。你基本已经输了。你这局没有王棋,接下来你要把后棋当做王棋用。除尽我这边有一颗几乎是无敌棋子的所有白棋,然后拼“用你保下的兵杀死我的王”,黑兵损失光的瞬间你已经可以投了。索恩想着,一抬头对上瑟卡尔死死对视的眼睛。有什么不是胜负欲的东西在那双漆黑里阴晴不定地翻涌、燃烧。

      “继续翻吧。”视线继续交接,瑟卡尔仿佛毫不关心棋盘,干裂的嘴唇翕动,“我翻开最左上的角。”

      这一局足足下了一个半小时。吃掉的棋子高塔一般堆起来,棋盘由密渐渐变疏,最终棋盘上只剩两颗。“啪”地响亮一声,瑟卡尔将棋子放下,长吁一气往后仰,椅背向后拖行几厘米发出酸牙声:

      “白王和黑兵错身一步,无限循环死局,按照规则这种情况先手的一方自动判负。”

      “你没骗我?”索恩怀疑。

      “真的。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他指尖抠进桌面边沿,看着天花板。

      “瑟卡尔,有人跟你说过你说谎时表情和平常完全不同吗?”

      ......

      上一次这样的局面的后续是什么呢。

      ......嗯,我还没输,规则是吃掉的敌方棋子也可以当自己的棋子来用。

      紫色的眼睛斜睨着,写满“真的吗?”天生的多疑嗅觉。

      真的喔......你看现实打仗俘虏了敌人可以收归,所以我可以使用吃掉的棋子。“啪”把死棋子整叠拍上桌面,一本正经撑出毫无心虚的架势,伸食指向对面摇着。

      于是我就真的相信了。只有我这种笨蛋,你说什么话我都相信。

      ......

      “那么这局的输赢保留。“瑟卡尔侧脸,随手把死棋堆推倒,摊在棋盘上,”今天就到这里,如果你还想下,明天吃过早饭我继续陪你。”说完,瑟卡尔拿起椅背上脱下的外套,佝偻着颈椎站起,转身离开。在他转身与穿衣的一瞬间,索恩一瞥看见手臂夹角里的颧骨,带着疤痕一般潮红。

      “等一下!”索恩突然在他背后喊。

      “什么,再来一局吗?”瑟卡尔耐着性子皱着眉转过头来。

      他是装的。有一瞬间索恩觉得能听见瑟卡尔心脏剧烈的砰声,几乎跳出喉咙变成发泄的话语。他在等我说什么什么。

      沉默。刀锋一样的唇线最后没吐出任何话。瑟卡尔再次回头,身影浸入门廊的黑影,再被街上黯淡的地面反光照亮,孑然一人消失在温暖嘈杂中,就像水滴被淹没在江河。索恩看着黑色的消失的背影

      索恩知道瑟卡尔嫉妒自己。那只是万分之一时间里会翻起来的杂质,只要不影响其他时候相处,就可以无视。总是不能理解你突然发作的感情。从你身上还能挖出来多少秘密,多少我已遗忘,或者被涂改的记忆?

      瑟卡尔撞过两个路人的肩膀。抵着头,拉紧衣领尽量遮住面孔接触锋的面积。我曾以为在你的视角,我是为了不让你一个人和自己下棋才存在在这里的。我任何时候都在,在等待着陪你玩。如果五分钟前把话说到底又怎么样。他真的已经对于十四岁那年的事完全不记得。

      想象中的索恩,突然变回了刚在雪山下认识时蔑视无物的冰冷而空洞的眼神,他会说:“我应该记得什么?”

      瑟卡尔身体剧烈摇晃,咬牙,没什么,龇牙惨烈地咧成大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瞬间就该被笑,说出去有几个人不嘲笑。我敢妄称他的对手?我敢妄图从他的身上洗掉孤独?

      然后棋子会被我捏爆,然后我握紧浸了血的木棋子的碎片尖角。假如人出生时拿着的是一副烂到让旁人别过头不看的棋的话,应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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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定日的清早。

      安巴顿说要感受海水水体魔力,去沿岸步行了。索恩没有看见瑟卡尔。推开走廊一侧的门:“蕾娜,瑟卡尔在……,”房间的一半是空的。蕾娜不在。只有玩了大半晚水的姐妹此刻还在睡,白色短发交织在一起,手边放着贝壳。

      把声音在喉间压灭。索恩看了一下,双胞胎外型并没有接触海水而产生异变。心里带着微小的对女巫首领的赌气的胜利,关上门让她们继续睡。

      走出门瑟卡尔的身影就出现了。像一个沉默的稀薄影子,抱胸靠在路口。他靠着的窗框再往里走一步就是成排吊起来放血的锦鸡,滴着果冻质地的红。索恩笑了。

      “走吧。”

      ......

      再次进入贝因珠人聚居区,两天前房间里的玻璃器皿、管线已经尽量朝屋角撤开,房间的绝大部分面积摆着一张案几,斑驳漆层下面螺钿梨花瓣大小,闪着亮片式的蓝白月光,中间有一个浅凹槽,最巨大的一颗水晶球就悬浮在其上。

      “梦使传命”称号的女巫,此刻把烟管的烟雾拨到了极致,森郁的黑色不规则剪影在房间里跳动,灰蓝水晶球的光嶙峋地从浓烟边缘的形状透出来,渐渐球体的雪花杂点变得大了——每一颗都展开成了真正的鹅毛大雪。阴影收缩成大氅的毛茸边沿兜帽,放射性的白色针刺图像围着一张脸,由低垂看着什么画面外的人操作,抬起那双眼睛——和索恩一样冰冷得令人生畏的淡绿色玻璃珠。

      所有血管轻痉地跳动着。有一丝到了这一步反而不敢问的难受和退意,但是立即被顽固的“想要问她”的意志覆盖,索恩走上去:

      “妈......”

      画面中有些透镜凹凸的母亲对索恩瞟了一眼,“你的任务完成了一半。”传音也无法掩盖削去的大声命令的语气,这是熟悉的妈妈,的确是那个她。

      “您安全吗?现在在哪儿?到底为什么要——”

      “比我想象的慢,但是该拿到的东西都拿到手了。”

      瑟卡尔略带忧虑地看着两母子各自朗声自说自话,母亲又打断了索恩的提问,“现在的你还不需要知道。你只需做你自己手头的事。”

      女巫首领慢慢地吞云吐雾。一些雪花杂点随着烟雾产生与稀薄的节奏在水晶球边缘闪动,沉默了一小会儿,画面中生养了母亲的女人看着左下角,终于说:

      “......是的,我是主动离开雷诺尔。绑架自己,是我亲手策划的,我能够驭使一头紫宝石龙。不要问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原因中的一个,为了让你离开出生的村庄”

      “......和真龙联系,然后从雷诺尔命令它从龙国直线飞过来是吗。”

      再次沉默。母亲不打算坦白,也就是我的力量能解锁的真相到此为止。又是熟悉的前十八年人生的模式。索恩决定改变话题。水晶球中的母亲眼神一凝,画面中的儿子突转轻松的笑,眼睛的亮度比刚才提升了,把画面左侧的一个阴影——一只手臂——拉进占水晶球一半的画面:

      “妈,我遇到一个很重要的人,你一定要看一下。”

      “......是你旁边那个人吗?”

      突然照明的火光熄灭。火光不稳定地几下跳动,屋里一度只剩下雪花球向上散射的清透的大烛焰般的扇型光晕,茱蒂斯严厉的回音回荡着。

      “是卓尔吧?”母亲的质问继续。

      瑟卡尔心里突然沉下去:

      “……是。”

      茱蒂斯取下兜帽。再次坐在画面前的,威严冷漠仰起头俯视角度的,和索恩别无二致的浅色睫毛和眼睛的女性声音严厉:

      “你在等我的好感和认可么?”

      世界软柔地被劈开,又在索恩两人头顶像拨开的幔帐合拢。

      “你悲惨到那种情况,只是活到现在就是壮举了,但是就算如此,站在其他人的视角,你的经历不能增加任何好处,你的心再强,你也因此失去了一切常俗世界视为价值的东西,容貌,力量,健康的身体,能够和他人正常稳定相处的性格,你全部都没有。”

      “你已经没有获得世俗幸福的资格了,就算这是不公平地在你的诞生瞬间就被夺去,跟你选择我的儿子或者任何人无关。这是提醒,或者你大可以把它看成是警告。”

      瑟卡尔微偏着头,眉毛克制地只动眉头,由额中慢慢凿下两道褶,隔着蠕动的脸颊皮肤,牙齿已经在嘴里完全咬紧。

      ——因为心底深处有半个动摇的自己早就认同,无论是爱还是生命,我都没有打算过善终。

      “我并没有否定你的生路,你仍然可以从与他人相异的经历中找到你自己的意义和价值。你过去的悲惨会成为你的力量和勇气。只有幸福是你不去贪想会活得更轻松的东西。你最好的结局是找到内心的满足和安宁。”

      “谢谢您,夫人。”稍微沉默以后,瑟卡尔一字一句地回答。

      母亲转向索恩:“我以前忘了,现在教给你。黑暗精灵全种族每一句话都是谎言。爱即憎,憎即死的种族,除了自己以外全世界都是工具和敌人,越看上去陷入无我的感情,实际越自私薄情。他们做一切都是忠于自身的快乐,把爱当成玩物。为了自我满足找一个人侍奉,为了玩得更高兴献上牺牲,他们需要宣泄激烈感情就像人要进食或者呼吸一样,根本不会在乎对象是谁。你想把他当恋人,而他眼里你只是一个迷醉启动按钮。”

      “他是一台伟大战士成长的辅助机器,那个战士是谁并不必要。不要对黑暗精灵有幻想。所以,不许你看不清跟他的关系。”

      再次长久的沉默。

      老女巫裹在毯子里喷烟:“茱蒂斯,这个通灵影像是有时间限制的。还剩下一分钟,你再不说连线就要断了。”

      “我马上就会动身走,不会停留,你不要想找世界的六个联络点来找到我。直到你——”女人佝偻的影像在完全地被杂点吞噬之前,声音依然始终清晰地传递过来,直到突然截断。

      水晶球一片漆黑。因为恢复成了透明的玻璃,完全透出黑色房间背景。表面一层薄光反射着站在面前的自己和瑟卡尔的身影,渺小而被揉弯的,一移动就扭曲滑稽的身影。

      肥胖老女人黛青的眼睛已经看过无数次这种离合,“回去吧。好好消化一下现实对你们说的话。”她对索恩和瑟卡尔说。

      .....................................................................................................................

      出口通道。

      又回到了小时候洗澡的时候。

      只穿短裤,露出一身伤口,站在充满药水的盆里,等母亲一把一把地掬起水泼在身上。

      有一次欺压着自己的同龄人,不知道哪一个,趁夜色在索恩家门前堆了一个巨大的雪人堵住围墙道路。那一天索恩醒来,刚望向门口,看见如同幻觉一般的风景。

      母亲不知道怎么既保持雪人完好,又站在围墙之外,拿着一根细小的枯枝,用当时的索恩无法理解的,精密而巧妙,甚至蕴含着一种美的手法,一鞭一鞭斜劈着比她自己还高的雪人,脚步轻微地挪动,就避开了所有随每一鞭坍塌下来的雪。

      直到出入口恢复平地为止。这两个场景在一次梦里被糅合了,母亲环绕着巨大、蓬草模拟金发、绿玻璃球模拟眼睛的笑眯眯的雪人索恩,一刀一刀,走一步削一刀,这块雪你不需要,宠物你不需要,来家里玩的朋友不需要,大剑以外的兴趣不需要,只留下最后被包裹在雪当中的人类索恩,才伸手:

      现在可以回家了。你只要强就可以了

      母亲全程没有赞许肯定过自己现在的强。

      “索恩!”瑟卡尔喊住了一意往前快步的金发者,“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问。但是她说的不对。”

      二人相对。“不要怪伯母,黑暗精灵的名声就是这么差。以一个母亲的视角,今天情况比儿子说‘妈,我和群岛峡网的海盗交了笔友,现在要去南海见面’还要严重,所以她说了最重的话。”瑟卡尔说。

      他向前踏一步:“如果我是纯粹的黑暗精灵,把你当作玩具,崇拜你也是为了取乐。我会无视你所有反应或感受,眼里根本看不进‘恋人’、看不进任何人,随时会为了换‘恋人’杀死对象。”耳边是水声。

      像真正的蜘蛛一样。

      又近一步,黑暗狭窄通道里,躯体挤压排尽距离,“她的部分话是对的,我对你献上的所有忠诚都是在同时殉我自己的道。我不辩驳别的,只有一件事情是你们不能冤枉我的。你没有看过其他黑暗精灵灵能放大感官,在战斗中的残忍的样子。”

      索恩看着瑟卡尔,从眼睛里搜查证据。那双点漆般的眼睛,机械通道的风扇周期性变幻光线,打在那虹膜上在不断欺骗说:“这双眼里是空的”。不反射任何人的眼睛,和刚离开雪山的自己一样。没有人敢这样看我——在我已经习惯压倒性地被需要以后。

      “灵能不是念动力,也不是五感外多一副知觉的敏感。”

      他用指甲砍断了发绳。

      四或者五扇半透明的蓝紫黑色的软体,像放大的海兔躯体,边缘翻卷破碎出褶皱,轻而静谧的凝胶空气的质地,背光处消失融于房间阴影,不断变换形状与面积的流线向光面略可见隐晦至极的星空。巨大的触手像不受重力的曼妙绸缎随着头发展开,无声裂解与融合着柔软而尖锐的细长枝蔓,他像站在所有生物互相永不相见、外型可怖的深海,这是第一次他让自己的“灵能”可视化。

      “我身上的灵能性质跟别的黑暗精灵不一样,这是我绝大多数痛苦的来源。灵能在我的神经里生成的天赋是:‘审判’。”瑟卡尔对风扇的明灭光柱伸出五指。

      “不停地裁决,不停地打掉我不想纳入身躯里的品行,灵能卷回来捍卫形成迷宫,以我为中心的同心圆年轮,内在世界由核心规则建成。九成感情收纳向内,一成向外,淤积在内部烧起来发疯;审判所依的典籍就是完全隔绝外界交换信息的‘自我’。我选择你是因为你完全地贴合我的法典。你不是可以替代的,我也不是你的辅助机器,我是你的监督机器,你要是去敌对全世界,世界和你我选择你。但是你要是不再正义了,我选正义。”

      索恩站在排水梯的顶端。地面的阳光一步之遥,俯瞰着梯子以下房间地面的瑟卡尔,索恩盯着,用目光把他钉穿。

      那双眼睛里有没有看进去你,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一人,快乐和痛苦都不是因为你。所有的笑和流血流泪,努力奋战和牺牲都是编织,全部都只是他跟他自己在开心地玩过家家?

      “所以你看,形成悖论了。把‘爱’像什么武器,向你丢掷的时候,我完全不看外界,不期望迷宫墙外你有回应。但在那之前,选择‘就是你’‘就是向着那个人’那时,我甄选过你是不会辜负我之人。”阴影周期性地遮住瑟卡尔的脸,两只亮得像锥针的紫色眼睛,是他的脸上唯一不被任何明暗变幻影响的东西。瑟卡尔踏上金属梯,他用灵能把自己抬高了半梯逼向索恩鼻尖,近得可怕,”而且我跟别的黑暗精灵的区别是,我有道德和会感同身受。话尽于此了。”

      瑟卡尔撤开。先索恩一步走进了过曝的阳光。洞外有小孩子跑远的玩闹声,被距离漂淡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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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那长长的艰涩的余音蔓延,渗进之后的两天相处。

      看着瑟卡尔把弓拆成两把刀,把完全抽出、检查完长度的钢线像铁卷尺一样飞速收缩回刀柄。

      “钢弦就算曾是液体,长期绷紧或者拉弓空放都会损耗。”瑟卡尔好像知道索恩在看自己,一边说一边往手指上绕细线,脸始终不看就坐在旁边的索恩。

      你自己崩得太紧的时候都比这把弓多。

      如果在平时,一定早就再平常玩闹不过地携起那只布满疤痕的手,现在却只能远隔着想“他没带手套”这个事实。

      ......

      海边的节日直接就是本地魔力潮带来的渔汛前日。沙滩挤满嘈杂的人群坐席。孩子们穿白色鲨皮泳衣,为了怕直接触摸未取掉充满魔力的毒囊的海鱼,都带着橘红长手套,像纯白的水鸟们带着它们的蹼。行走时耳边不时擦过人声,一个母亲责备小孩的声音:“不要从别人挂衣服的架子底下过!”蕾娜和双胞胎都换上鲨皮衣,坐在沙滩上晒夕阳。安巴顿把海面局部冻起来形成了巨大的冰雕,然后变成喷气的小船,在众人的赞呼中驶向海水。

      几根立柱涂满嫩黄绿色,框子里装满沙球,索恩蹲下拎起一个。“这是什么?”安巴顿问,“丢球游戏,看谁丢的远……”雏鸡黄泳衣的看摊小女孩头发全部拢到头顶,用黑色宽缎带和发网扎着,露出尖尖下颌的脸。

      话没说完身前强壮男人手臂早挥出去。几乎大半个沙滩的人惊讶地看着一点橙色划出鲜艳弧线消失在濒临天际线,伴随着捡球球童男孩的哀嚎。

      “......不在我们店任何一根计距柱子以内。没有......奖励。没有奖励呢。”女孩脸色发白说,挤出来的笑无比勉强。

      夕阳完全沉下海平线,鲸脂灯亮起来了。索恩和瑟卡尔抱着纸袋,里面随便地买了一些吃的东西,走在沿街。自从队伍人数多起来,很少有这样两个人独处散步的时间了。

      “沙漠以后第一次。”他好像真的会读心般笑着说。内在冰封被向外的啄撞弄皴裂了一点。

      “开心吗?”索恩顺势问。

      “开心。”瑟卡尔笑,像是某段记忆已经被剪下来撕碎溶解。

      “今天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吗?”

      瑟卡尔很奇怪这个问题的表情:“能有什么不开心的,我还能期望什么呢,现在这样我就非常满足。”

      瞬间口舌干涩,话堵塞在喉里。血管里的悲哀横贯在两人之间,喝水喝了棉絮进肺泡里般疼痛酸楚的梗阻。他说的肯定不止是今天。曾连接两人之间的线条,今天为止由斩断再探出芽试图接续的几厘米努力,全部熄灭。

      “你母亲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知道你最核心最碰不得的软肋就是‘独一无二性’被挑战。黑暗精灵生来就该任谁都不希望接近自己孩子的,我又怎么会指责你的母亲?”瑟卡尔退后了一点,眼底有一层抵御和撕裂。细邃的裂缝一样越往深越藏着不堪触碰秘密的血统,索恩现在才延迟感受到,自己曾以为只是裂缝的“对方是黑暗精灵”那条缝隙,是一道多巨大的深渊。

      并非预订但却是预料之内的痛苦。再这样被按死回死寂的水面以下,没什么,能够和你肩并肩一起冒险,我也对现在生活感到非常知足,希望就这样永续。这样说就可以,这样敷衍就足够让一直纵容我的瑟卡尔满意;索恩抓住那背影的肩膀,将他扳正,金和紫,而非绿和黑色的眼睛不带任何退让地瞪进对方。

      索恩上唇抬张:......

      “——我没有怀疑过你对我是自我满足!”

      “嗡”声耳鸣。一个皮革缝制的排球“啪”地落下来。环境声音退避,几秒寂静后海浪和夜鸥都恢复了此升彼落,皮球弹跳在沙上,一声一声的抨击被吸收越来越弱。五六个孩子贴着人腿挤过沉默相对的两人过去。瑟卡尔瞪圆震惊的眼睛。

      路人并未注意到索恩突然的断吼,或是两人止步站在小径中间。

      稀疏睫毛和前发同时垂下。他的眼睛不可见,而牙齿露出来地笑,笑带嘲讽,抬起头时闪亮的单眼深湛而极其浸透幸福的悲哀。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毫无疑问我已经把他当成我的东西,有时思维连线却会像这样被主动、恶意地切断,欠缺什么、到底做什么才能恢复连接?

      他的脸像古井底下扩到撞壁、发出轻微水声的波,压到近乎无,一成的银碎在九成的黑暗里,聚焦成瞳孔里的针芒大的光。瑟卡尔捻动手指,光雾隔在两人之间制作了一个幻象。各色虹膜的白珠砸掉满金属平面,每一颗视线都聚焦于索恩。期望的眼睛,这世界上最漂亮的珠宝,被大捧奢华地摆满一边天平。

      天平轻飘飘的另一侧是空的。

      “索恩,现在有一个巨大得你无法解决的问题摆在索恩面前,而我不想让你这样。你的血统迟早是要登圣的,不是我这种‘世界的罪人’种族有资格污染拉下地狱的东西。你母亲独自把你生在训练场一般的村庄,为此可以放弃一切享受,忍受十几年的严寒和贫困。你准备怎么办?你要抛弃你母亲对你的期望吗?”

      "我现在就已经很幸福。就这样维持现在的生活,我不想奢望什么更大的幸福。你不要担心我,你看得厌烦的平淡,是有些人一生求不得的至福。”瑟卡尔侧头看海,慢慢地说,四指遮着下半张脸,“我最低的底线是不做敌人,在那以上的都是可以接受的。如果你妈妈想要我跟你朋友都不做的话,你马上说,只需要你开口,从此当陌生人永远不往来。”

      你说慌。戒指里的你的灵魂碎片明明在向我笑,笑得像是脸部横着砍了一刀而把裂口当作嘴。你向我伸出朝前指的手,握住这只手吧,以摧折黑色皮肤手指的力度,走进沉静美丽的黑暗,走进拧碎与纠缠着的痛苦。这让我抱着头在单人沙发里90度蜷缩下去的痛苦,让我第一次尝到策略无效、困惑无解味道的痛苦。站在沙发前俯视的瑟卡尔的黑色剪影,紫色的眼睛自发着光,等着被我宣判。

      “先继续从非常要好的朋友做起吧?”他说。

      现实中的他说。

      永远地这么聪明。

      ......

      “第一次在一城市待超过一个月,我是说,遇到你之后。”

      “已经满一个月了?”

      “风里有酒味。”

      “在擦锚。”

      “锚也需要擦洗?”

      “你看那边的船啊,船身有很多藤壶。所以锚上也有藤壶。需要用药水擦死。”

      “......真的不是你随口编的吗?”

      ......

      “象棋的兵棋真的能吃掉王吗?”

      “不能。升变只能变成后、??车、??马、象。“

      ”??十二点了。”

      “还有两个小时城门禁严。回去吧。”

      “嗯。”
      ......

      ”路上碰到再买一次桦碳烧鱼吧?给蕾娜他们带点?"

      "好啊。"

      .......................................................................

      同天深夜。索恩睡不着,烦躁地起床。旅馆三楼,门厅被一条甬道连接向挑台,两侧是或满或空的睡房,在月色下绿如深墨。阳台半壁是二方连续花纹的木栅网,简洁图案无止境地在木纹上重复着它自身。

      索恩扶着木板墙壁(并没有夜视)略跌撞地走向明亮。门框里不合规律的凸起阴影,不是装饰物,有一个人倚在门框。

      认出他是谁的瞬间叛逆在心里棘生。那个人靠在黑暗里的旅馆门框站着削水果,只有他用刀时不开灯,毫无窒碍的手动作摇曳垂下长条状的果皮阴影,

      “你吃吗?”声音像幽影从谷底飘出来。瑟卡尔全身唯一白色的地方是刀与眼底。可能是因为没有味觉,他总是吃气味芳香品的水果,刀面上一小片果肉薄得半透明,伸过来展示,一转消失在阴影发出咀嚼声的位置,在那个人齿舌之间发出沙脆的声音,空气中爆发介于樱桃与黄桃之间的冰凉香味。

      以战斗级的速度接近与触碰。水果刀“叮”的一声坠地,影子胶着成一体相互侵噬边缘,两块面孔形状的黑色借着低明度背景的庇佑在木地板上连通、胶合、伏行。瑟卡尔被向外扭着右腕,腿根不舒服地撞在沙发填充物里裹的木角,闷钝的痛覆盖了嘴角更尖锐的痛。

      触碰以后就离开,然后瑟卡尔被索恩完全踉跄推上露台。想马上看清他,月光下那张本就缺乏色彩的脸镀着一层磨砂瓷釉,抿紧而开裂的唇,为什么是这样惊怒、逆反、此地雷霆被触动的表情?

      瑟卡尔回看着索恩。年轻的五官提醒瑟卡尔,对面的男人现在是19岁,不是29岁。金发者集中注意力时不自觉地蹙眉,将上亭五官全部聚向眉心;他困惑地,近乎自己也不解地,表情像看一道摊开的算学难题。幻觉般天方夜谭般,那双眼带自讶疑惑,瞳孔动摇——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

      “我给你重新削一个。”瑟卡尔判断索恩睡迷糊了,只是被糖的味道吸引,回去拿果盘。衣服褶线刚一移动、抚动微风,就两只手腕被捉住,寒气从脚底沁上来。

      从风撕裂啸鸣着直线贯通整个旅店,穿膛而过的方向望,两人剪影再次没有任何缝隙地嵌扣为一。骤然起风,鱼旗在高处全部展扬,整个两人的影子被覆盖旗影。空轨带金属尖叫错身擦过。无法完全吻合的齿峰生疏互相挂上伤口。无空隙的僵持,气闷声,对方弓起的背在自己手掌外用力,深肤色的手挣扎着,最后主动无抵抗垂下。

      黯淡肤色的唇角留下一点血液,索恩突然产生了一种叛逆而颠倒的疯狂想法。

      是你告诉了我什么才是干净。白银城里那种穿白纱的女眷,养尊处优的,说话天真完全没有外界常识的不叫干净。饿死的诗人和画家,滚在泥里都不去偷窃的乞丐,从地狱爬出来眼睛还在发光的人。叛逆者比绝大多数穿纯银盔甲的人干净。然后,索恩想,虽然用“干净”一词来形容身上打着奴隶纹身的人过于荒谬。

      ——“为世不容”才是真正的最干净。

      “我不会放手的。”

      稍微松动禁锢,淡绿的眼睛拧执,顽固,比任何时候都碎裂因而璀璨,无边雪原底下的冰全部在漫烧。

      “你听着,这么多话我只说这一遍。你给我的东西换算不成钱,但是全世界就这一份,没有其他人可以代替你。我身上有锁松开了。我有预感是他们不想让我挣脱的东西。”

      “因为你我才开始注意以前我瞟都不会去瞟的黑暗,垃圾下面的脏水的花纹,灰堆,车轮裹着稻草陷进泥——一切看上去像你的东西。有一天我我毛骨悚然地觉得污渍打在红毛绒上像血点,是一种美。我只关注和我最相似和最克制的一两种武器,慢慢地监视列表增挤变大了,从弓和刀,到长矛,到单手剑盾,最后不带胜负去观赏我每个对手的武器,猜他们与我不同的道路怎么形成。我的眼睛曾经白得几乎半盲,直到你用污染中和了这种让人作呕的白光,然后阴影全部变成了风景......”

      瑟卡尔开始痛叫。那不像是这副骨感锋锐的身体能发出的声音,而像巨熊的低吼与咆哮声,“你干什么,想吵醒睡在里面的人吗??”索恩压低音量与音色在他耳边低喊。长条矩形走廊仿佛因为风变成柔软曲线的空洞而鼓起,月光湿得要滴下来,瑟卡尔闭嘴了,湿漉而反光的眼睛试图向旷夜远眺,用别的方式掩饰心里爆炸般地动摇,直到被索恩“看着我”式地扳正无法逃避、靠在索恩一边手臂,耳发发尾蜿蜒进颈窝。

      “我不会放手的,我带你去找我母亲,她了解你的种族但她不了解你。我们会给她证明你是什么样的黑暗精灵的。这也是寄存在我这里的东西,和胜负一样。”索恩继续说。

      “但我......”

      “你说过的对吧,我要我命令世界,我不要世界命令我。”沉缓语音直接斩断瑟卡尔的一切动摇。

      不可忤逆的冰冷体温的手掌,强行把缠斗敌人的肢体扳成他所欲姿态时没有可能反抗。箍住对象保持静止时则如同铸铁。一头长发慢慢放倒,在棕榈席上铺开巨大完满的圆形:漆黑的雀屏。反光在被时停之水般的乌黑上游走,分支成无数跌水和支流,月光下可以鉴人。固执的鼻尖温度碰触瑟卡尔的脸部皮肤,触碰到两道银色疤痕的位置,碰到就撤离。

      瑟卡尔想直接告诉隔空那个人:不用这样确认,我也想在你身边。想陪你继续游历任何地方。你永远不用怀疑。

      “我想要知道、搞清楚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我在逃离我知道最肮脏的地方的时候。世界公认的正确却不接受我,说‘你不是和你爬出来的地方一样肮脏的东西吗’。所以我被光明厌恶着,才去厌恶光明。那就只剩连我这种人都能包纳的你是正确答案了,我不是从很多对象中审判选择了你,是没有地方可以去,除了你。你能忍受吗?”

      “我希望永远如此。”深稳声音回答,黑色发丝在另一者闭上的眼尾鬓角轻轻摇摆。

      “我嫉妒你。不如说是我害怕,实力被你甩下去太远,会变得对你不再有用。”

      “我没有把你当做过一把刀。“

      像水泡破掉一样,较清亮的声音灭压性地隐笑。

      再次靠近才尝到瑟嘴角破了一点。牙龈想去不弄破皮肤地继续咬噬那一点咸味,黑暗。我在吻纯粹的黑暗。

      疤痕遍布的手臂挽上了索恩的头:

      “我们今天都说了很多一直憋在心中的话呢。”

      ......

      我和他,是神随手玩的两局棋上的同一颗棋子,他是上一盘死掉的我。

      爱产生于投射,自恋,甚至“我当初没有沦落至此“的后怕。爱在产生之前早已是深重的怜。这个人像我。当我站在分叉路口回望自己当初没选择的那个方向,我看到他,像小时候最孤立无援的我。像平行可能中没有得到过力量的我”。在知道他第一次爆发力量杀掉200人那次有多狂时“他像我”就决定性地敲定了。同等的狂傲,同等地无法理解世俗,都不愿意被世界改变,所以承受着孤独和碰壁的痛苦。

      那之后走在路上就几次想问“我们是不是见过”。如果更早时相遇,在坐地的瑟卡尔面前蹲下来:你愿意成为我小时候抵抗大人他们的盟友吗。我任何时候愿意成为你做任何事的盟友,他必定是这样的回答。

      我无法割舍你。根本不可能割舍你。你也一定眼中把我当成“如果幸运被胜利和赞美养大的自己”。但是这种自私者与自恋者的如同黑洞、前路万劫不复的相恋,我并不害怕。

      缥缈传来小孩唱歌的声音,索恩突然睁开眼睛。精神剥茧的飞驰剥到了连接着的另一颗大脑的髓心。从一滴延展开的一片黑膜,向天空生长出森郁的黑发的海。草海,以无尽的实体化忧郁和倦憎为植物的原野,数人高的长草摇动,锐角缝隙里出现了一团拇指大的白。

      白色幼童人形几乎要被头顶盖下来的飓风气压压倒,只有“口”一个五官,白纸般的盲脸上铅笔画着两道泪痕。幼年鬼魂有感应一般转过来对索恩方向笑,然后继续在黑色漆光的长草草原上一个人玩耍。

      像什么孤独地唱着随口编出的歌啊,把几近发光的细臂举在空中啊,手指一根一根缠着无光而有实质风的线条末梢起舞啊……脸颊渗泪。在拒绝了整个世界的黑色内面跳舞,向这里的草地落下泪水和汗水,极限密封在没有任何彩色的旷原上这样活自亘古,我的不可告人的恋人。

      现实中瑟卡尔微抬起沉重的眼皮,索恩手掌架着瑟卡尔的头,为了支撑更柔软,手指稍微分开一点。

      我是何等的草率轻慢。一直以我拥有纯粹的黑暗而骄傲,其实我从来都不了解瑟卡尔。

      他最里面的核是白的。

      ----------------------------------------------------------------------------------

      整个队伍站在安多哈尔冒险者工会一楼。朝阳照在白亮的海面。近海比倒影着的天空还要蓝上几分。

      索恩站在棕榈木柜台前。“到底想好没有,佣兵团的名字叫什么?”登记员用白纸扇着闷热的风,不耐烦地问。

      “你终于想起来要给队伍起一个正式名字了?”瑟卡尔走在索恩旁边揶揄。

      索恩盯着登记表:“其实我第一次站在工会的佣兵团总榜面前时就想过,把我起的名字刻上去。”

      “但是你现在的样子像第一次当父亲,烦恼该给孩子取什么名。”

      索恩黑度7的牌子资历,完全足够注册佣兵团。“建立佣兵团才有权力开始任务,团队可以主导接下的任务的最高等级,等于队长的内圈等级。”引导的工作人员曾介绍。其实以我的实力其实早就可以了,杀死的最强的魔兽没有目击,路上不是魔兽的敌人又打太多了。索恩想。

      女书记员不断擦汗,稀薄闪粉的鳞片粉末眼影光泽所剩无几,第一天当正式队长(因为索恩觉得“团长”这个称呼不吉利)的索恩一副“没有问题很稳”的面无表情,把手放进兜里,摸了三次衣袋手才拿完接下来摆满一桌的纸条。

      准备无疑是提前而充分的。但是索恩总觉得会有突然横生的灵感,在极短时间内完成最终的名字。列在清单上和附纸条补充其他团的名字,荣耀翅翼,火焰与星辰,拂晓晨曦团,有的透明红墨水划掉又打钩三四次。后面排队等待登记的人逐渐躁动起哄声。

      “最简单的文字就是最强大的,就取你写在中间的红龙佣兵团吧!”瑟卡尔突然说。他挤进索恩身侧,拨出笔筒里另一只羽毛笔,直接翻面索恩最大那张草稿纸。一两滴飘飞的红墨水边角左右钩两下,本来就有的红色渗墨加上两划,笔触简练草率,一颗纯红色的龙头,“哪,团徽。”瑟卡尔摊手闭眼,摆出“请看”姿势。

      “这不行的,只有有人目击地屠龙者,或者辉锑鳞的龙骑士,可以佩戴龙头做徽标......”妆花了的登记员着急。

      “我觉得他是迟早的事,”瑟卡尔笑,对工作人员露出一点牙尖。

      然后捉住了索恩的手。

      他带着“你不会做的事情我逼你做”的表情,“你无法决定就交给忒弥斯女神,”手中捏着一枚镑币,塞进索恩手里,“正面就叫红龙佣兵团,反面就叫可怜小龙找妈妈团。”

      等一下,你是来整我的吗,“不要擅自决定,我很重视这个,瑟卡尔,别抛——”

      “祈祷团名不要和你的自己名字一样好笑吧!”(索恩姓“索恩”,名“布隆菲尔德”即“开满小花的草原”)

      “铮”“啪。”硬币按在相纠缠的手背上。瑟卡尔撤手,“好的,红龙佣兵团。”

      “行行行——红龙佣兵团成立!到那边去交三月镑!”

      队员欢腾起来之前,就被后面排队的人挤占了位置。

      索恩拿着纸片。渐渐滴血的红龙头像,龙嘴角是种过于得意,过于幼稚,又的确威风凛然的笑。将在未来绘满一国旗帜的图标就在这张纸上近乎潦草地诞生。这是纪念日、诞生日,被背诵的历史拐点日。这也仅是平凡无奇的无尽冒险旅途中的一天。

      至少在那一天,索恩是这样认为的。

      (第一部分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绿之篇完结-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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