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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地精与宝藏(二) ...


  •   “嘿。”

      “唔......”音色熟悉的少女在远方废墟中被推醒声。按捺而静谧的漆黑呼吸由远及近,擦过自己耳侧前停驻,瑟卡尔和蕾娜都在身边。

      “他们没死。”老魔法师说,右手手指缠绕着一条细绸带,侧脸远眺。手杖光照凸显他的凹凸不平的拇指,这软皱的中部一遍遍捻着滑而微凉的织物,好像里面编织有生命。

      “我的雪狮团不在场的十一个成员,我刚刚都感应了,只是散落在别的地域,“他微笑,”想必你的朋友也如是。”

      那就可以稍微放松了。

      “我叫莫瑞督。”老人长杖那侧脸被描亮的,胡须的银色描线散开温润与宁静。

      魔法师身后的一群人,滑稽地举着顶尖一点光的武器树林,跌跌撞撞。无顶建筑并没有想象中的(矮人矿坑刻板印象的)低矮天花板。黑色圆润底的曲面物体任白光划过底部、光影随步异转,整条甬道两边墙上近似人脸的巨大物体,正下巴被经过照亮至极限瞬间才显示出“砍头鹿装饰”式的结构——金属盘上凸起圆雕的鹿头,工巧到极限的纤毛刻画在沉重的分量上,栩栩如生。

      众人适应了微光的锥视细胞很快分辨出:这些可怖的头颅是雕塑。

      只是死物。

      冰冷并且撞在墙壁反弹回来的脚步回声里,渐渐地,夹杂起轻松的笑谈:

      “你没吃过冻成冰块,然后放在火上烤得软趴趴的草莓,就像那地精的鼻子,一模一样。”

      ”你背着笑他是因为他不在这队吗?”

      对话的两个雪狮团员,举着的刀剑头魔法“火把”在尖叫中滚落在地。轻松的对视转为看见了后方的惊恐。装饰雕塑脖子不合解剖,柔软得像蛇,十倍长度于正常地在空中画出螺旋伸出底座,把近者盘缠、或是干脆用前额抵住,向走廊侧壁上撞去。

      “啊——”一个冒险者吐出血块,黯淡无瞳的鹿头毫无表情变化,鹿角每条枝条疯狂的收起与瞬间重伸,节律机械的声音不是活物。倏然间半条鹿脖雪亮,还是有知觉的砍头鹿转首过去,索恩手里擒着几乎全然是光剑的“绝对之锋”。金石交响,一剑砍下去,落地挣扎的长长断颈苍白柔软得不似钢铁,还在甩着头颅弹跳,索恩单脚踩上鹿头侧面,不顾嘶嘶的断口里的管线攀缠上他小腿,竖剑下刺。

      背后另一具盘羊圆雕悄无声息地接近。四对带刺圆角组成棘轮,撞向索恩后心,索恩完全不设防也不需要设防,羊角挑起衣服把索恩整个人高举离地,却连他的皮肤都伤不了。

      同样的第二声机械的惨叫旋即加入地上鹿头,二重鸣叫并没有自然中鹿鸣和羊鸣的区别,地上扩散开的银色液体入地即腐蚀——索恩站在原地,只是一百八十度转身,在摇晃与脊背和两米悬空的墙壁接触中,索恩把剑竖在怪物眉骨的正中间、从后脑对穿而出,它是自己撞进去的。

      剑是斜倾向上的,所以索恩注意力在于看着银光剑身上金属质地的血流过,几十倍速度地销蚀成黑色,圣剑被覆染上一层黑膜。再加上魔法长杖下端“当啷”触地的滚落声,上粗下细略微方棱角的铁污木拐杖插在墙壁里艰涩摇晃。刚刚明亮起来的通道迅速按下去。

      “把你的火石放近一点。”武器被撞丢,老魔法师莫瑞督徒手施法,双手互相覆盖,想要给移动的兽雕犄角尖再读上一层照明咒。“无序的火花在黑暗中迸发,精神是彩色的火花,我们在神经迷宫中盲目穿梭冲撞。这迷途到底有没有一丝意义,给被撕碎的光明找回频率有可能实现吗?”他大声地读出更加强烈的照明咒,掌中三角形燃起无温火焰。愕然的冒险者队员们纷纷拔剑回击砍头兽,墙壁犹如两片盖玻片,夹缝间轰然点亮光明的标本,亮如白昼。

      越来越多的砍头怪像永远渴光的阴影之蛆,十条,甚至更多白蛇颈的兽头将老者身影层层密围了起来,穿跨、九结盘绕,砍上去只弹出火光的钢铁的肉身,居然柔软灵活到完成了编织——打成结狞滚着的囚笼的编织。走廊第二度黑暗,一丝魔法光都透不出来。连冒险者武器尖端第一次被赋予的光也丝缕地衰弱、熄灭下去。

      索恩用手指抠漆黑的圣剑上的污渍。没有用。并不只是水银血液接触空气氧化,而是液体中灌入复写过魔法,光是随着银血泼出被吞噬进去的。所以现在的走廊,灌满的除了惨叫,只剩下比最无窗的夜屋还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瑟卡尔,你看得见吧,把你的视野共享给我。你做得到吗?”索恩喊,不用思考那个人必然在身后。

      “我跟你的精神连接度不足以传达我眼所见的东西,我只能给你手动标记。行吗?”

      戒指下方的皮肤针刺感。随着灼热传过来是模糊的灰绿点构成的视野。数十个白色十字,或正或倾斜,密密麻麻跳动着布满地图。被标记的兽头完全融入背景,漆黑不可见,高亮可视的是兽颈,柔软无比的肢体在热视中醒目地由更密集的色斑显示,那是皮革包裹下,滑动着的机械团块摩擦所生的热度。

      正如我所愿。

      纵力踏步、跳过横陈在地面的圆管蛇身,两次躲过巨大白十字扑咬,索恩剑下又滚落两颗机械兽的表情漠然的头颅。随手替起点旁边的年轻尖叫解了围,接下来没有任何迷惘地直冲巨大蛇结,剑深深嵌进结球最外一圈的怪物长颈。

      巨大的抵回来的力量。剑横卡在球的右侧。索恩身左双手握着剑柄,低沉地爆发怒吼。原本被所有蛇颈因为恐惧,抽调力量集中卡住。索恩的手臂闪电裂开发光的格纹,以此为缝隙,关节覆鳞爆甲而筋肉膨化开一倍,纹丝不动的巨剑在此推动下绕蛇球球心旋转,由滞涩而利爽地横切开整个囚笼,无数断管线喷薄出周而复始的稀薄明亮,像美杜莎断发又滑稽像一群露天市场被砍头的鳝蛇,终于下垂不动了。

      ................................................

      “所以你们两个会夜视?”

      “是他会。”由脱下完全污毁了的外套的老魔法师驱赶着剑上的黑斑,索恩随口应答。其他人立刻七嘴八舌要求瑟卡尔直接透视前方的路。

      瑟卡尔不耐烦而又很耐烦地不断重复:“我做不到。”

      “我的特殊视觉不是夜视而是热感视觉,是靠大概地扫一眼生物体温点分布覆盖,加上风温,大致绘出来的迷宫内表面。但是死物......”

      “不散热排气的静态机关就完全看不见,对吗?”尖头帽老人莫瑞督接话,并没有因为尴尬而发怒。

      “对,可能是因为断生结界,这里连老鼠都没有。”瑟卡尔说。

      “好了,不要为难我们的盟友。”老人施施然转身,向修整中的雪狮团同时举高魔杖与空手。

      “找到了奇特光华细缝的房间。可能是藏宝间”一个雪狮团剑士靠近。索恩抬头,全身铁盔关节互撞的声音立即冷漠地退远。他的背影像其他由白笔描边的画在黑纸上的素描,醒目度与距离反比,彻底隐没黑暗。

      重新施加过照明术的锐器拿近,之前发光的,是几口铅箱上镶嵌的光卤金装饰。

      一个雪狮团员跪下,掀开藏宝箱——空箱。他正失望中,橘色齐耳发特别蓬乱的少女同队早就念念有词,拿针不断地挑出箱子上的镶金花纹,反复念叨着“箱子也是钱”、“箱子也是钱”,身边十数个箱子无一不是空的。

      白须莫瑞督走过去,老如树皮而皮肤柔软的手按在她肩膀:“不用急,这仅仅是迷宫第一层。”

      鸟头亚人冒险者在箱底里看见一件斗篷,熟悉常穿的鸟羽织物的柔软与温暖流滑经过手指缝隙,让它想提起来想对光确认一下材质。

      肩部做成乳白色爪子的骨质扣子迅速扎进它手背的细毛。整个毯衣卷起来,由数跟金属骨架驱动的闷人毯机关,常伪装作魔法飞毯或者装备的样子,先做财宝猎物,再做捕食者。鸟亚人“呜呜”闷叫,莫瑞督诵唱了一个驱散魔法,毯子四角正方地整块飞出去撞在墙壁,铁骨好像断了,像一块真正的布料般委然落地。

      “找到了。”唯一不是空的匣子只有针线盒大。随着威尼斯红的开心果绿细钿盒盖敞开,不输任何期望值的宝光如缓缓打开的白色实体折扇,同时照亮众人虹膜,脸颊与投影背后的墙壁。

      一颗发光漂浮的的无色晶钻,两个拳头大,细碎切面构成立体的心脏型。它闻到了魔力味道,在老人脸孔周围跟随漂浮、自动照明。令人屏息的宝物,即使是只用于皇室妇人用来炫耀衬托自己美貌,也价值万金。众人一起“哗——”然一声。盒内另一半丝绸衬里上铺满发针细的透明碎屑,堆积如同半盒碎雪。

      清理开所有空箱,比珠宝更加有用的收获是一具操作台。玉石材质,乍看上去和棋桌相仿,似玛格丽特酒杯的花朵外型而柄柱粗,被呵护在四个实心膨肚金属凳中间。装有一半水银的灰水晶球在左上角懒惰地旋转,桌面上凹的线槽和凸的推杆精密中质朴,想象粗短的矮人手指拨弄,更像精巧版的儿童玩具。

      “先注入魔力尝试,有魔力的职业到这边来一下。”牧师、两个道灵师和他自己围台站成一圈,把武器尖对准主控台。水晶球中的水银被逼出底部的孔,灌注阴刻魔法阵,阵中心逐渐浮空产生极微型的立体地图投影。

      迷宫的主干是个圆柱。蚊香型的无数同心环圈在边缘,越内圈梯面越下沉。水平板壁将柱型竖道隔成不规则长短的圆柱腔层,侧生支路和小型洞窟像植物环绕茎秆,几乎是位置随机地闪烁着几个脉动亮点。主路竖管通向的下方,黑暗遮罩,深不可测。“我们现在站在......”鸟亚人用覆盖羽毛的手遮掩嘴巴。每层一金一紫的亮点,也许是地宫的主控地点,此时众人正站在第一层的紫色位置。

      “第一层是三个。很近的地方。金色的数量比层数多了一个......”

      瑟卡尔伸手,指尖去触碰一个亮点——投影的光黯淡了。致盲般的压顶明亮,头顶所有灯盏“轰”然一声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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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个小时以前。

      兔耳的蔁蛾魔法师安巴顿在臀与脚接触、划痛的坡地上翻滚了半圈,一根冰锥凭空从斜地刺出来,被苍白的少年的手稳稳捉住。

      吊稳在空中后,少年读了第二个魔法:

      “我召唤的月光犹如雪毯。”

      上空的水元素开始浮积。像一面已碎的镜子逆着打碎过程自我复原——不,与其说是薄镜不如说是从冰川壁上凿下来的一块梭冰,吸收所有细微光先集中放出,光束投在地上,十数个身影正在坠向断壁斜坡。

      “你的白牲口受不受重力,跳过那几块断板,去按机关!只有你附近的墙壁没有箭矢孔!”地精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喊,骂着唯一站在水平长廊残余上的米珂。

      双胞胎中的妹妹犹豫,走两步又退回来,又走两步。

      “你在干什么啊!你怕死吗?”半身抓在断崖边缘的地精尖声大喊。

      “我不怕。我不知道。......可是,可是姐姐还昏倒在豹子背上啊!”德鲁伊少女蹲在豹子的脖颈位置抱着契约兽哭出来。

      陆陆续续又有人醒来,同时响起几声“唉”。连急和气都发作不出来的叹气。

      几十米上方的一块大石终于失去平衡坠落,带着下冲的烟雾,“等一下......!”米珂伸手,眼睁睁看着黑压压斩断一切希望——把古锈扳杆砸进水里。

      整条坡道瞬间被漆成水晶的质感。安巴顿顺脚踢向坠落过身周的一把弯刀,刀“噗”地扎进坡道。踩着刀背以金属为橇,安巴顿在米珂哭泣的走廊断掉的一半形成的斜坡上,逆重力滑行。

      白发身影一掠而过,掌中向后喷吐冰柱,反冲力将男孩身形极速推送,只看到他如疾风般掠影飞过,短促的连续十声墙壁箭矢机关被激发声,竟然快到连悠长一声。

      安巴顿冷哼。墙壁一侧,全部他经过的圆孔刚要吐出追踪箭矢,出口就被冰冻塞,出墙的两三厘米黑色箭体被裹成透明冰笋。离跳上米珂哭泣的地点近在咫尺,巨大摇曳的钟摆斩刀的速度越摆近中线越快,男孩落地,刚好衣角被钟摆斩刀连续切到一点。

      大量的冰结晶随着他与他周身低温的靠近,早就丛生顶开坠落巨物。随着一声巨响,冰柱尖端崩裂,裂痕上面的部分和石头碰撞变为不透明的齑粉,仍然稳稳环绕推杆接住了巨石。少年魔法师一眼也不看背后德鲁伊少女的跪地哭泣,走过去拨动了推杆。

      大厅一侧,伪装成雕花黄铜巨门的金属板应声旋转,倒地成为石柱支撑的大而连续与完整的平台,背后实心的墙壁上有三个排水口。乱石笋撑起的金属平台下,地面冒泡的绿白色地面小沼泽,把排入的清水柱染成同色,大量白烟,气泡毒水上升。由死刑变为缓刑。

      安巴顿冻着脸,掐着手势一根一根甩臂甩出冰针,正中喷水兽头就开花绽成大量凸出的丛生冰晶,一处一处将全出水口全部冻死。

      坠落者陆续掉在黄铜平台上,撞击出滑稽的敲锣声。

      白豹背上的双胞胎姐姐慢慢沉吟着醒来。身边妹妹又是在哭。由冰冻制造的简要坡道将众人聚拢。他们环伺的眼神,如此熟悉的眼神。

      “你们单独走在最后。”灰黑衣的暗影风暴团团员口罩下发声,声音没有温度。

      于是米羽逆来顺受地垂下早就熟稔这种情况的眼睛。

      “不祥征兆”,再次成为这样的东西。

      ......................................................................

      接下来行走在实路上的旅途,姐妹果然两人一豹走在最后,但是没有想到安巴顿居然半远离主队走在他们身前。

      “。,我有话跟你说。”男孩不看说话的对象直视前方,甚至直接略去了米羽的名字:

      “你不要误会!我跟你们走近是因为我们是一个团的!”看她不回答,男孩恼怒地搔了搔头发,“把你的妹妹丢掉吧,带着她参加任务只会拖累你。”

      男孩啧了一下干燥的唇舌。继续说:

      “我知道这种情况,蔁蛾都是由母树旁支分配小组行动的,弱小的蔁蛾哪一队都不想要,会需要强制分配给最强的蔁蛾队伍......”

      “她是我妹妹!”翡翠瞳珠、幼童体态的姐姐满脸护崽的母兽的愠怒。

      我只是想说,找个疗养院。或者修道院。让她和同智力的孩子安全地......但是安巴顿一开口,话就变成了回吼:

      “——要不是你跟她有血缘关系,她是任何人的拖累!你问问周围哪个人没看到,她刚才差点害死我们全部!”

      “......所以那就是你拯救了全部,就可以审判她的根据吗?”米珂瑟缩在豹子身后,米羽五官位置形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惨白到令人震悚又感到威严。

      米羽极轻地一声嗤笑,“你跟人类也没有两样,看到不幸残疾的人,首先看到的是’这是一个会吞噬我的积极感情,金钱甚至生命的黑洞’。”

      “你是解语码者,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男孩看向旁侧。

      “人类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地厌恶黑泥一般粘着上来的不幸。即使大多数人厌恶受害者这件事本质只是’为什么要我来为我不认识的你父母以前对你做过什么挽回救责’’凭什么我凭空吃亏’,为了把’我发现了,是个残疾,我想要逃走’说得更理直气壮,你们就用那套比人类还冷酷的群体主义说’受害者有错,令人讨厌是正常的,不配被拯救’,所以被父母虐待残害过的她面对你们必须装‘正常人’,更加谨慎地讳避她的过去,像你们想的、她根本做不到的那样坚强完美不露一点瑕疵。就是这样做‘不祥’的气息才会被她父母创造出来以后,第二度加强萦绕在‘什么都没做错’的受害的我们身上。为什么是我们,而不是父亲他们动手的一方被称为不祥?”米羽把手按在胸口,舌头上金绿的四瓣花纹身因为激动而微微发光。

      男孩的背影停了下来。

      与转身同样激烈地压过来的语气:

      “第一,我的确不想吃亏,第二,我还不想被道德绑架。第三,我尤其不想被愿意吃着亏包庇受害者的人道德绑架,而那是你。所以,‘问题本身’消失是最好的。你爱陪她你们两个可以一起滚。残疾人和圣母缠缠绵绵,正常人给你们腾地方?”

      双胞胎妹妹米珂不敢去劝。往豹子的背后又缩了缩。小动物般的直觉在内疚中想。以前姐姐和世仇蔁蛾族是不吵架的,在某个男人的队伍里时——之前是有一个人的存在镇着他们。如果那个男人现在在就好了......

      一瞬不瞬的翡翠双眼睛喷着火,逼视过来,挑尖的声音:“我们想要‘被和没发生过悲剧的常人一样一视同仁的对待’。没人跟你要特权,没有人强求你怜悯或者要求你因为不怜悯愧疚。这样很难吗?”

      “被打破了就乖乖淘汰掉啊,没人欠你们这帮废物任何东西!”

      米羽的声音几乎是在尖叫:“你没见过其他受伤或者生病的同族人吗,你怎么能预断你自己的人生永远不会被打破!”

      也许是被她不自觉地灌进言语的魔力洗了脑,也许不是。安巴顿眼前飒然闪过装在宠物铁笼里的蔁蛾。人类和马的粗鄙的身影夹缝里,一模一样的小脸,一模一样委顿的神情。蔁蛾的比残疾还不幸、比死还不幸的终末就是这样的终末。艾雅的姿态是圆满。由于思维共享,每个蔁蛾都体验过、都相信不移在生命的结尾会抵达的圆满。其他被人类带走,变成魔法师魔力泵的蔁蛾人,我能对他们说就是自作孽或者命中注定的吗?

      好像迄今为止说得太过分了。“对不起”三个字说不出。男孩魔法师低转回头,脸颊爬上连低温都不会激起的潮红。短暂沉默,最后安巴顿开口:“那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米羽眼带着零度的愤怒,和一丝压抑的轻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当然是和妹妹回到,不会说‘不幸之人是把我也拖进去的黑洞’这种话的,队长身边。”

      “好了,好了,吵什么吵,谁是魔法师或者萨满,反正能搭楼梯的,送老子进主控舱。”地精的破锣嗓和大脚摆开人群走向队尾。双胞胎两双湿漉漉的眼睛转向目的地正中。

      正圆然而略有缺口的悬空平台上,只有蜷缩的人可以钻得下的,琥珀型高悬的不透明橘黄玻璃卵,背后和下半禁锢在黄铜承托里,四周的金属粗管既是水银和线路的管道又是支撑架。

      大师布莱迪沿着姐姐的藤蔓阶梯屁股朝外地滑稽攀爬。“我直接托您上去吧......”背景里小小的米羽说。妹妹米珂呆呆地看着。突然电波地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转头,对自己几乎撞上的独眼毛毡的高大的人:

      “你们落地比我们早很多,是从我们前往的方向那边走来的。为什么您们的部队一开始就对机关丝毫不出手呢?”

      沉默,互相看,哂嘲她一般地互相看,男人们脚擦过步子正好踩在上面的灰黑色痕迹、拉出干笑。摩擦着腰间有魔力降低人视觉注意的灰色布覆盖的什么方盒,和风镜男人背上不起眼的布包同质地,隐身迷彩魔法的幻光水迹般扩漾开。

      答案就在两小时前。

      由于某种意外局部泄露一波的力量,四分五散的人刚刚落入还没有安巴顿拉动机关前的地面时,他们中九人早就早就来过这个主控舱房间了。

      那时发生什么了呢。

      “啧,果然没有地精的本事它不会认我们。”风镜男人站在打开盖的舱里狂躁一般地持续连按一个操纵钮,“除了我们在的房间和上去的通路全部毒水灌满,另外半边的人就全去见轮回之神了。啧,我的破解不了这么深的权限。”

      “姆......”他身后黑暗里有肌肉张弛的声音。

      一根标枪朝他的脸抛掷。男人上半身右弯下去,躲过的飞矛“叮”刺进背后金属上,“嗡嗡”震颤。——折断的、断头锋利、充满弹性的红柳木长矛的杆,接着对准他的是短矛的光。

      实在是太短了,近乎一把有柄的匕首,在地上踩断成匕首和投枪两部分的长矛,矛头的部分持在独臂的红发女人右手。

      “你想干什么?”红发女人举着武器,剑拔弩张,“我全部听到了,你参与寻宝居然想人类同类动手!”

      “娜塔娅——不——”掉落在她身后,和她亲密无间的白发灰袍男人面容惊恐,不顾一切地跑向她——也许是跑向她身后的主控台和风镜男人,而后者笑着按下一个键。

      实心的辉铜包铅锑的主梁两头整齐地横断,几乎水平地塌向下方,打落在男人站立的平台上,“华沙!!华沙!!”女人脸上唯一一次露出脆弱的表情,前胸挤平在地面,在丈夫缺血色的十指掰离坍塌边缘之前拉住了后者:用她唯一的手。

      带上了风镜的男人像苍蝇的脸露出别卜西式的笑容,远远地抱手一声连续一声发出节律的干笑,而他身后的壮汉侧绕开他,慢慢把身姿展露光下。雾伦贡的蛮族男人,精通冷兵器,尤其是钉头锤和页锤。此时巨大的沉重铁器绕他头颅一周缓缓从背上取到前方来,红发女人的匕首掉在两人之间,暴露在主控舱的黄光之下。

      怎么办。丈夫昏迷。松手去捡匕首矛头还有一搏。越来越近的影子。不能松手。不能——剧痛,页锤扫断唯一一只手,女人的悲鸣,唯一的手连在丈夫的手上掉下去,马上僵硬成尸体也是十指交握。女人悲痛的鱼尾纹间挤出眼泪,滚半圈躲过了瞄准头的第二道页锤。

      “还挣扎吗,你已经在刚才一秒同时失去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啊。”风镜男人蹲坐着,托着腮,好整以暇地观赏同伴的所作所为。不行。我还没有把警告传达给雪狮团,他们就是冲着杀人来的......红发中年女人牙齿咬出了血。满地页锤敲击出的裂痕,终于那颗英武的头颅打飞。然后顺势踩在断头尸体上,用力踢翻,使她滚下深渊。

      ”最棘手的之一除掉了。”风镜男人蹲在她掉落点的悬崖说,双手放在分开的两个膝盖上,然后凝神倾听。冰魔法的脆响声,光照随着脚步声的临近逼得黑暗退后。少年少女吵架的声音都盖不过地精的金属摩擦嗓声。

      他的背影对身后手势,别起二指,先抹过蛮族同队这个角度看不见右眼,然后指地面,搅动:”把血用灰擦干净”,蛮族人如同他的下级,立即得令。。

      “好了,剩下七个出来吧,我们去见见我们的好同盟。”风镜男从黑暗中走进光照瞬间,陡然突兀得像画被水洗,露出画在底下一层的隐藏画像般,绽开非常阳光的笑容,九人队吊儿郎当地和地精主队汇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地精与宝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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