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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绒之海 ...


  •   赶上宿营的少女一高一矮。

      “坏死的往上蔓延止住了。”衬有纱棉的简单木护具,使失去单脚的白发少女双腿长度一致,可以站立。加上拐杖,她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也能短距缓慢行走。

      蕾娜带手套的双手环箍着脚腕往上探摸玉石一般光滑的小腿,“最好的方法还是定做假肢。嗨,为什么我认识的机巧贩子全部不在南方呢。”

      索恩这时正蹲在溪边洗擦剑巾,转过身来,眼前笔挺站着姐妹俩。

      “来,米珂,”比较威严的声音说,妹妹羞怯的声音加入,“索……恩,队长。”两个少女齐齐地九十度鞠躬。

      “啊。“看着她们,索恩移动了一下两脚蹲姿重心。感觉像回到雷诺尔雪山的猎队了啊。姐姐垂眸,低顺的扇子睫毛和凝脂块尖端般的鼻尖,“你在地底的恩情,我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所以我尽力展示我们姐妹能够为你们做什么。”

      坐在云豹背上的米羽突然笔直坐起,在阳光下伸展两臂。繁花般的鸟群飞停到她伸直的手臂上,稻草人姿态的少女变成了一棵结满了鸟的花树。

      “我可以说服一定范围的动物服从我。“少女振臂驱散了勉强能抬平的手上沉重的动物。一圈微辉由远而近,有扑打翅膀的动作却没有任何细碎声,完全由光织成的白鸟停在少女左肩。

      它发出“咕咕”的类似鸽子的声音,啄起萨满少女的一丝白发,亲密地耳语着只有她俩能理解的语言。”这是生命能量聚集成的白鸟,我可以和它们共享视觉以侦查,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单纯命令它们啄击敌人。”

      三人脚下的草迅速纠缠,蛇缠成二指粗的藤:“我还有一定的改变地形和牵制能力。我,’解语码者’天赋的萨满,任何语言的屏障对我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之前你可能认为是魔法咒语的话,只是我开口沟通劝说生命体去做我需要的事。“米珂,’豹子’。”

      最后一句是对德鲁伊少女说的。呆怔的妹妹立刻从肚脐释放出了半透明野兽。坐姿如钟的契约兽乖巧,米羽一手抚摸着精巧双头头颅下方的透明毛发。另一只手掏出一把骨刀,朝刚刚抚摸过的位置刺下去。

      “干什!——”事出突然,蕾娜的惊叫却在一半偃息。刀身像刺虚影一样穿过了狼身,白豹仍然驯服克制地保持蹲坐,身体被刺的部位在刀离开后合拢。

      “年轻的德鲁伊,契约兽的身体除了爪牙以外的地方,是可以主动虚化的灵体。”姐姐安抚灵狼颈背上的皮毛。白豹眼睛湿漉而沉重地半垂,再次化作光团回归妹妹肚脐的位置,

      然后从米珂纹身的地方开始,生长出的半透明的莹蓝色毛皮使她的轮廓膨大了两圈,虎牙变得锋锐尖长,双瞳收束为兽瞳的一竖。少女微踮着脚,上半身前倾的身姿,包裹在蓝色火光里的手臂末端膨大,指爪锋锐得像几把整齐的尖刀,身后摆荡着介于虚实之间的斑斓尾巴。虽然眼神还空茫着,这就是她的战斗状态。

      “我的能力可以承担侦察情报的职务,也可以模拟自然系的施法,和妹妹一起作为战力。”米羽说。

      “她们想要加入,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收留她们?”瑟卡尔看着说。

      索恩轻笑:“她们还有别的去处吗。”

      那就同行前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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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翡翠之杯边缘的迷宫环。起伏不定的土地,密松林阴影里的苔痕间开始夹杂蘑菇。越来越多豁然开出的阳光充足的林间空地,茵草繁茂,倒下的树桩内嫩红色芽叶的树苗从腐烂的塌泥里钻出来,光嫩的叶子和勺柄粗的浅干在日光下宝石一样闪闪发光,昭示着死中的新生。鸟和反光瓢虫的出没越来越稀疏,前方的雾里,天际线遥远交织着矿物粉末般的淡绿淡蓝色。

      原本通过“杯沿“的计划是这样的。

      米羽以一种木头裂开的滋生声咏唱(也许那是树的语言),一颗二人合抱的树发出酸牙的声音自行躺倒,树枝交织成比例像蝼蛄的长长长长四只手,部分木质自动枯萎凹陷成座舱,像一只昆虫一样斜爬在其他树冠顶。

      “你打算用这东西把我们载出去吗?”瑟卡尔说。

      全神贯注中的米羽皱眉,翻起眼:“坐入,然后找个固定点,像投枪一样把整个树干抛出去......”因为说通用语,与树木沟通的低吟断了,木“蝼蛄”一只脚断裂,树干摔倒滚下环形山。

      索恩欲言又止了几次,毫无疑问地瑟卡尔和蕾娜都满眼“我不坐这不靠谱的东西。”

      第二版本的载具要正常得多。一路蜿蜒的极窄、极深的柑橘河,像游走在墨绿间的银灰粼粼的蛇。石拱门泛蓝,拱顶规律地隔一段时间扫过一个。上面挂着萤石碎片为燃料的灯的残骸,连串萤石金光的灯点描出未来路线的虚线虚线。墙壁表面垂覆藤蔓网末端已经成灰。

      索恩一行人乘坐的掏空树干大船舱下方,外皮残留的枝叶化作的大小位置随机的活树人手,自动划水,并在即将撞壁之前将船身与石岸抵远。

      “虽然狭窄了一些,柑橘河是禁林所有河路的归末,流回莱克勒斯河,水路离开翡翠之杯唯一的出路。”稳定完毕船行,米羽向索恩三人解释。

      “这么窄的河,为什么不渡河步行向南?”蕾娜说,少女哈气般张了张嘴飞速闭嘴,脸色沉变。

      瑟卡尔突然站起来跳上船头,向后狂乱招手,“停船,马上停船!把蕾娜箱子以外的行李全部丢下去!”然后把手里两把黑刀之一带着丝线抛掷进深水。

      波面大片黑红血迹蔓延开。一颗漆黑的马头,龇着龅凸丑陋,而且有内外三排的牙齿,惨嘶着顶出水面。随着湿透而反光的头颅回水,翻出来打在船侧的尾,却是锯齿边缘的鱼尾。

      “不可能!这样的牙齿......这是食草生物,它们为什么袭击我们的船?”蕾娜扳着船舱边缘踉跄地鉴别。

      船身巨震,一股蔁类的恶臭在那一尾鞭的棕紫色泼溅痕迹上散开。更多的马身从深水之下冲撞,米羽诵唱呵止不住,索性命令木手全部往下扎根。

      深不见底的水底又如何来得及触碰,索恩的剑下飞起一整颗马头,无法阻止船低被马头啃下圆形的一块,紧接着第二、第三个洞,漏水并且倾覆势在必然。索恩站在四十度于水平面的侧翻船身上举起剑。

      然后脚下的船面就被冻在那个角度。冰环展开特有的清新吟响,淡蓝色的固体面升起,托住甚至粘连衣角固定住所有人。两只在人类只能算小孩的脚踏上高高翘起的船头。

      河流被冰冻断流了。光斑打在充当船头雕的男孩身上,兔耳和散乱白刘海下面的脸孔,比起数月前收瘦而线条更加无赘凌厉。倔傲的鼻尖在脸中间翘小锋利,淡青眉、白睫毛和巨大的浅蓝瞳孔,这张永恒披霜、在夏森背景中格格不入的脸众人却如此熟悉。他的身周自带冰冷光环,在常人吐气成云的气温中如常呼吸

      蔁蛾魔法师安巴顿,俯看看湿漉漉的姐妹,男孩说:“翡翠之杯的准族长兼巫女大人,也会落到这样的地步。”目光转向索恩等人,极其清淡地瞟了一眼,分不清是打招呼还是扩散讥嘲。

      米羽的背影被米珂扶着,挣扎站起来,完好那只脚仪式性地前踏了一步,脊背弧度傲然:

      “矮子。”她开口就是对方种族的致命弱点。

      “你??你自己十五岁长多高?唯独你有资格说我?”过刚易折的男孩脸“腾”地一声脸更冷。米羽唇角凌然冷笑:“我也唯独不想被一颗蘑菇救,八百岁的幼稚鬼。”

      安巴顿怒叱:“十五岁的老太婆!你们欺骗的事我还鲜明得像太阳落山前刚发生的!

      米羽的声音也拔尖了:“那是七年前的老账!”

      所有的人都望向米珂。“......我们村的人和蔁蛾人是争夺禁林地盘的,两边都觉得自己才是自然正统,他们觉得我们没有资格住在圣树核心。姐姐是.......巡林者每次遇到他们,负责叫阵骂过去的。”妹妹解释。

      “啊,看出来了……”蕾娜绞着又湿又冷的衣服下摆,“我们能不能先上去。”

      那边白热的唇枪舌剑中,米羽忘记了自己不再是父亲不在时的代行族长:“你到接近两个森林边境的地方来干什么?快交代!”

      “当然是驱逐闯入的人类。”兔耳男孩回答。

      尖锐如笛的鸣叫声振起遥远森林的鸟群。

      眼前突然被劈开的植物像森林的一道伤口。枝叶倒伏向前,吐出一头本来通体银白的马型魔兽。它的毛皮光泽超越了生物的极限,倒不如说像一匹活的擦得锃亮的钢像,镜面反射扭曲着天蓝与叶绿。而那钢錾的鬃毛是顺滑飘动的柔体,其间一根玻璃螺旋的独角,透明得能看清里面的神经。

      它拖着瘸了的后脚,侧腹没入无数断矢,显然被追猎至强弩之末,它想跑向坐在冰上的米羽,米羽眼神心疼关切,伸开的双臂已准备马上安抚,马的右后腿“喀嚓”一声折断,独角兽倒在半途,水银般的银色血液大量从创口和口鼻流出。

      一队人形跟随钻出来。他们打着绑腿,迷彩涂抹的酱绿色衣装,全身纵横包裹与束带,每一根都带着武器。看见如此多的在场之人,队伍首领愕然。然后狞笑着继续向独角兽的脖颈伸手。淤黑色的大拇指印陷按进丝光的颈部皮肤,独角兽挣扎咴嘶,头上被男人试图掰下来的、滴银血的晶莹螺旋状角“咔”地劈开,独角兽立刻堕落成了双角兽。

      竖直中劈的裂角,切面血一样鲜红。双角兽的眼白被极大地挤压,只剩充满整个眼眶的黑眼珠,像镶嵌在眼眶里的一对黑曜石宝珠。灰色的魔力漩涡在空中波动,坚实的地面突然变成了软泥漩涡,旋转下陷,偷猎队众人惨叫着被陷下半身,双角兽瘫痪侧躺在泥里,垂死向上一面的眼睛诅咒着猎队人群,而此时切察草叶摩擦,一个个长着兽耳的孩子的头从草后冒起。

      十三四岁,介于幼兽和孩子样貌的蔁蛾人,小脸严肃地单手或双手举着光球现身,聚集成阵。站在双角兽的尸体前,安巴顿手捻一把细如微尘的冰末,手一挥大量晶体立刻盘旋升起,编织成水晶般的棺木,将双角兽染血的姿态包进无色的巨型琥珀。然后兔耳男孩转过身含怒面对偷猎者。

      “滚出去!”安巴顿吐字。稚气男孩嗓音像是要唾在从翡翠之杯偷猎濒危保护魔兽到此的偷猎者们脸上。

      言出法随一般,西南大风突然刮来一阵浓雾。索恩的角度看到瑟卡尔后脑,错觉是濡湿的黑发微光黑得像蛇鳞,黑得像冰凉深黯的水面,黑得像夜间植物投在水上的影子。

      但这黑发上面现在附着白色的绒毛,像一朵朵沾的蒲公英——索恩真的不得不怀疑那头长发是濡湿着的了。瑟卡尔自己也发现了,拿下来放在手中凝视。

      一块白绒落在偷猎者汗水浸透的裸出皮肤伤口上。立刻一个鼓包从平面胀起,连入四周脉动的血管搏动,然后霉菌绒毛覆盖的面积开始扩大。惨叫。

      “这天上下的‘柳絮’有影响方向感的神经毒素,但是恐怕不止如此。”瑟卡尔说。摘下来的白毛如小生物般挑在指尖张牙舞爪,是活的。

      “翡翠之杯外侧断续的新月型森林‘无回森林’。‘一旦开始迷雾笼罩,陷入者就会失去方向不断地重复走过的路。更可怕的是困在雾中一定时间,整个人会融化,消失。’我们差一步踏入的是这里,是吗?”瑟卡尔无惧地伸出四指于纷扬的危险的粉末,继续说。

      偷猎者尖叫着使劲在衣服上搓创口,屁滚尿流地朝绿色方向、背对白色方向逃跑,不顾差点撞在树根上。

      “哼。这样的孢子浓度是不足以转换人类的种族的。随便的吓吓他们,让他们逃出去,继续传播’我们森林有鬼’的名声。”安巴顿如同小小的天神一样,在封冻的船顶俯瞰众物。

      他的眼睛转向对索恩。蓝色的冰对上淡绿色的冰。“母树感应今天会有重要的人造访,艾雅叫我把遇见的第一个带回去,肯定不是他们。”安巴顿对索恩向南路撇下巴。

      除非你保证,带路我的队伍安全离开无回森林向南。

      凌乱白短发的男孩背影,已经自顾开始了归途迈步:“走吧,艾雅说想见你。”索恩一行人踏上柑橘河南岸,其他小蔁蛾法师已经开始浮空与搬动巨大冰晶。瑟卡尔忧虑地看向双胞胎,然后发现完全多虑了。绝对的恩情导致绝对的忠心。如果是为了跟随索恩,即使要踏入种族世仇的领地,双子也没有任何犹豫与抵抗。

      “你走了以后艾雅听你的建议,找了几个人化比较完全的,装成普通亚人去给城市服装店当模特。”安巴顿的背影对索恩说,语气冰锐,有一种切割的锋利。

      然后抿着话语不发,几秒,突然唐突:“我真希望今天来迎接的是列昂纳多大人。”

      “列昂纳多死了。”索恩说道。

      “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口!”安巴顿转身跳起来,想扯索恩的领子。

      ”没有必要为那样的人伤心。“蕾娜说。男孩背影剧烈摇晃。

      “你说他怎么样?啊?“怒不可竭的白发男孩手心里”蹭“地升起一层冰环,锋利的边沿,然后急怒转头,眼神质问索恩,来回逡巡、质问每一个队员。

      索恩选择了缄口。心中有一颗人形启明星是难得的幸福,没有必要呈现已经打碎了的那颗星星。

      过了地界柑橘河,几乎是玄异般地,风景犹如从一直行走其间的写实的羊皮纸手抄传记,踏入了童话插图。

      雾的柔光包裹之处,白色的羽叶树海像兽绒,衬在叶底下面的黑河沿岸泛着金线。是羽片般的飞絮粘附在每一片树叶表面,万羽铺在柑橘河水面,墨痕般的深河在白羽海中划出一道流丽的自然曲线。

      索恩试着退回两步,明丽端深的绿色又把人拉回现实世界风格的翡翠之杯。走回来,雾的炫光过后又是奇幻的童话森林。在南北侧反复来回,白与绿,绿与白,踩在仙境与现实的分界线上跳逡巡的舞。

      安巴顿不耐烦地等众人回归,继续带路。

      一行人上树。蔁蛾们在树枝梢头上行走所用的的,是人类几乎无法分辨的秘道,传说中的“妖精路“。此刻索恩等人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因为不仅树叶,树干也被全部寄生。参天巨木只是无回森林死去的骨骼,上面覆盖的厚厚的藻衣一般的各种菌菇、地衣、苔藓,滋长得如同繁花。

      冰芒般的白绿色光,在万种菌盖下颤巍巍直到过坠,柔软的光球不断从巨树上飘落,像淡黄绿色的粉雪。

      缓降的发光白绒在空中就已经开始吸水萌发,开成奇异的花朵或者水母,悬浮在几乎凝固的空气中以极缓的速度下落。到达地面前,快的已经在空中完成了一轮生老病死,飘落枯萎中一路撒下孕育的下一代种子。有的绒毛薄翅搁置在中途树枝干上发芽,从最高的树顶菌盖掉落的短寿真菌,要迭代几代来完成落到地面的旅途。

      孢子蓬松地堆积,地表彻底化为绒海。以这个落速30分钟就可以淹没一个人的高度。所有直到感应到空气浓度满才停止释放孢子。

      安巴顿的背影做了双手相搓的动作,身前景物带上冰蓝色泽:“你们现在开始请不要远离我。”

      景象晃动了一下。微妙的,恰巧包裹最远人类为界的球壳从风景里割裂出来,然后表面如同冬季的肥皂气泡一样,无数点贴伏球面的棱镜晃动与旋转着缓缓枝蔓结晶,刹那相连,一个透明略带晶体痕迹的冰的球壳把打在上面的孢子全部流动排开。

      “除了以生命能量的上位能量,圣光,为能力的生物,没有人能被孢子淹没而不同化。”男孩的背影冷冷说。

      大量身上带绒的的彩虹蜻蜓,脚下地面踩上去有干海绵一样的网壳,赤红或者暗橘色,经过绒覆的巨兽骨,巨型灯笼蜻蜓飞过数十米长的缠绵卷曲“狗尾草”,一些区域孢子干瘪收缩,挂在蔓藤空隙上连成皮膜,上面塌陷成小而多如同莲蓬的孔洞,形成此刻踏着的同款悬空地面。

      最下层真正的地面,看上去是巨大而扁的鹅卵路。“是休眠体对吗。下雨时就会铺开,变各种褶皱的巨大菌菇台地?”蕾娜分辨着喃喃自语。“你可没有功夫收集孢子,走出我的结界,粘上现在浓度的绝对会被寄生。”安巴顿没有好气地警告,“ 啊,前面是兽径。”

      众人停下来等满背红蘑菇的巨型食草魔兽通过。透明柔软边缘的大团半透明蒸汽,一球球,温柔缓慢地连续炸升。里面没有一滴水汽,只有巨兽的脚步踏下惊起的孢子。

      花索一样的巨型藤蔓道路上,两个头顶植物编织袋的蔁蛾人笑嘻嘻地跑过,与安巴顿的蔁蛾法师队伍热情招呼。俯瞰道路下方的一个个真菌平台,建筑与巨型菌菇之间,兽吻绒脸的小身形们忙碌,像人类孩子在玩捉迷藏游戏。

      冰封双角兽带到一个空白丘陵顶端,冰被敲融,双角兽伤口像摔碎的瓷壳玩偶破口长出花朵,绒晶大朵大朵流出来直到全身覆盖,最早发芽的绒毛成了不规则分布的大绒球,作为真菌生物重生的双角兽摇着耳朵站起来,轻捷跑了。

      蕾娜忍不住好奇问:“我记得历史上有一段时期,你们的森林是不下孢子雨甚至对外开放的。”

      男孩魔法师的步履停下来。

      “......一开始只是两个昏倒的旅人。”安巴顿答非所问。

      “什么?”

      “地下的唯一石果口粮。两个人类迷路了,我们匀给了他们喂养幼年蔁蛾人用的石果粥。”男孩微低头的侧脸说。

      “他们半死不死地,睁开眼睛被喂着说,真好吃啊,虽然不是米麦,有特殊的香味,是人类也能入口的好食物。然后这样‘遭遇’的’落难人类’越来越多。那时我们还不知道,人类把我们的部族宣传成了’旅游体验景点’。人类体型比蔁蛾大,每一个人类吃饱材料就会用掉许多,虽然很生气,但是还是给他们提供了食物。”

      “’为什么?你给以前的人喝粥,现在我们来却区别对待?啊,一开始不斩钉截铁的拒绝人类,这不是很喜欢我们、生怕我们不来光顾、盼着我们给你们带来利好吗?不就是两碗破粥吗穷乡僻岭的亚畜刁民?’拒绝提供粥以后就这样说着,他们开始吃半碗倒半碗。我们封林了。照做讨厌的巡林者封禁翡翠之杯那样禁止人类踏入。人类知道以后开始用火烧来驱逐孢子,蔁人围绕着无法搬迁的母树守护。等我们开发出全森林孢子每天长达十个小时雨落的魔法时,森林已经完全缩小了,石果口粮无法供养幼体成长。直到路过的那位大人告诉我,活捉的蔁蛾人可以高价卖做魔宠,粥和封林只是给了他们装作被激怒的借口。吃饭,买施法材料维护修复被人类魔法损伤的蘑菇环都要钱。就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人类才从路过我们领地,我们会招待的对象,变成蔁蛾人抢劫起来不会怜悯的目标。好了,走吧。”男孩表情沉定,结束了演说。

      谦逊忍耐可以使少数者与弱者的群体于混人类中容易生存,所以在亚人往往以“忍“为第一美德。但是蔁蛾人恰巧是亚人中的异类。

      “见到‘她’,你们不要大惊小怪。在和你们分开的这段时间,艾雅的成熟仪式——回归母树的仪式已经完成了。”安巴顿的耳背侧脸说,风轻轻吹拂着白发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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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蔁蛾人的建筑风格见缝插针。几乎是见到一处自然狭缝被木石、菌类包裹成什么自然形状,就依着这个形状稍微穿凿雕琢树干建立树屋。魔幻密林中,苔痕与外壁无二的翻板门一掀开,才出现人工雕凿居住的痕迹。氏族群居的蔁蛾人,互相整理着体表覆盖和拟人修行进度成反比面积的白色细毛(大多数是胸部到大腿根连衣短裙形),互相穿地衣织成,浆果为缀的外套,长及脚背的草叶裙子。

      更接近中心的是薄板编织的群聚壁巢,树与树之间更加大量地铺设交错的藤编通道和楼梯,近乎人类文明的聚居都市。

      无回森林诞生是七百九十余年前。正圆形翡翠之杯和咫尺环绕它的新月形无回森林,互为禁区,划下分明的不来往泾渭。无回森林的本质是地下一块绵延千米的巨大菌丝环,初始的蘑菇被称为“密碧母树”,“树”指的是地下菌丝枝蔓,型如倒生树。整个地面部分的植被,蘑菇林,洞窟,河流,山峦,形成景色的一切再加上生物,全部加起来才是它“一朵”:整座千里森林的生物数量为“1”。

      开始时,这新月形的森林是完全正常的森林。最初的菌菇突破了地脉魔力的吸收效率而巨长,孢子粉末和地表菌丝堆积,构筑成海绵形状多孔层体蓄水,然后自我复制的新真菌攀爬。到了最后,动植物一旦沾染它的孢子或菌丝,就会像玩具割裂、蓬开巨量丝绵一样绒化。带着某种执念它扩展着,直到遇到唯一无法侵蚀的障碍:世界树的外皮。

      “到了。”安巴顿停在一座白而不规则扁圆的建筑面前说,“这里就是母树的本体。”

      森林空地里的宫殿不是任何梁柱拱券结构,剥离褶皱逻辑的墙分隔内室,墙面光滑柔软得如同婴儿皮肤。母树宫殿是反而比周围的树木矮,顶上有朵丰瓣大花,花心里一颗全菌丝构成的,剥洗出来朝天扬起的神经束一般的白色花树,每一丝分化纤细的枝须对天指挥着不同方向的空气孢子浓度。

      安巴顿走向母树外墙,马上手掌和墙壁触手般的菌丝缠上手腕连接,闭上眼睛。

      “等一下,我在更新和备份知识。所有蔁蛾人思维知识是共享的——通过这样反输母树、记忆备份,除了感情。好了,去见’我们的母神’艾雅吧。”他扯脱了菌丝。

      众人攀上顶层。在他们所未涉足的下方,杏仁色的最内核、最大的柔软房间半埋地底,四壁嵌满红血珠或柔软红宝石的球体,浆膜包裹着巨大液滴的摇篮嵌满宫殿墙壁。这里是孵化室“出血齿宫”,一个上半张脸细绒蛋黄色的女性蔁蛾,正从成熟破裂的液泡里,抱出完全是动物外型的新生儿。

      巨大的比成年人类还大的绒团液滴,是胎儿;内含物已经收缩拟态为动物形态准备出生的液滴,是幼婴。无性繁殖的蔁蛾人个体更接近密碧母树的手脚指。就连有男女外型区分、有“婴儿”这一生长阶段,都是因为菌丝母树“渴盼成为人类”的诅咒。蔁蛾人孵化后切断脚底菌丝,人类称之为“脐带“的“终根“,从此不再享有菌丝的营养供给,靠进食成长。他们用孢子模拟绒毛拟态为毛四足动物。然后变成人马似的半身四足,最后进化成残留动物耳尾的人形。

      见到艾雅的时候索恩不能说不吃惊。上次谷底见到的她,是羊耳的、只有蕾娜肩膀高的、抱着书好学生模样的小女孩。现在的记忆里那张脸的主人,她甚至不是人形。

      她感应到众人,转侧过来,她的上半身是成年女性人类的外貌。面色静美端庄,比起森林灵物,更近似大地女神的厚土威严,盘起的头发,脸轮廓侧边有菌丝框架。

      但她腰以下已完全化为母树的分支。长褶裙摆下,菌丝密聚成一人粗的管线束把她高高托举起,外面衬着薄菌裙边,仙袂风飘,像最华丽衣褶边的洋流。

      “被那本《根须章典》魔法书选中的蔁蛾人都是母树侧枝,当然要回到母树身上执掌整个森林。对蘑菇来说,脱离地面活动才是稀数,根系固定的生活才是最幸福的生活,这很奇怪吗?”安巴顿仰望着昔日的伙伴说。

      无限长的“裙子”将现任森林的女王退回树干神龛中。她临空嵌坐在鹿角般,唯一没有菌层覆盖的枯树树干椅里,对索恩等人露出悲与喜切细后交织的重逢之笑。旁边拿着艾雅以前那本《根须章典》魔法书侍奉的新兽耳女孩,脸毛茸茸的,红晕像绒毛在皮肤表面频繁出的微过敏擦伤,她手里树叶装订而成的魔法书,一代一代赐着新的兽耳孩童整片森林规模的智慧、魔力和命运。

      “安巴顿,我看见了你的命运,跟随拿着圣剑的人才是你的命运。”艾雅无限怜爱地俯瞰着昔日伙伴预言。

      白发兔耳男孩跳起一下,耳朵笔直竖起。他拼命地摇了几下头,事态顾不得再傲气或者害羞,他两步冲向悬浮的核心树母,几乎气急败坏地说:

      “你在说什么啊,我是无回森林最强的魔法使用者,我为什么不在这里保护母树和你!”

      艾雅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右手修长的手指逐一按上安巴顿胸口:

      “我与母树融合以后继承的是整个森林的神经,自从孢子雨每天开始落下以后,有谁能伤到我们吗?只要地下土壤里还有一根菌丝,整个森林即使被烧成平地,也会复活。我很快就会掌握整个无回森林形变的伪装幻术,把这里彻底变为迷宫。我们蔁蛾族只会越来越强大昌盛,而你要去做链接未来的事。”

      “去吧,这是我给你一个任务,去找我们种族缺少的一件名为‘恩雅之心’的宝物,只要得到了无回森林必然踏向繁荣。跟随菌丝连接的千个意识和万个大脑的共同决策,道路就会在你面前展开。我知道你一直想和那个叫索恩的外来人再次一决高下,我知道你作为标准的蔁蛾人憎恨人类,和那个圣骑士的接触又使你对人类的生活充满好奇。你一直对人类爱恨交加,希望体验人类的生活。”她看透一切一般微笑着说。

      本来和安巴顿他一样高的艾雅,此刻却成熟得像他的母亲。她下降停在和安巴顿距离极近的地方,眼里的水光转动,退到了他的视野中远处。

      她像还是娇小人形时一样,两手下垂交叠在身体中线,歪头款款笑着:

      “你是最适合离开母树深入人类社会的蔁蛾。他们不会拒绝一个强大的法师同伴的。”

      “那么,”白发的男孩咬牙,刘海的阴影彻底戳到遮住眼睛,“让我单独和你再说几句话。”

      回答的是昔日女孩悲戚而接近慈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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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孢子像冰花一样融谢,在下午三点蘑菇林恢复了大半的菌覆森林的本貌。每天暴晒导致所有没有落在沃土或生命物上的白色“蒲公英”,萎缩到彻底干枯,,化归泥土或挂在蔓藤空隙上连成皮膜,上面塌陷成小而多如同莲蓬的孔洞变成多孔的地面。因为久晒阳光能令地表孢子枯萎休眠,而古木的阴影中,半地下是永久的绒海,绒覆的巨兽骨,巨型蒲公英,灯笼蜻蜓,数十米长的缠绵卷曲“狗尾草”像魔兽尾巴纠缠的巢穴,深邃得不可探索。

      索恩百无聊赖地背靠着栏杆转头眺粉晶之海枯萎的全过程。安巴顿走出来,换上了平静的面色,甚至手在背后关上了门。

      “索恩,我会跟你一起走。但有一个人还至今住在森林里,这是我唯一不能放心离开跟你们一起旅行的原因。”

      索恩的脸上“说”的表情,于是男孩继续开口:

      “我们是有崇拜者的。他们认为我们是最伟大的生命形式,值得所有人信仰。”

      “他在孢子雨里站五分钟,让自己沾染满,不就可以达成梦想了吗?”蕾娜插嘴。

      “他不想。“安巴顿继续说,”他想做孢子的使者,感染源,带着一身菌丝去别的城市混入人群,感染出新的菌毯菌林。他总是觊觎着想要艾雅交出魔法书。我的力量又杀不死他,该死。——因为他是火袍武僧,冰和孢子最怕的东西就是火。如果你能打败他,我就完成艾雅的命令,跟你走。”

      。。。。。。。。。。。。。。。。。。。。。。。。。

      在稍微远离孢子的,一棵倒下的空心巨木内。缝隙天光打亮粗绿苔藤条聚合成的半球型空腔。木与藤两重遮罩使得地面是纯赤土,然而走两步,就会踢到土壤被烧成砖块质地的不规则硬块。

      武僧。身体和精神会因意志和信念得到超自然的增强,有很多神秘的技能,如临时提高防御能力。他们发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攻击,甚至会不惜危及他们自己的生命。何况还掌握元素魔法的能力。

      场地的中心,生长着这里唯一的植被:火焰。

      断枝受炙烤,脆响断裂,簌簌下落。

      矗立其间,像是脚感觉不到烫度的人影慢慢转身。那个人剃到青茬的红发,一部火焰般的垂胸红胡子,末端被碳气和热气流撩动得不断向上飘起,黛青色皮肤凹凸不平,满脸都是小孔洞和浮皮,就像和面加木屑然后蒸熟的黑麦面包。

      他半赤露上身,穿着布甲,手里的奇怪的连枷是很多根不同的短法杖熔炼黏在一起的,末端挂着香炉。不是健壮至极的铁塔般肌肉紧实的身体,也无法挥动起这武器。

      “你是来把书给我的人吗?”胡子被吹动,铜钟般的声音问。

      “我是来把你熄灭的人。”索恩从肩上取剑,秉剑。

      红毛发男人把手杖深插进土地,微鞠合十,声音并没有敬意:“火对我而言是洗礼。用身体表面压抑过的火,用高热痛苦随时灼烧洗练自己的肉身。”

      那你还记得开始这一路燃烧的起因吗。我就不用武技以外的力量打倒你,让你想起来武僧应该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武僧眼睛怒瞪。巨大的火焰撩起,粘合连枷杖体的低温金属熔炼化开,六七根短杖飞悬在空中。

      火屏、火盾,火墙,横竖灼热元素立体切割空间,纵横的构成的燃烧迷宫封死索恩所有的行动方向,而且一面接一面地飞掠过来。

      索恩侧身擦过一面火墙,后者居然悬转,在武僧一边闭眼悲壮的念经声中兜头罩脸扫过索恩半身,条件反射巨剑最大剑面竖举在身前的索恩躯干和头未收伤害,但是毛皮护手已经被燎焦。

      大剑劈下,一声沉闷的巨响。武僧朝旁边跃开,大剑搅动空气,风带火,催燃的巨大气浪像红色的海浪,一根短杖明亮,武僧推动的火向索恩的火反压过去。两个方向的焰尖因为热气对流,同时剧烈一抖,索恩的右拳就撞上武僧的拳面。

      火焰武僧手中的火焰笼罩住他的身体,提高了他的速度。火焰就像他一开始布置出来,需要陡然提升时摄入回去的营养剂一样。

      索恩维持着左手把剑杵在地面当盾,半个身体硬碰硬,又是一拳取武僧的胸口。火花四溅,这次同时所有短杖亮起,随着一声钟鸣,扩散金红的近乎凝实的光环弹开。索恩反倒迎着冲击波的来的方向爆冲,极其快速地通过了扩散的圆环光带,几乎没有损失。

      索恩到了男人的背后,两人剑拳遥遥相对僵持,脚下横移,转动斟酌着角度。

      一大堆毛茸茸的耳朵挤在入口门缝,全部眼睛瞪得滴溜溜,整齐划一。蕾娜的声音喊:”索恩别输啊——在这么多小孩子面前丢人!”

      头顶耳朵的沉默“小孩”们满眼腹诽:在这里的蔁蛾人每一个都有近八百岁……

      米羽伸手抬空中,忧虑的神色看天花板:“不能耗久,这里会被热塌。”

      瑟卡尔担忧的表情:“他开始出汗了。他一直不喜欢高温。”

      索恩余光回撇,看了一眼确认,所有观战者都站在这个天然建筑门外。旋即索恩干了一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

      巨剑又被当做巨型投掷武器扔向了天空。随着塌陷与光的倾倒,大量藤蔓和树皮雨落,武僧抬掌,一道火焰将上方的坠物全部烧毁,重点防御的对象——夹杂在其中落地的巨剑却一臂之距擦开他,没有瞄准任何东西,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弧线“铿“一声竖插在地。

      甚至连大剑上诡异的银色的火,也逐渐熄灭。

      “你疯了?”武僧质问。下一秒他不敢再张嘴,因为积压在房间顶不知多少年的孢子的海洋倾盆而下。

      两个人站在雹子瀑布中,每个动作和走位都不得不避开滞空缓落的绒毛,武僧大喝,体表的火焰激发,烧却周身整整一圈鹅毛大雪般的飘落物,随着持续消耗范围越来越收缩,索恩却滑步到圣剑的落点,用脚尖捡起剑,激发白炎。

      不顾圣剑的骂骂咧咧,索恩将巨剑仍插回地表。剑身垂直向上,喷涌出净化一切的壮大白炎,两个男人不知不觉间被孢子海逼到膝盖抵着圣剑正反剑背,面对面、没有一步可退的距离,然后索恩的右拳攥紧轰向男人的脸。

      武僧矮身,上半身曲折跌倒般躲过这一拳,身体不敢丝毫晃动——背后紧贴的就是圣剑防护罩的极限,一走神索恩左拳瞬间跟来,实打实击在武僧的侧颊,被轰起的胡子里溅出血珠。

      眼前发黑,武僧忘记了被丢弃滚落在地面的连枷和异能。一个头槌撞向索恩胸腹,然后两手钳制索恩身体两侧试图将索恩丢出白炎范围,索恩的膝盖早就在计算好了的位置等着他,他等于将自己的鼻子主动猛撞向索恩的膝盖。一声惨叫,红胡子男人望天吐出一颗牙齿。

      拳风在两人之间往来交织。武僧完全固定了下半身,都并不快的出拳碰撞。汗水如注,汇聚在武僧的脚趾缝,流入烧焦的地面。

      肌肉和拳头充血,快要裂口流出热血的感觉。忘记了好久的力臻对身体的控制达到完美打出拳拳到肉的打击感,和对方的拳头抨击在我的肌肉和金身上,击响铜锣般的令人振奋的感觉。

      ——被这篇奇诡瑰丽得不像是在这个星球之物的森林迷惑之前的感觉。

      “.......但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让着我!”

      出拳到一半,完全找回酣战感觉的武僧吼,”你没用全力!用全力!你是看不起我吗!”

      扭曲的空气里,看不清索恩的表情:

      “如你所愿。”

      几乎一瞬间,索恩的背部爆鳞,介于岩石与金属质感之间华美的鳞浪认过了他的全身皮肤又缩回,六瓣的黑红大花在背后炸然盛开,同时迤逦的长鞭一样的尾甩起来。观众还来不及惊呼,那块冶艳的红就瞬移到武僧身下,然后钩拳带住武僧的腹部,两人整个升空。

      武僧觉得下腹被打进了一拳“冰”。在吐出金红碎块时才感觉到,是腹部的金身被活活撕破了。根本无法反应的恐怖速度,所有内脏来不及剧痛就被蹂在一起重重地踢向膈;而面前只有眼神勉强能认出是之前对手的“人”还没有停止上升意思。

      破裂的穹顶“啪”地被二度击穿洞口,两个人反向流星一样垂直向上,体表随着高度拔高逐渐覆上一层叠一层的薄冰,武僧发现自己牙齿在嘴里打战。

      血液要凝固了。随着血液流淌未熄了多年的火焰也行将就木。

      上升停止了。收缩为梭的龙翼“啪“地展开,开始徐徐扇动,一人一龙悬浮在淡蓝玻璃壳下。在这个高度,星空开始分层。

      “这里没有地脉。”耳边那个年轻人低沉冰冷的声音说。

      没有地脉就没有元素,没有元素就只剩极速下降的气温。太阳遥远地,发着冷清而没有作用的光,像是冷冷的注视着两人这个小点的独眼。

      “火的燃点是多少度呢。”

      身心连同意志一点一点被高空极寒凉透。托着自己腹部的折磨者,视线不看对手而开始欣赏分层运行的图腾般的赛璐珞伊,他像普通询问“太阳为什么会从东边出来?”一样说。

      。。。。。。。。。。。。。。。。。。。。。。。。。。。。

      “他们怎么了”小绒毛们看着洞窟顶白白明亮的撕裂空洞。

      三十秒后。

      地面的火焰像有生命的动物蛰伏一样,渐渐熄灭成黑炭白烟。然后是圣剑上的白炎也熄灭了。

      一分钟后。

      “不见了。”有的蔁蛾人慢慢揉着幼龄的眼睛,开始散去,安巴顿来回纠结,失败了数次转身离去,终于脸上露出一丝焦虑的表情。

      索恩“啪”地掉回来地面,变回人型,除了背上两条大衣服撕裂痕外和战斗前毫无差别,把武僧随便地丢在地底。黛青皮的中年男人由一开始的抽泣,卧蚕和上眼眶互相挤着蠕动,终于抱住自己的头膝盖上蜷开始呜哭。他不知坚持持续了多少年的,体内与体外的火焰彻底熄灭了。

      兽耳兽鼻的幼体们小声的议论,轰然变成一致且高昂的欢呼。

      “再重新做一次年少时的第一次修行,想起来为什么点燃火吧。”索恩经过呜咽的蜷缩男人身边的时候说。顺手收起剑,然后淡绿的眼睛看向悚然指着他自己下巴的安巴顿:

      “那么这个队员我收下了。”队伍的人数还在增加中。

      ----------------------------------

      母树宫殿底部。

      一切喧嚣争端都已经已经离去了的空疲。新一任的树叶典籍持有者女孩,忍不住向身边王座上的在位母树旁支艾雅问:

      “‘恩雅之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为什么我翻遍了典籍都没有发现这样的记载?”

      “‘恩雅之心’是我编的名词。”艾雅持重的侧脸回答,“意思是‘浸透人智的心’。我为了骗安巴顿离开不得不撒了这个谎。他有重要的使命必须围绕在圣剑命中注定的主人身边完成,而我们的寿命是无尽的。如果他们归来的时候,他带着从人类那里学到的,蔁蛾人自己不知的缺陷的认知的话,他难道不是我族昌盛最需要的宝物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绒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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