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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南迁 ...


  •   火雨山封山了。

      刚刚沉淀尽灰烬的紫色,天际一线还浑浊着橙黄,太阳像铁板上熔铁孔四周辐射扩散的环炽疤。

      附近最大三个安定点的工会都出动了,络绎不绝的小车,载满全包在隔热防护服里的解算者,像蚂蚁搬家一样往来于临时搭建的矿车轨。火羽山脉的蓬杜火山更名为蓬杜天坑,满车红宝石一样的发光魔兽产物,从凹坑里推出火山口,然后推下山,步行工人时不时就要贴在窄路的侧壁上,与车辆在狭窄山道错身,骂骂咧咧。

      “你说你炸了一座山,秒杀了‘灾’级别魔兽沙罗曼蛇,还打算从白牌直接升死牌?”

      双河镇的冒险者工会,索恩不回答,一脸“不然你觉得呢”的表情,身体前倾笼罩柜台,双掌压在书记员桌上。

      任务登记员听见索恩的简述以后直接捏断了一支羽毛笔,然后就把书拍在桌面上,抱起双手,一副“我记也不登了就看你装逼“的表情。蕾娜拈着索恩袖角:“算了索恩,走了走了。”地外撤,对方并不打算相信。

      .......但那就是真的。

      “我完全相信那是真的。”一声鸟鸣,不若鸟这种轻柔生物一贯啁啾地,透彻而充满直贯人胸臆的力量,近乎是一头鸟类魔兽降落吹起的空压,狮子般兽毛覆盖的后半身,鹰头与四爪,体积超过了一匹马的狮鹫遍身黑羽,钢蓝光泽深处闪耀着深红斑点。

      金色镣铐的狮鹫爪接触地面尘埃之前,男人就翻身跃下。从落地瞬间来看,他像是和狮鹫一人一鸟并肩同时从天而降。梭型红棕色、标准的乌鲁卡斯人的脸,中长发一半挽在脑后,下放的黑发里掺着银流。眼珠像两个纸上烧出的洞,金属质感,无光的彻黑,近似瑟卡尔。在他身后,黑金的垂天翅羽扑翼、收小,从一片雷雨云变成在他手里啄食奖励饲料的,目光犀利忠诚的大鸟。

      “布隆菲尔德索恩是吧。我得知火羽山发生的事情了,我检查确认新倒下的每一只灾,看到公示上你的佣兵团和你的名字了。你母亲现在不在辉锑鳞。”他说了龙之国度的正式名,”人太多了,我们边吃边说。”

      我为什么要信任你?

      但是紧接着,他一句话就打消索恩一切怀疑:

      “你母亲拿来当信笺的那片龙鳞拿出来,我看一下。”

      -------------------------------------------------

      因为位于两条河流交汇处,这个安居点同时是个旅游城镇,别的都可能缺就是餐饮不缺。

      冬季,即上界历一年接近结束的时间,水元素魔力上行,在空气中过饱和结晶,薄雪就已经压下来。雪带来了低温,而不是反过来。草叶逐渐病兽脱毫一样几乎难以覆盖土地,但是银杏与霜枫的颜色,会因而烧得如同静态的爆燃干透松脂木。

      红铜管垂直架构的长廊,上面几何树状的乌菱木板挑台分枝展蔓,探出挑空在银杏林谷中,立体迷宫路走到死胡同就是一个个私密包厢。不甚精美的麻布桌上摆了用牛肝菌和板栗炖的,软烂得自己从中轴大骨上松松脱垂的革露兽巨大后腿的中段,搬运时晶莹的皮冻史莱姆般抖了又抖,上面撒烘松茸碎在浓厚酱香里提香。胶冻皮层与贴骨瘦肉间几乎没有脂肪,店主放下肉,拿大而深的金属叉又走出来,几叉拆散肘子。汤汁肉片摊在盆中方便取食。点心是每人一颗,横切成片又不从果心脱离,烤炉烤得焦脆如饼干,梨心透明的烤梨页饼。

      相隔三十米,在酒馆门外的树下,满脸苦相的老乞丐演奏一弦琴边弹边唱:

      “孩子,当你在街上滚铁环的年龄,

      你向往着峡谷成群的野马野象。

      你不知道马群来临时你在马足底,

      不是站在象的背上……”

      而忧郁的歌音索恩这边完全听不见。

      “我叫马龙.德。你们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没关系。”狮鹫骑士探身看了看挑台下方的人潮,看上去对包厢的透明静音结界效果相当满意。他继续说:“看来你也拿到神器级的武器了?”

      神器。圣剑,绝对之锋,万象青锋。它带来的痛苦两天前刚刚结束。

      在废村接头点。“所以你们没有拿到亚龙血?”蕾娜摇动着手里配成半成品状态,只差一味材料的“银红药剂”试管说。

      “蛇血就在我的血液里。”索恩说,我跟它整个同化过了,现在我也不清楚我的血管里有多少成分的它,“实际上我觉得药的另一半已经不需要......”

      蕾娜挑起“你敢不遵医嘱”的眉。不跟索恩废话,玄铁手术刀“拿来吧你”地在索恩掌侧割出小口,像鲜红色果实一样的滴滴血液沉浮在丝绒般的圣水基底里,破碎变成血丝,然后用力连续摇瓶子。液体变成了水银朱漆的颜色:极小颗粒悬浮相间的银与红,漩涡飞舞,极险地恰好稳定地组成了一个和谐的混沌微型宇宙。

      索恩低垂眼皮看着递过来的药水:“闻起来跟辣椒一样。”

      “尝起来也差不多,喝吧。”

      “喝了以后我的身体里也会变成那样吗?”索恩看着的银色和红色微粒的星云说。

      然后直接昂头一饮而尽。

      索恩一手五指深陷进握紧的木桌边沿,木屑碎裂,留下深深的五道指印。冲出呼吸道的热气像是冲破隔膜胸腔,但是药里有治愈成分的圣水温柔地包裹保护着人类部分的器官。索恩张嘴吐出一口浊烟,满额汗水笑道:“这药真够劲。”

      “怎么样?”  

      “很爽,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感觉全身毛孔通气,每条筋末端都在往外看不见地延展。”

      “两种能量源呢?什么变化?”蕾娜甚至拿出了笔记本。

      索恩笑了一下,用腿向后推动座椅站起来:“我们出去到空地。”

      太阳白粲。墙皮的建筑涂料里面拌了纤维,鲜明得像铅笔描的。视觉精密度提高了。初冬的甲虫鞘翅里翅膜的褶皱每一寸色块都能辨认清晰。

      只要一动念用力,指端的指甲外侧就会伸出锋利如刀的龙爪。再一放松,又变回了人类的手掌。变化的控制如动弹手指一样本能为之,不需要动念。十个指根上的圣痕对此相当安静。翻滚着如袍裾浪角的白炎自柄盘上剑尖,然后稳定成上行的火,剑身本身像烧到高热一样近乎剔透。龙之力和圣剑留在体内的力量在各居一处,可以单独调动。

      把爪收起来又放,收起来又放玩了几秒。

      然后索恩举剑猛地瞬间在石地上攻击出一道深壕。

      武技补正。这把剑像个泵一样把肌肉里的力量全部抽来引到正确的攻击方向上。雪白的剑光,轻松如割豆腐,三人所站的废屋的地基:一整块巨大圆石就被剑刃深深削入。

      剑好像变轻了,切入深度也比以前的极限增加了一倍;他手臂上的肌肉还没有进入膨胀得惊人的状态,壕沟壁光洁如镜。现在每一击的普通攻击,都远胜以前需要主动发动的怪力那锯齿状的砍噬。索恩竖举起剑,长久地凝视、翻转。“增加的是你的臂力。”瑟卡尔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说。

      蕾娜的眼镜被剑上的银焰火光映照出小小的跳动的“倒立幽灵。”少女被生命一般的火焰吸引,轻轻地触摸了一下,没有热度。它对人类是无伤的。

      圣剑剑脊镂空上。字迹里清晰可辨的只剩一行:此剑不可斩人。

      “好,接下来是龙的部分。”将剑插地,索恩分足稍展开五体。小校场内升起空气颤抖的恐惧。对奇迹般的,噩梦般的,甚至会令弱小旁观平民发疯的索恩身上曾经发出的变化而恐惧——两个人都实打实被恶魔附体一样的赤红索恩揍过。

      闭目,身体里响起冰凌在化冻的河里芽槃的异响。“没......没有什么变化啊?”蕾娜的本能想逃跑的姿势侧站着,理智却继续坚守强撑。索恩喑哑笑着低头撕开自己的上衣衣领。

      鳞片在衣服下。和灾级魔兽融合过一次的皮肤已经刀枪不入,这种红色的金属片一样的东西却能不引起疼痛地浮水一般在体表展现。血统觉醒前索恩的鳞虽然仍然会自动保护危险部位,但是始终活动在皮肤下,从体表看就是一层鳞网状的花纹。

      现在红鳞片膨胀,体积远超“覆盖体表一层”而向外侵蚀衣服——排鳞绞入靴筒,撕裂靴子的同时反光的金属质面积迅速变大,覆盖裸出的小腿皮肤。又废了一双靴子。索恩看着自己的脚想。

      焦色的阴影爬上索恩肢端和脸部,上半张脸眼至额头染作暗影,黑影横贯鼻梁像一道伤口。蕾娜担忧地想打开药箱终止变身,被瑟卡尔“不用着急”地阻止。然后从眉间向额头的方向裂开金色雷霆形状的细网。骑士面甲栅格一般,熔炼于他额头眼底的金属甲胄,闪电格子剥落,从眉心和腮开始鳞的边界开始向外侵蚀。龙的头骨浮现、外扩超过了索恩的头骨,像一顶冠冕,瞬间红色拉膜浮缠,见风就硬化成了角质。

      身体的其他关节裂开、骨骼不能容纳于表皮般,肢体脱扯地在金丝缝隙处延长。索恩像一段在火中哔剥爆裂,膨胀,通体发光变成宝石质的带琥珀的木,鳞的生长方向放射状向外膨胀,在索恩大小腿,肩肋,小臂向外扩开一大片体积。锁骨,脊背,肩处花鳞堆积的厚度如同真正铠甲。脚骨骼挤出长勾,变化为对握的龙爪。变化在他身上自体侧开始,向前后两条中缝合拢闭合,脊椎延伸长出尾巴拉链般封闭了一切变化,薄丝绸撕开般的利爽声音,展开对称光洁的翼膜。

      这个姿态的索恩是美丽的。震神夺魄,臣服于恐惧,肾上腺素而不是荷尔蒙引起的颤抖。薄白的太阳用光亮打磨着这尊新铸的异教徒神像,慢慢的恐惧变成了一种震慨,震慨甚至变成一种伤感。金属的光连续在鳞与鳞之间走成流线,分而又合,汇聚泼洒于每个锋利锥尖,成为过曝的光的水花。把一条龙微缩到人类大小,原材料全部剥取自一条龙制成全身盔甲将人类穿戴——究竟又有谁见过一头活的巨龙?

      “索恩,听得见我们吗?”蕾娜手聚成喇叭喊,确认面前新生人龙的意识。

      索恩“唔”了一声,自我相当清醒,尽管意识感到蒙上了一层像暴风雪永夜的画面。

      “你要是能吐火就完全是头龙了。”瑟卡尔逐渐放下紧绷,带着汗说,索恩居然真的闭上他鳞片层里的密金睫毛,颈项像灯笼一样,皮下光球越来越亮,脖颈侧的鲨鱼排鳍一般的鳞纹透金——熄灭。

      “现在还不行。”

      “你能持着圣剑保持这个状态吗?至少留下翅膀,同时持有剑和飞行。”瑟卡尔问,

      索恩慢慢地从胸腔开始压制那股猩红的力量,红鳞褪作漩涡,苍白得没有一丝伤痕的人类皮肤展露出来,边缘不断变形着下退。熟悉的男人容貌显现,他达成了正面腰以上是人类,脊背和腰以下龙化的形态,双手慢慢地审慎地把尾端勾过来的圣剑举至眉心,以学武者的虔沉压下。白炎点燃了,同时空中扑打翅膀微微上下,脚爪与尾缓挥,以人的心脏为核心的神圣力量和以脊椎中四个魔兽心脏循环的龙血被压制,交汇边缘小心地泾渭区别。

      燃烧的剑被丢出去。精确插在一只苍蝇左翅,那小生物似乎并不在魔兽之列,所以还活着完好地嘤嘤嗡嗡躁动着想拔出翅膀。“白炎克制魔兽和身体自愈能力等实战再试。”两秒收起鳞甲和翅膀,进出皮肤就像穿水一样没有留下任何伤口,胸腹和小腿赤露的金发男人从空中落地说。

      “你吞噬沙罗曼蛇使用的那股力量呢?”瑟卡尔说。

      “暂时放不出来。”明确感觉得出它像一丸很沉的水银,在身体底部,可能是发动条件.......

      心中一个婴儿的声音:“要再弄四个佣兵团的人在你面前杀死吗?( Kill four more regiments in front of you?)”

      两个人看见索恩眉心挑了一下,圣剑柄差点滑落又被双手抓紧,然后男人对着自己剑上的空气吼。

      “就是你给我签下什么二十年不变和十分之一契约的吗?”

      圣剑好像在索恩手里变得轻飘飘又滑腻,自作主张地飘来摆去。它换了一个声音,同样无机质不属于任何性别种族却年长一些的声音。

      “如果你没有主动问我,我主动发出的话语不能多过十个单词,而且音色就像个小屁孩,只能那个语速。”

      “为什么?”

      “因为你的上一任前辈嫌我太油嘴滑舌了,说我话多,啊,就是你们人类叫做巴特雷特的大人亲手下了封印,削弱认主后对主人的精神连接,我就不能主发起对话了。所以,多问问我吧。”

      “我让你说话有什么用?”

      圣剑要是实体时和剑灵一样能悬空的话早就飞起来左右摇摆了:“我可是陪前辈大人斩过这个大陆百分之八十有名有姓的强大魔兽,我甚至可以把你再一次拖进你的精神,让你’亲自体验’那些战役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想借机学巴特雷特那烂好人的武技是不可能的,你的身体属性已经跟人类相差得像牦牛和天上的小鸟一样远。我就是所有魔兽弱点的百科全书再加上模拟卷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名为‘万象’啊?”

      你真的有的时候闭上嘴要好的多。索恩心里腹诽着熄灭和圣剑的连接回到现实,以后再来慢慢开发里面的猎魔战知识吧。

      回忆结束。这就是这段时间得到的。餐桌上索恩看着自己的双手。

      确切地变强了。是吗?

      狮鹫骑士马龙沉慎地用食指点着桌渍之间的空白:“你的血统本来足够强悍,而且几乎不可能再匹配任何光明种族锻造的神器,得到正加成,但令母认为你有能力,所以是必须做到兼容。这过程中你的痛苦也是试炼的一部分。”

      痛苦。是考验吗。

      马龙眼睛的颜色更加深黑:“是宿命。”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说:“在我和你母亲的时代,人类相信没有丝毫不理解凡人的痛苦,就配保护凡人为凡人发声的英雄,一个都不存在。你那位死去的宿敌就是证据。”于是索恩的眼前掀起某个白金宝石盔甲的金发背影。

      蕾娜插嘴:“列昂纳多本人算不了索恩的宿敌,列昂纳多背后的家族势力,那些牵出来的东西才是索恩的宿敌呢......”

      “蕾娜,别羞辱他!”

      瑟卡尔看着栏外笑。

      索恩的压力逼过去:

      “你想说什么难听的就直说。”

      瑟卡尔轻轻地没有恶意地发出笑声,而表情不笑:“他只是个被囚困在家族树头像框里的雕像。比你这个被丢在荒芜雪地里的雕像更加空心。”

      ”你放心,我也不希望他被称为我的宿敌。我不想要开局偷袭废掉我一只手的宿敌,能挤进我敌意名单的,除开他名单的下一个就是你。”也许是为了鼓励瑟卡尔不知死活的勇气,索恩说。

      ”我心领了,会为了担待得起你这句话拼命训练来揍倒你的。”

      ”好了你们两个!讲正事!”蕾娜站起来前倾身体,拼命用双臂交叉成“×”型手。

      狮鹫骑士沉默地看着他们闹。然后靠近,气息有一瞬间包裹住部分的索恩:

      和自己相似的,雪地居民的低温气息。

      马龙十指交叠,声音如此低湛还是今天的第一次:“她托付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熟悉的母亲的黄铜手镯。在整段替换为绿松石的地方,现在是一根弯曲的玻璃管,和手镯环形的弧度严丝合缝。生黑锈的沉重黄铜将血红液体注满的的管道衬得犹如包液石榴石。

      像血一样。

      “那就是血。”狮鹫骑士马龙说,玻璃管红色的液体里面有一段风干过的管状肉,上面全部是金色细密魔纹,“这是你的脐带,只要注入和她直系血统的人的血,感应显示血的状态就是脐带连接另一端的她的生命状态。你母亲说有一天打倒了’灾’并且得到神器,就把这个给你。”

      龙鳞和手镯一起放桌上。母亲总是......突然出现,在每段旅程的开始或者结末,然后留下小得像首饰,却如此沉重的东西。

      “看来她在你夺得足够的实力和名声以前不会出现来见你。我也不知道她现在的位置。”马龙收起之前栓黄铜手镯携带的黑色编织麻绳,缠绕在手上。

      我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吗?

      骑士沉默,把双手插进斗篷衣兜,看天空,最后按住十八岁男孩的肩膀。

      “也许在朱蒂斯的评判标准里还不够。”男人直呼了过去共事者的名字。

      “她一直看着我吗。”

      “没有。”斩钉截铁地,“她对你最终会达成她的目标没有任何一丝的怀疑,因此无需观测检查。所以比起前往辉锑鳞,你要首先处理杀了一位城主惹上的事。索恩,听着,你绝对绝对不能现在去辉锑鳞。你母亲可能在世界上任何地方,辉锑鳞和其他地方概率是一样的。但你身为龙裔,却不需要承受凋零诅咒,去了龙国会变成他们夺得梦寐以求’凋零抵抗术’的实验标本,绝对会被捆上解剖台。”
      ”

      男人坐着移挪自己的座椅,后仰,喉结滚动沉默地连续吞下好几口酒,眼神利暗如刀。好像自觉话题太低沉,俯回来的时候换上了比较轻松的语气:

      “听说你得到了圣教医圣的支持。那么你和那个圣骑士的恩怨有生机了。”

      蕾娜也就不把狮鹫骑士当外人了。“’......不是伪善,列昂纳多是真的在向着善努力前进着,却不屑于去理解善的真正意义。他只是,只在意‘善’在和自己平起平坐对等的人身上的结果而不向下俯瞰,将功业以数学计算。他父亲,他祖父,我们教往上三辈的甚至圣光教立教者中都有人这样。’”蕾娜背完爷爷的话。

      你在说一个差点杀了我的人,索恩想。

      “相关联的圣教的高层才是接下来真正可怕的敌人。很容易觉得自己和失败者不是一个物种,会以为自己的成就是靠自己的聪明,努力,虔诚得来的,理所当然,他人的弱小是他人弱于自己,懒惰肮脏,所以自觉有’责任义务’——他们不觉得是’权力’——去’拯救’’管理’他们。所以索恩以下杀上的僭越在他们眼里不可原谅,不是为了讨好乌瑞尔家族,他们也会出手的。”

      “爷爷差不多也是这个意见,说这种高层是我们异化分出去走上畸路的’必然有的旁支’。所以我说你们两个,不要再干什么被骗跟陌生的伟光正一起去寻宝,去创造历史,然后被物理’印成历史’弄得破破烂烂这种事了。也少互相弄得破破烂烂!“蕾娜生气地说。”爷爷还给了这个。”特殊的,进入大部分国家的关卡文书,她拿出的纸叠比字典还厚。

      “只要离开莱苛瑞或者本泰兰,抓捕你们就需要引渡。大规模的军队堵截不会发生,但是必然面临接下来的私人暗杀。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狮鹫骑士对十八岁的故人之子问。索恩低头手指甲像没听见一样顽童一样勾坐席的缝,指甲勾起断草拿起来近距离看自己勾起的独指,然后慢慢地说:

      “我没有做错。”

      在拜兰瑞德大陆杀死表露杀意者是无罪的。

      蕾娜吸气,瑟卡尔手势阻止抢到蕾娜更前,再近就要隔着衣服触碰到的距离。

      “这件事情你听我的,索恩,你必须走。你肯定是正当防卫,但是事实会被涂改。死在你手上的两个。索恩,是权贵。”

      索恩讪然地挑起一笑,声音沙哑低沉:“你反而很了解权贵。“意思像是“没想到你也觉得人命分高低贵贱。”

      “不。但我了解诬陷。”瑟卡尔长长地站在索恩面前紫色眼睛可怕地说。

      “他是对的。在女神的国土上正当地抵抗反杀,你是理应无罪的。但出身上层的人笔下的法律变更得比翻书更加轻易。每一次,当规则变得不再有利于他们,接下来的必然是或大或小的一笔涂改,不带任何道德自责。南海有大量亚人,有非人类智慧生物的保护法律。你有必须去做的事,但你首先要活着。”中年狮鹫骑士说。

      索恩仿佛从禁锢中挣动地用力抬头,咬牙:“那要逃到什么时候为止?

      瑟卡尔头发从一侧肩膀滑下来:“直到你也成为权贵。”

      “我不是要你变成他们同类,只是他们用剑由他们的肩膀指着你的喉咙时,你必须有一把同样重量的剑原路原方向指回去。佣兵团的工会排名是公开的。暗算死一个无名的冒险者和暗算死一个新晋成名、杀死高难度魔兽的佣兵团长承担的压力完全不一样。建立佣兵团,去接任务,难度最高、最无人敢碰的任务,攀升得越快越好,运气好的话一两个任务就能成名。”骑士说。

      ”到哪里不是旅行,到哪里不是药材和病案收集,我觉得没有任何区别,索恩,我们先去南方吧!”少女嘹亮的声音加入劝说。

      索恩继续看着地板。瑟卡尔突然有一种“我正在帮人用墨水把雪染黑“的酸浸内疚。

      “.......好啊。去吧。”

      意料之外的声音。

      那个年轻男人最普通姿势随意坐着,甚至双膝分跺,看着两脚之间的地面。但是,当他极少地笑起来而且抬头,他的表情,并不锋利外放的甚至傲慢地佝偻着的身形,鲜明得不可能从看见的任何人眼底磨灭。狮鹫骑士马龙微笑,他知道这支队伍不会有任何问题了。索恩的笑就是有这种气质。

      “啊,我还会回来的,作为他们无法折断的势力再回来。无论莱苛瑞国还是本泰兰国。让他们亲自请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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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河镇是一个流动的,贫富鱼龙混杂的城市,站在旅馆楼梯从楼边窗往下看,那些拾荒人有最精妙的收纳物件的能力,捆扎,堆叠,只要给他们一根绳子,他们能把任何形与量之物插进肩侧与背上已经很高密度的负重中。同时楼上大骨架,方下颌的蜜棕色蓬发的美女,穿着白铺花裙,笑起来其他五官保持呆滞,只有嘴和牙齿在笑,端着利口酒坐在窗框后面露出贝齿,窗边浆硬布做的假花上布满灰尘。

      索恩在狭窄潮湿的青苔板小巷,错身经过租不起魔兽血驮兽的商队,路口他们箕坐的同伴拿着一把黄豆喂马。索恩头顶只有一根淡银色的配重柄。之前瑟卡尔和蕾娜两人买了条金属软荆形状的肩部饰带,把拆了一件毛皮滚边衣做的新披风缠在臂上,完全调整至遮住圣剑:这把剑背在街上太扎眼了。

      索恩拿着清单纸条购买临行前的补给。想到自己的变身能力对衣服的消耗量,也许应该买更多的布甲。

      现在的索恩看见武器店铺已经不会像下雪山第一次那样惊为天人仔细打量了。走进这个城镇的盔甲铺,门口摆放的是落魄暴发户式的,几十年前流行过的鲸须编织的红漆镂空网(而不是地毯),已经磨出毛了。

      常见的金边或红边的金属板甲,鳞甲背心之间,稀少地挂着骨链背心和布袍——其中特别耀眼的都是魔兽制品。那些曾经活过的巨物的生命力还在皮革鳞纹上发出虹彩和辉光,神的手笔所画出的颜色形状和斑斓瑰丽,突破任何画家常识。

      索恩盯着看有一件金属线织成的披肩。底子为黑色的近似“钢纱”厚度的锁子甲。切割成细粒的祖母绿以一种凝固瀑布的姿态从鼠褐色毛领下欢快地奔越而下,坚硬的宝石贴服布面起伏,获得了柔软的质感,宝石裘的边缘把黑暗中的一切来光折射成微光水花。不知道这一划即破、全是珠子的东西为什么能算一件“甲”,怎么套在战士,比如我,身上。

      看索恩盯着那链网工艺品,店员展笑:“那是法师甲,自带禁魔之壁,内外魔力流动完全独立,现在买还送冥想头环......”索恩辨认出小牌子上繁复的通用语拼写“菲侣娜之发”。

      取下来入手居然是温热的。吸引索恩的不是镶嵌的宝石砂或者毛皮装饰,而是那层黑色金属的底布。本该固定形状的金属被捶打、拆分、直到柔软得像黑色的流水,稍一用力就勾出瘦勒的曲线,太容易轻易撕裂的样子让人如此想扯断——就像瑟卡尔。

      比实际年龄小的举动,一声不吭,让人根本无法察觉地垂直倒在身上。

      其实平时他们身体相碰是相当克制的,但是有的休息的时候,瑟会“我单方面咬死了这是开玩笑”地直挺挺倒下来,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就看到肩侧距离极近的他安详的睫毛。那是……不带欲色的,反而像幼兽跋涉、终于追到不近人情的母兽皮毛旁,倒上去,汲取接触面温暖的的动作。

      他是真的依恋我,但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对我想的。想好好的感谢他吗,因为听蕾娜讲了这几天的大致经过?或者只是想象“飒“地扬起的沙沙响的黑发,慢慢转身,锁子甲金属精雕的每一个环慎重而轻地清脆碰撞摇动,声音过他每一步光脚踏进地毯的无声的步伐。他把手举得很高,从睫毛下面露出小孩子被命令换新衣服的疑惑又动摇的眼光——不能再想了。

      “店员,这个多少镑?”索恩把斗篷买了下来。

      出门的时候下雨了。卖花小女孩在望天担忧,索恩一时兴起,把她和她同伴所有的花都买了。带着微小的得意,听着街背后,她们喜出望外带抽泣的笑声。

      索恩捧着一大捧花慢吞吞的,倒退着,更像转身都需要思考路线才能不撞上架子的巨兽,走进旅店一楼把野花突然释放平铺在桌子上。四十分钟以后蕾娜会挑走里面所有的狐涎根。本就坐在那里的瑟卡尔嘲笑:

      “你这抱的不是花,是一捆彩色的麦秸,你买来送谁?”

      索恩不回答,拿着一朵白色的,捏着花梗端详。将手平移到放大的花置于对面黑发男人影像的正中,重叠、比较——褶皱折射银色、箔纸般的华丽花瓣,和对面瑟卡尔的风格完全不相配。和瑟卡尔相似的花,花瓣一定是哑光丝绒般的纯黑色。

      随手把花铺在桌上,瑟卡尔一副“我看你要干什么”地忍着笑耐心严阵以待的模样,直到索恩拿出那件斗篷锁甲提在手里。

      五分钟后。

      “我心领了,但是不要为了我挑,而且不带上我在旁地独自一人地,花钱买任何装备!”

      他微微吃惊过后好像偏头痛地掐眉心,阴影完全罩住眉骨以下的眼窝,最后一字一字又狠又重地强调。

      “什么,你不是应该感动得欢天喜地然后收下?”

      “我不需要你给我财物,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暗杀者,回工会做几单就有你一个大型任务的报酬了,听我说,队伍之内不要互相为对方装备,拿到收入全部拿去强化你自己。”瑟卡尔继续咬着字说。

      你才不会,你那边不是洗手不干了吗?索恩想争辩,右手中指上光闪耀,对了,这个,“我的戒指是你出的钱。”

      “那是我不知道你有危险感应时你必需的反刺杀道具。你挑的东西我合用吗?挑装备是补足一个人身上并不存在的,空缺着的东西,不是买’看上去像他’’他已有的感觉’的东西。你觉得你在干什么,给女人挑首饰?这是法师甲,法师甲,它的屏障需要持续连入装备者的魔力,我穿着用什么给它供能??”

      索恩先是哑口无言,然后感到有点懊丧。特别是当瑟卡尔转而抱着手,歪头点脚,慢慢笑着:

      “你做到这样真是不可想象,索恩学会交朋友,这是破天荒值得庆祝的事。但我不穿甲,我的武技不需要防御。我如果需要只有你能给的东西,我会向你开口,这个去退掉,就这样吧?”

      “啊,下雨了。”瑟卡尔在门檐下手接着水珠,语音被滴水声压淡。烦恼不堪地把那价格不菲的锁子金属揉成一团丢在花束正中间。喊着“等着”,走出门槛跟他并肩。

      不应该是这样的,因为以前不是这样的。越发强烈的回忆在敲墙。巨大的我无数次无数次地向谁陈列宝物,炫耀地把战利品绕着那个人形摆满两圈。

      那个人会张嘴,像准备把抬起捂向嘴、忘在空中的右手吃掉,以这表情思考与沉默,然后给出鉴定和哪些该卖的意见——为了你跟我共有的梦想——真的以为自己是身体里那条龙然后做的梦。

      两人的视线看着行人遮着头,往来纷纷踏碎积雨水坑,降水打湿门前的灰色石头,上面嵌着一把斧头。哪个醉汉喝多了把吃饭的玩意砸进了他以为是木桩的岩石。

      两天之前的废村,索恩试剑之后的巨大岩石上,也不止划进去一把金属。

      在索恩展示了全部新能力之后,瑟卡尔把黑色双刀之一的刀面展示,半掩着脸,只露出上半脸狡黠的眼睛。

      他指刀。“索恩,你看,这个,”凡铁对吧。

      突然一道乌光,黑刀之一在他手里竟像切斯顿的波形剑一样不断轰鸣震颤,以肉眼不可分明的频率上下抖动轰鸣。刀身变成了变幻不息的蛇形的曲线闪电,细而几乎同样深地砍在索恩的剑痕旁,“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变强,索恩。”

      “你学会他的——”索恩说,瑟卡尔再也无法维持秘而不宣的脸扯起狂笑,波动的刀影像一条鞭子一样横向抽向举着青锋的索恩。索恩竖直执剑回防,却空,瑟打下的是飞鸟。整齐撕开一小条血口,好像瑟卡尔的刀穿透了索恩防御状态举起的剑板打中了那以后的东西。振动的刀刃甚至可以穿过实体。

      你知道我是无论什么伤势愈合都不会死吧,意味深长的表情,你也是。然后索恩理解了他的狂热笑容的意味。对扑面杀气的本能使索恩索恩凝聚意志,双手巨剑剑身上升起有如实质的白虹,超出剑身半尺,就像巨剑延长了一半。

      瑟卡尔笑着,瞳孔极速疯狂颤动的同时脸孔无害得像街上任何平庸者:“我之前反思过打你输在哪里,我比你快,我能在你反应过来之前攻击中你,但是没有效果,但是你一击我就无法承受而我想要破你的防御太难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

      他的长发,像缎子一样,甚至幻觉是濡湿的,慢慢地炸竖,变得哑光,黑如泼墨:“比如,我可以马上把你的小指切开让你不得不松手——”举重若轻地指尖弹刀背然后就突然一到震动弧,那种嗡响再次响起。蕾娜看着逐渐抽提得窒息的气氛汗毛悚然,索恩几乎就等待着他口吐“再跟我打一次”.......

      然后瑟卡尔动作停止。垂下眼睑好像厌倦了一瞬间前的一切,杀气和长发都偃旗息鼓地贴回那个铁瘦男人身体表层。他一瞬间就从火变回了灰烬。

      瑟卡尔好像仍然沉浸于刚才把最盛时锋芒自己收敛所造成的低落。然后他嘴角悬挂起。“索恩的反应很好笑”的笑。真正不带邪恶的,只是看见索恩很精彩的表情、揶揄伙伴的笑:“……但是你跟我都刚康复,我并不想再把你,或者应该是我自己吧,弄到蕾娜的手术刀下面,打断好不容易清爽没有伤痛的日子。”

      他的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现在从背后拿出有闪亮挫木倒角的方盒:一盘象棋棋盘,不笑的脸反而更像小孩:“到城镇以后陪我玩一盘吧,作为替代?”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南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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