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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最后一课 ...


  •   穿越一道峡谷,下山之后是上山。然后就是护送信物任务的终点——那座千鸽飞出的闪烁白银城。

      蕾娜横过身体,手与脚在藤蔓上都是接力续步地,越过下面兽牙锥石的海、碳化断树、醬紫色冒泡的滩涂和泥潭。脚下泥土终于恢复白垩石,五人站在勉强可辨的上坡路的起点。

      马上就要知道地图画师用污渍般的灰点敷衍表示的地方为何物、为什么了。谷底路的起点土色灰白,一开始只有光秃秃的人头大的碎石,随着沿山上登。喜阴的苔藓逐渐被铁线爬山虎替代,黑色藤蔓安全网似的一“袋袋”装着碎石,固定进山壁。慢慢地边缘锋利的阳光随着云影舒展,照亮灌木与野百合,花朵是少女常涂指甲的铅丹色——旧窑烧出的砖块那种灰橙色。

      索恩还和剑术老师牵马落后,嘴里讨论着剑术,队伍最前的蕾娜摘下一支并蒂的火百合,在手里捻转,转身朝索恩他们得色的笑着。又是什么稀罕的药吧,索恩想。“让我看一下,让我看一下......”胖子每一步肚子弹性十足地上下,“哎呦——”一声摔得五体投地。

      少女不笑了,“没事吧?”马上蹲下去,却发现胖商波巴沙久久不肯起来,并不是因为痛。

      在藤蔓茎叶间,在两只肉手的拇指和食指间的泥土里,是一枚饱满而光彩清澈湛红的固体。半个巴掌大的圆切面红宝石。

      “呵呵,呵呵,我真是好狗运。”胖男人拇指把透明的红顺时针翻过面,又翻一面。最后站起来收进身后的腰包。

      “不是我的,只有一个没办法分,切开来就不值钱了。我替大家收着,等到了城市换成钱,我们分钱。”波巴沙表情无垢而坦然,甚至有些呆滞,“这是我们五个人一起捡到的东西嘛。”

      空气中有发光蝴蝶飞过。

      十分钟后。“可是.......那又是什么东西呢?”蕾娜嫌恶地捂口,路边一具惨白的骷髅头戴王冠,身上披挂宝石戒指环环相扣做成的项链,临死也抱着宝箱深嵌入胸骨。

      波巴沙跳下瘦马。“一定是这个人,刚才那颗就是他身上掉下来的!......既然他已经死了,不介意我们拿走一颗宝石,也绝对不会介意拿走二颗,更多......”

      朽骨一触就成灰。很快尸体身上的细软分成五堆,胖男人蹲在金珠前展开右臂,“这份是索恩的,这份是蕾娜小姐的,这份是剑士老师的.......这个是我的。”

      最大的箱子在你那一堆,是吧?

      瑟卡尔“啧”了一声。索恩对钱的概念仍然是数字,所以只是看着胖男人的小心思没有戳穿。

      波巴沙沉默了。哼哧,哼哧地重步走在队伍最前面,所有财物甚至连巨大沉重的箱子都背在背上,时不时算起财宝价值般“嘿嘿”咧嘴一笑,棕色皮肤的脸越来越满面血赤。

      一处坑洞不一样的宝光让所有马都自动停下脚步,如果之前的死财主骷髅只有一具,三人高的壁洞里就是富贵者的公墓。直接把自己像埋在沙坑一样埋在年镑金币堆里的,金子和宝石的珠光塞满骷髅五官每一个洞的,直接把溶解了金的水银厚厚涂抹在身上,形成了一层已开始坍塌的中空金壳的......辉光像被坑洞含在嘴里,碧绿的藤蔓上覆盖的两条交叉彩虹。

      “是宝藏,那么多宝藏。”波巴沙又黑又小的两眼之间金光流星不断地从左眼到右眼,右眼折返回来,“是钱呀!这些都是!我知道地图上没有标明这块地方的原因了,就是怕人人都来寻宝!”

      他把自己头巾里的银币全部倒掉,解开缠头成巨大的方布,甚至脱下短靴开始往里面大把大把地铲珠宝。

      瑟卡尔拿起一枚金币,在手中颠了颠重量后站起。他好心按住胖男人右肩,“不可能,太荒唐了,这不像是墓葬,倒像是引人在这里长时间停留的诱饵。”

      “你想骗我说我的钱全部是废品是不是?”胖子陡然转身,怀里和骷髅抱宝箱同款姿势抱着珠宝袋,脸皱得像煮烫的皮冻贴在冷玻璃上十分钟以后,所有愤怒的粗沟壑蜿蜒挤向鼻梁,“然后你再乘晚上,偷偷回来把这些‘废品’收回!”

      那个男人之前有这样的表情吗?

      波巴沙头顶歪带着碧玺三重冠,手里“锃”抽出玉柄弯刀,刀轮替指着四个同伴,金丝刀鞘掉在一边,小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突然,他剑拔弩张的褶皱挤成了笑。

      “我分给你三分之一,你杀掉我俩以外所有的人,干不干?”胖子的声音完全过渡为吼,胸腔带着肥肉急剧地反复膨起与落下,虽然这样询问向索恩,刀却没有停止过指着索恩,脚下步幅几乎是在原地踏步地持续后踱。

      背着沉重的宝物包裹,波巴沙步履艰难,摇摇晃晃地退向洞底深处。紫白色带香气的雾静静地弥漫,闻久了世界开始波漾,所有深色都带着双影边缘,模糊重影成蠕动的彩虹。

      财宝堆涨水一样增殖分裂般,刚刚还只是遍布脚底,慢慢地淹没了脚腕。满目珠玉琳琅,丰盛得要溢出来的洞口,无数只温软的、溶解的金汞组成的手,攀上了他的背,他的肩膀,脸只有悬空嘴唇的纯金女人在他耳边.......

      所谓的“洞底”完全是空心的,只是一层缠附了小碎石粒的藤蔓的网。

      “啪啪啪”三声,蕾娜突然极快速地把透明三角的口罩罩在三个男人的嘴上。”别用力吸气,”蕾娜指自己,下半张脸带着同款的口罩,蕾娜指向三人刚刚所处的地方:“看”。

      没有金币,没有宝物,只有坟地一般堆积的白骨是真货。带刺的植物藤曼像蛇或者蠕虫一样从具具骷髅的七窍中钻进钻出,植物淡棕色的根像贪婪的手指,仍然盘缠着尸骨吸髓。波巴沙落在地面的宝物包散开,全是植物的种子。除了三四根白骨。

      波巴沙后仰着,狂笑着,不保护自己身体任何地方地抱着空空的已经不存在的“钱袋”,沉重身躯笔直下坠,一边嘴里还在叫:

      “哈哈哈,都是我的了!我不用和人分了!我现在的钱自己就可以买下一支佣兵部队,甚至是买爵位!把你们都杀了这里就是我发现的了!哈哈哈哈!”

      下方等待着他的,是暗紫红色凝胶质地螺旋打开的蠕虫嘴,在他的眼里,他掉入的是一座金币堆积起来的,金壶、丝光蓝宝雕刻盒、象牙神像、紫珍珠盘......混杂的宝山。

      草皮开裂,散作兽毫般漫天飞舞,山坡地表的藤蔓层层上缩,如同一层打湿后铺在斜面、被推皱的粗绒布,缩成裸岩斜坡上的一座陡峭锥山。

      吸干乔木生命力,溶解地面,藤蔓曾经对岩石的深扎和此时抽离造成巨大山体破坏,抽剑三人几乎只有索恩在颠簸的流石上站得稳,地面像烧熔一样一圈一圈下陷,马嘶叫着被流岩吞噬下去,稍微迟后撤步就像踏在淤泥里,艰难才把脚拔出来。

      像狂风中的柳树倒立,以扭缠在一起的黑藤“纺锤山”为轴心,无数根黑绿色藤蔓,交缠、抽打、形成空中圆柱状杯,而每根藤条的投影又是暗红,可见部分的铺开面积超过了一座中型教堂;

      藤条可以控制自己部分硬化,柔软地、像立蛇一样地悬在空中。部分藤条缠在十数个人形生物腰间,被控制被举起的它们的“园丁”,衣服早已腐蚀得只剩残片,脸颊和眼眶深深地凹陷,须发全无、瘦骨嶙峋,像一捆水浸久至脱毛的猪皮革。在他们背后,透明空心果冻般的体外食道屈曲成螺旋,唯一刚刚陷阱伪装被破坏,露出的蠕虫嘴口下面,头下脚上的波巴沙一脸大梦初醒,正在被沿路咽下。

      藤蔓像放置玩具棋子,把园丁悉数放落在地,一站稳就挥舞骨瘦如柴的手臂和已经“生在”掌腕皮下的锈柴刀砍向索恩。一击就让朽铁碎成渣,索恩剑背连续拍昏数个,蕾娜立刻近身检查。

      “是活人,他们并不是僵尸,也不是被种子寄生,”蕾娜检查了几处动脉和营养器官并无皮下植物枝蔓,“是靠花香和幻境吧,就像对波巴沙一样,他们至今仍然被脑控着——现在还在最满足的梦中,然后,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花茎。”藤蔓海巨鸟一般的尖啸。

      “是魔兽吗?”索恩说。

      “绿潮影响的,还没有完全成为魔兽的植物。但麻烦的是它是‘地域’概念的魔兽。它本身一匹就是整个生态,而且杀不净全体就是杀不死。”剑术老师说。

      “而且这是限时任务,胖子的体型进入园丁改造的器官,可能只要二十分钟。”瑟卡尔的侧脸看着黑如夜的藤蔓上空说,风吹得黑发猎猎。

      你怎么知道我“接下”了这个“任务”?然后索恩双手侧举着剑,朝那片攀缘植物的海冲锋。

      绞缠在一起的藤束藤像刺枪一样朝索恩爆头刺来,索恩早有感应,眼疾手快地从侧面抓住,从虎口挤出来的部分仍然蠕动形成一个尖头,艰难维持着八爪的恶心形状。右手挥剑,被砍中的藤蔓立即无火地烧起来,枝叶烧成细细的白骨,而第二道螺旋缠成的半人粗的藤鞭自上而下斜抽过来,然后是第二根。

      索恩挥剑向较粗的主干。空中蠕动成血红假山的网突然一下子坍塌了瞬间,随着波漾抽搐和喷血尖叫,卷向索恩手臂上的藤条,尖细的獠牙一样的叶片刺进索恩手臂里。

      瑟卡尔的刀又快又细地削掉了需要防御部分的、被索恩切断、弹飞过来的缠藤残尖——全残尖仍然有接近十米。灰尘簌簌地往临时急救场地落。“他们快死了!”蕾娜目光集聚在仰卧的两个园丁脖子上的捻针间喊。苍白人形们开始挣扎,介于不想离开美梦与大脑在被无形的植入已久的线抓撕裂的挣扎,多人痉挛着撕开自己只有一层皮的脖子。

      “索恩,你能拉扯动藤蔓怪远离这里吗?”战场里的索恩听到蕾娜音色的精神力传音。我的队友提起要求一个二个想要我死.......没有表情变化,斜跳开一步,躲避缠藤圈攥砸下的巨石,身上缠上四至五处不同方向拉扯的藤蔓,索恩曲身举肘将身体尽量护在双臂包围的空间内,那些女妖发丝般的黑藤,藤身比叶可怕,触感接近荆棘铁丝,缠到手臂上一下,皮肤就是焦黑烂肉的网格黑影,叶片接触伤口就往皮下钻,然后被索恩皮下伏行、每一片都无需打磨可以直接作暗器的暗鳞切断,主动惨叫着脱离索恩手臂、被踩、被毫无感情地切断。

      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索恩切下来的骨线,打斗中两方落地的血珠,腐蚀成星星点点的暗红色小水洼,藤海毫无退色。但就在索恩掀起几乎三分之一藤蔓的时刻,白色的、死人眼球一样的“花”的部分,藤曼上开着碗口大朵白花,暗紫色骷髅头花纹娇艳地组成眼球上的“瞳”,有花的藤蔓被同类收集聚挤,集中分成数小块花田,像黑水浮珠一样在藤蔓间惊鸿一瞥。

      索恩直接朝其中之一跳了下去。

      着靴小腿沉重落地,慢动作般弹起白色的花粉雪,甜如蜂蜜的香味,疯狂错乱的脑内冲击进入索恩意识。留给索恩发疯做梦前的思考时间只有半秒。剑尖“滋——”地一声,长长的火花沿着剑格一路闪耀到剑尖,石块的钝尖因为过于用力在铁剑剑面上留下微曲的擦痕

      索恩大剑与裸石故意摩擦直至打火,浸满腐血尸油的剑烧成火柱,藤蔓一缓,随即近乎疯狂地向索恩聚集过来。

      索恩偏头,藤蔓勾脱索恩的口罩,索恩曳着烧着的巨大引火棒,每走过一片记忆中的花圃的位置,就将火焰大发慈悲地铺散在那些最珍贵的魅惑控制用器官——白花身上,现存的所有花,同步像无数眼睛疯狂开放与闭合,然后空气中就是一阵垂死巨鸟般的惨叫。终于所有疯狂的抽动花藤和紫红色的胶质都沸腾,不顾一切地朝着索恩的方向“停下他”“不计代价”地会使聚集。而索恩向着蕾娜指示要保护的方向的反方向开始后撤。

      跑了一段时间,空气中的香味没变。很好,它跟上来了。

      藤蔓整片匍匐贴地滑移追过来了,周围原本正常的植慢慢枯萎,藤条游走立起,转瞬间又变成藤海。

      索恩有点愕然。我跑了这么远吗。几乎从半山腰跑到了山顶。曾经这孽畜植物盘踞的地点,俯视望着像山腰被火把头按上去烧出的洞,边缘是腐蚀溶洞那种黏腻物的褶皱。

      从曾经锥形核心矗立的位置到现在的,是一条狭窄深沟,如果哪种蟒蛇是硫酸为体的,又笔直前行的,它腹部的拖痕就近似现在那道痕迹吧。

      两圈粗绞藤拱土,面前草皮里竖起两圆弧土墙,把前路圈起来,似乎认定一定要在这里把敌人做掉。

      然后那两组藤条的每一根融合了。粗环从细融合藤根部至尖脉动,索恩仿佛行走在斗兽场之间,融合藤爆裂,血红色的藤网随着血红汁液喷雾一起喷薄而出,索恩却凭空跃起,踩在两条粗大可容踏足的融合藤上,与融合藤爆散的边界线赛跑,向着没有分裂的藤体根部狂奔。

      好像悚然知道了他想干什么。或者只是核心被接近的本能,植物的摇抖开始掺入恐惧。蔓藤组成的球拳横伸,黑色蜥蜴舌枪般吐发。第一条缠蔓击中后,像一只真正的手一样抓着索恩右肩,将他提悬在半空中,接下来索恩体表百分之九十的面积,都变成漆黑的藤流最后泼溅开的终点,看上去反倒像是索恩这一小点人类是万藤放射的起点一样。

      瑟卡尔眯着眼搭着银色的弓,慢慢地取箭,准备远程狙击,却发现:剑还在他的手里。索恩的背影却并没有露出惊慌神色——他故意的。

      故意放松了几处的鳞片让藤蔓可以固定、把他提起来。如果他自己不想,植物根本不可能穿刺穿铁器不穿的皮肤。

      上半脸被藤蔓完全缠绕遮蔽的索恩嘴角在笑。因为我已经看见了。

      红色烂泥巨口核心,而胶体层下面影影绰绰,那个位置是空心的。

      近乎半球的刃光狂卷,藤蔓全碎,索恩从天空坠落。断茬残留在大部分体表,硬吃着一身刺进皮肤的藤,像身被万羽的黑兽俯冲。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藤蔓的起点,而是那个位置的地下。

      剑尖为楔把所有力量都导到接触的土地,剑上最后一点火劈脚下。一个新月形巨大伤口拉开在胶体地面上,红胶质波漾、切口两边翻皮,藤蔓聚拢的速度根本跟不上索恩的速度,熔穿与沉坠,索恩已经越过作为植物的地表部分,潜进了地表下半流半胶质的、形状瞬息万变的作为魔兽部分的内腔。

      胶体封层下是巨大的空泡。无色魔兽器官发着微光,除了粉色有肌肉的消化道,没有灯的房间的水晶器皿。

      索恩目测估计了一下那些肉块表面的触感。像软绵绵的巨大一块脓一样。

      怪物的膛内出现了光亮。巨大胡乱编成的麻花柱子,消化道如同绳子捆着脉动的脏器,这根心脏般搏动的脊柱上排排布满了突然睁开、把腔体照得如白昼的纯黄色的眼睛。

      随着坠落,借着下降速度一气之内自顶至底,大剑不拘方向抛出连斩,每一斩既是能波及远物的怪力怒击,又是攻击范围为足够前方一百八十度视野内全部二断的抛斩。

      一剑断震,第一道剑痕接触的瞬间脊柱喷液壳碎,软绵绵的消化肠子像绸带飘落,然后由于重力,在寸距的下方,刚喷出柱子鞘壳的肾,一大串葡萄般的肝,被斩散飘落的空中间隙,第二剑......三……七……十六……眼皮每眨一次就是一剑,从头至脚力度没有任何衰减的二十乱剑!

      势如破竹的斩击把内脏柱整根砍爆,没有遗留任何一段,残酷的,真正的先剥皮再扒骨,内脏柱摧金山倒玉柱地,只来得及半断时像着火的蛇一样弹跳了一下,就被活活解体成飞散的内脏眼球的碎海,每一击的碎块甚至被下一击波及碎成双倍数量的残片。

      甚至连植物魔兽那特有的哀鸣,第一声未歇、第二斩第二声急起,与残响连成同一声,听上去如同只有极其悠长的同一声。

      大片藤蔓墙从天顶往下追来,欲救,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索恩正面对着脊柱残桩的根部,露出的最后一个器官:心脏。

      底盘中心跳动着的“莓果”,即一大串已经拟态出不成型的心脏,周围的手腕粗的主血管。最后八剑环绕心脏瞬间完成,一圈剑痕深犁,把血管网全部可能的连接方向切断。被自己的冠状血管碎片钉在地上的心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紫、枯萎,污血里的是一颗与黑红形成极大反差、规则而光滑的八面体宝石,瞬间淹没与玷污于黑红液体。

      索恩的大剑斜插血海,只有一半入内,索恩踩剑,蹲在剑柄上伸开双臂巨猫般的姿势维持平衡。

      我可不想站在脓上。

      “索恩!”瑟卡尔的声音。

      “啪!”本能直接伸手,手腕被倒立而来人的姿势攥住。相互紧握,然后是提升。

      瑟卡尔倒悬在空中拉着索恩,丝线牵引着,像一只真正的风中蜘蛛,咬着发辫面色凝重,将索恩拉起来。他在自己冲进核心后几秒就跟着跳了下来。

      重见天日白光,索恩深吸一口气。跳下胶浆海的时候开始憋气的,斩杀这只魔兽——未成型的一整个生态——只用了一口气的时间。

      所有的钢线勾住一切可用支点把两人拉扯、拼命后退,退过的地方丝线连续崩断。核心心脏被砍导致的生态破坏,魔力扩散之处事物无火燃烧,突然被往上扬成焦烬,藤蔓们原本竖起在空中,失去指挥变成普通植物一般慢慢飘垂。空中一个无形巨大球体的范围内的东西完全被被烧空。

      空气中残余花香和烧焦的血肉的味道,索恩两人落地,箱子都不顾,跑来的蕾娜在两人身边停下喘气。

      “波巴沙呢?”索恩说。远处胖子满身就没有一块好布,“你进去地底没多久就被食道头呕吐出来了。”蕾娜回答,扳着索恩的手臂姿势摆正,然后把最外层皮肉故意让藤蔓溶化的伤口里,索恩自己胡乱塞进去堵的搓碎叶片,一一挑出来。

      蕾娜一边倒药粉,一边听着索恩说植物魔兽的特征,还有心脏瓦解后露出的宝石核。“是优昙华花,肯定是优昙华,我闻到味道就该知道的。我想不可能那么大一片。这片藤蔓绝对是人工种的。”医女下了定论。

      “这种花的花香提炼物能够让人看到心里欲求的东西。那些尸骸骨头上有利器伤,是人——你们称之为园丁的——杀了喂给它吃的。园丁就是被美梦控制,自愿杀路人给它营养。”蕾娜用镊子绸袋提取花荚标本,“放任它吃人,马上要变成魔兽也要养着它,好像对他来说这花的命比人命还昂贵一样。还对冒险者工会压消息,到底是哪个畜生这样做?”

      “这种东西大概率进黑市,小概率会被集中到行会。本泰兰以一城一封地为单位自治。城主才有这片地区的冒险用品通行权,他们筛批然后给很少的店铺专营权力。从织匠处或者外城收购的衣服都需要往工会先集中。如果那个人工核心还保留就好了,城主不可能不知道。”剑术老师布莱克说。

      下面浮满藤丝的血海。和几百步外少女会来采做指甲染剂的田园灌木。宛如梦境,谁能想象这样普通的山坡藏匿着一只可能成为灾兽的魔兽婴儿?

      整个天幕熄灭的货真价实的晚上。

      “抓几只导虫来!” 蕾娜手腕抹汗,按获救的园丁的颈动脉。大块液体软垫一样的凸起斑块出现在皮下。

      “我以为优昙华藤蔓没有物理寄生,结果有的。藤蔓的种子在他的皮肉里融化成了魔力,熄灯以后的人类是无法吸收这魔力的!所以,"蕾娜捏着可怜的荧光蝴蝶把虫吻强行凑到切开的肿块下方,“有魔法天赋,又没有被教育过怎么释放的小孩,在十几岁就会憋出这种头瘤,应急处理就是用新鲜导虫吸皮肤肿块。”

      “我.......我昏了头,闻到花香的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的就是花的安全,香味组成的女神高高的坐在神座上,下面是淡金色的乐土。甚至为花杀人我也.......”被救活的第一个园丁醒后自白,他牙龈都烂了,严重营养不良,说话喷出腐臭的气味。

      “我救活你是为了让你说这花的来历的情报,我让你说这些废话了吗?”蕾娜由俯首贴耳坐起来,生气地叉腰。

      索恩和瑟卡尔在蕾娜的言传下回到战斗现场,回到最早遇到魔兽的坑洞,慢慢的翻地,挖防火沟,撒药粉,把沿途能烧的所有东西全部再烧一遍,为了预防遗留种子。波巴沙缩进一大堆灰绒布,眼睛呆滞,隐隐约约闻到的残香就两腿发软,坐倒在地上,整理腰包看见曾经是”金币”的两片叶子,和曾经是“红宝石”的一枚带倒勾果实,都要马上缩成最小最圆,眼睛放在地平面上,叫他来帮忙是不行的。

      噼啪作响的火点起了,索恩两人举着火折子,火焰像华丽的幻影舌头,借着风势舔着半面山谷。荧蓝色的火焰起处间插着乌鸦惨叫般的声音,那是细长的漏网之鱼茎丝还带着魔性往外爬,迅速灿烂,焦黑,在半透明的粉蓝色焰里卷曲皱缩,和遇难者骨殖全部付之一炬。

      “优昙华花又娇贵又脆弱,全株都不能耐高温。能自然形成那么大一片,已经非常奇怪了。所以我说肯定是人种的!”蕾娜之前交代。

      蓝紫色哭叫的火慢慢滔天,火柱还没有熄灭,锡色盔甲的一支人马到达了营地。

      蕾娜没穿外套正在分配获救园丁的饮水,抬头就被闪瞎眼。

      像是无数面金属箔做的镜子贴在高级骑士全队表面。还要加上所有的骑士盔甲都以翼形设计。还要加上所有的马都是奶油色或者淡金色的银蹄铁高头骏马,和夜里发微光的淡蓝与白金色的燕尾长旗帜。

      “我们是白银城外巡部队。回城路上看见了火,那种颜色妖异而不洁的.......所以来问问这里是否有人需要帮助?”为首骑士下马,首先自示卑谦地敬礼示意。

      解释来龙去脉过后,五人队得到了正式的鞠躬:“义士们,有事面见列......城主大人的话我们非常光荣直接引见,”

      “啊就不用’们’了,是索恩杀死的,你跟索恩去就好了。”蕾娜说。

      索恩刚想开口,“如果你要跟他们走的话,我不跟你们同路。索恩。”年龄最大的剑术教师说。

      怎么了?索恩发现年迈者微笑着,居然在发抖。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不想那么快。我想下马走走放松一下。一把老骨头了,还没有准备好进城。你想笑的话就笑吧。”男人单手掩面。

      所以索恩收回了本来要去握骑士队长的手:“他不走我就不走。谢谢你们。我们会自己进城找办法联系上列昂纳多的。”
      于是索恩获得了第三次敬礼。

      巡逻骑士队伍带走了伤员,随行牧师立刻动手以神术治疗。蕾娜看见圣光亮起瞬间就抄手不管了。“伤员我们收拾,你们再走十里路就是白银城了!”队长在马上说。

      白银城城门前驿站旅店。

      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的继续授课,也没有任何人提老剑术师异常的原因:

      “武器附魔的属性克制,和魔法师的属性克制是一样的。索恩,你应该把主流的克制关系背下来,像上次那样对魔法师就可以更加轻松。”

      索恩用脸色说着“您说吧”拿着纸片和炭条。

      “冰对火暴击。”老师说。

      “那么火......?”索恩说。

      “火对冰暴击。”

      “就他们俩玩?雷呢?”旁边的蕾娜移动了一下椅子。

      “雷是没属性喜欢的东西,让它一个人单着吧。索恩,有一个反常识的东西你要特别记下来。破魔的至圣之力,相克的力量是’魔兽之力’。因为许下过’站在人类侧从魔兽手中保护人类’的誓言,神圣斩击对魔兽特攻,但是对手是人类,打在人类身上就虚弱如没附魔的凡铁。”

      索恩走神摸着自己平放在桌面的剑。砍完优昙华魔兽,剑的一边侧刃腐蚀了一点,擦不掉的黑红

      餐馆开始打烊了。“哎,这是给不进城不留脚的信使开的旅店,要喝酒喝住宿进城里去吧。睡了睡了。”然后就一点油都舍不得多烧地吹熄所有灯,往外和往楼上撵客。

      “今天先暂停,就这个话题明天我继续教你们。今晚上不用找我。”老师站了起来。

      经过一匹黑得融进夜的马,不羁于缰绳的马挣扎于人手,喷出带烟雾的响鼻。中年男人想起了索恩为自己备的黑色的马。

      “我不是为难你,马上就是全拜兰瑞德剑士密度前三的地方,有可能碰见以前几百个学生和战友,更可能碰见几千个敌人,造成这里......“男人摸胸肺位置,”这道的.......”

      我老了,怯懦的心脏光是想起那些名字和脸孔和他们可能现在的风光就要忐忑。但是这次有你走在身旁。你这个好学生,你这样好的学生,我何德何能把你这样的人唤作学生?

      所以我更不能够拖累你。

      男人决定去喝流市点酒,然后做好心理建设,和骄傲的新生一起正大光明地进城。

      说是流市,实际上就是永远不会获得资格进入领主城的贫民的窝棚。

      水在玻璃器皿里流动的声音,“给,”秘密卖的苦艾酒(因为同时是巫术仪式用品),从只有门上送信口大小的小窗里由一只没有脸的手递出来,阴暗的铁丝网窗勉强把布蓬隔出来小包间,隔壁有男人谈话和笑咳的声音。

      伸手去拿方瓶子。不出所料地空了,老剑技师布莱克握着瓶颈走进比隔间更昏臭的走廊。

      就在老剑士刚刚呆的的隔壁隔间,一个带兜帽的少女应侍端酒瓶托盘进来,轻慢放下,不出声地想走,然后下巴被男人的手截住。

      酒精使得男剑士有点晕。他忘了自己带没带剑,依然皱了眉。娇媚而克制的故意尖叫,男人的手亵玩地摸她脸肉,“什么时候有你这种雏了?”女孩假装挣扎露在外面的小麦色下巴吐舌头。

      也许这就是她悲伤的求生之道。剑术男人走掉。

      步履踏下,一圈圈波环,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面漫起积浅水。

      然后几颗电珠落水里。

      绿光和惨叫,包括刚才那个男人杀猪一般的,支撑帐篷的杆柱被人悄悄砍倒了,所以所有人脚踩在通电的水里,上半身缠在无法逃离的巨大幕布里。布莱克拔剑,被索恩击断过的剑只拔出一半,另一半滑回。

      但是这也够了。这断茬,足够斩开毡布。

      .......................................

      老剑士跌跌撞撞回到旅店,“吱嘎——”开门,扶着门,佝偻气喘

      “怎么了?”索恩问,黑夜中光足绊了一下,对隔壁卧室:“蕾娜!”

      “我只有一条命。我只有一条命。”男人整个都在抖。他身上湿淋淋的。

      布莱克一开始就跳上层叠厚布攀爬,所以只在手指脚底烫伤了几个泡。蕾娜拿出照明器具,三人围着男人。

      “.......肯定是凯莉。”瑟卡尔垂着眼睛说,“下次见面我会直接杀了她,我居然跟盗贼讲契约,就因为她有一丝……下次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黑暗中紫色的眼睛,他牙齿咬得格格出声地冷笑。

      喝了几人端来的水,老剑士慢慢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以后便垂丧得像一撮蜡烛烧成的泡在油泪里的灰。

      劝了老师先去休息,蕾娜回房了。“您和我们住在一起吧,可以保证安全。”索恩说。蜡灰男人苦笑。“不是这个,索恩,不是因为这个。”

      道路越宽敞。快到入城口的地方已经可以容纳三五个人骑马并排。微微凹下去的缓盆地,中心又托起平整台地,随着人造地势植被逐渐过度为成亩的无杂白色的矮苇间插褶纸黄的繁花。太阳像白金的熔球针芒四射,云山到这里被拉成细银丝簇,或者笔蘸稀释的白颜料在淡蓝底色上留下的飞白。白银城砖砌成的外墙在强光下明暗分明,每个细节都因清晰而挺拔出群,连投影边缘都是刀裁的。

      外墙固若金汤,圆柱型尖顶的塔楼每隔等距就是一座,城墙上士兵擦亮的铠光亮刺目,镜子般反射着天空的瓦蓝,悬挂。白色十字徽纹和羽毛徽章的绛紫金旗帜。砖石砌成的淡色墙体内,内墙壁都错落雕着各种思考姿势的哲人立像,一层层至半墙的高度,仅仅是作为装饰花纹。建筑的尖顶全白色,石膏雕像陈列室般的雪白的建筑,石膏上面又画有雅致的色彩。蛾蓝,磲紫,雪青。

      这的确是一座空前的令人肃然起敬的领主城。

      波巴沙好像逐渐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看着索恩承诺过的“把你带到”的城市,在小瘦马上给大家再见挥手。

      “我会吸取教训路上的事情的!不那么爱金子和银子了,马上就去注册财币晶盘把.....嘶......冲进去,再也不要带差点吃掉我的东西那么多在身上!”

      “再见,再见,大家,”胖子在瘦马上跑出一段,又回过头来挥手,好像挂着真的不舍的湿眼眶和鼻涕,终于消失在前路。

      索恩准备踏前。老剑士布莱克下了索恩准备一直租着为他代步的马,却不是为了前进。

      男人站着,苦笑。

      “我是终究没有办法再踏进任何一座武学圣城了。”

      男人干巴巴地说。他就像打湿团成一团以后彻底晒干的纸。

      “他可以进去,“他用下巴指肥胖无忧者的背影,”我这种人不可以进去。在这里告别把,也许命运女神觉得我告诉你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有一股气血冲上咽喉,索恩却无法把它编织为这个场合应该说的话。

      “别辜负了你的剑术,“男人先按住索恩上臂的侧面,“你必然是我教过的孩子里成就最高之人,但你不用对外人称你是我的徒弟。”

      昏晓的突然转化恰好只隔着数步,他站在城门的阴影中,而索恩三人沐浴着迎面阳光。

      “去吧,无论遇到什么敌人,无敌神王保佑你!”三人踏过了垂直编织的挂起的城门,索恩回首,老剑士把那把里面是断剑的剑杖杵在身体的中轴,用校场上呼喊被训士兵的大声对索恩喊,这就是“英武“在他身上依稀留下的最后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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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最后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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