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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诗人(上) ...

  •   矮人的雪村沃特兰以锻打为生。作为进雪原的驿口,雪橇,鬃毛梳辫的亮油矮脚马与杂交魔兽的狼狗销售广泛,收留瑟卡尔治伤的大婶竟然正好拥有湖畔唯一的旅馆饭店,于是二人移居楼上。中午大堂,大胡子矮人们大口嚼整条烤腿,狂野油黑皮黑发葵花头女人端上来两大盘油腻肥厚,像在盘里活物一样蠕动的黄油烤肉,还有一整锅暗棕色,液体只有四分之一锅,溶解着不知道是什么物质碎屑的东西,“啪”地灼热直接剁在餐桌上吱吱烫起青烟。

      “矮人炖菜。第一次来的顾客,送你们的。"两条麻花辫的红发女老板豪爽地笑。

      矮人食物在全拜兰瑞德以难吃闻名,理论上,他们的菜谱算是营养丰富,适合病人的。然而实际上,瑟卡尔用勺子搅动着眼前粘稠的紫色炖菜汤,从漂着的厚厚一层切成四分之一的多孔黄黑蘑菇中间,挑起一块完全没处理过的整个肝脏。索恩见状,闭着眼睛沉默将食物送进嘴里。粘稠接触舌苔化为诡异甘香的刺激味。

      矮人们的舌头像他们的四肢一样有力粗短,胃可以融化铁钉。

      “快看。是黑暗精灵!“索恩和瑟卡尔两人独占了一张圆桌,孩子们好奇地围满了另一面。

      ”看他那宽大的鼻子,我妈妈说那是好淫的象征。”瑟卡尔除了舔自己的手指那一次,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与“好淫”可以联系上的举动,索恩想。瑟卡尔继续对付炖汤,压低干涩的声音,柔顺而带刺地嘲讽:“如果你生在每天都要呼吸过滤毒气的地底,你的鼻子也会这么的宽大‘好淫’的。”

      稍微口角无耽于远离常事,逐渐放开的瑟卡尔和孩子们的友情。酒精作用下,瑟卡尔和索恩很快面色陀红。孩子们吵着要听冒险故事,微醺的瑟卡尔报复索恩般地用化名讲了索恩与娜梅莉亚的事。

      “大哥哥你这个故事结局不行啊,哪有故事最后以男主角对公主和小野花三心二意,要被男二号杀死就完结的啊?”咧着缺了一颗的板牙,矮人孩子的领头说。“我也不知道应该让他爱谁,他应该和谁在一起,才是好的故事。”瑟卡尔握着勺子看着汤沉吟说。

      历经世事的紫红色发矮人大婶皱纹里的眼闪动同情与了然的光。听过客人倾诉无数,她多少听出了这个故事是瑟卡尔的亲历。

      女人粗短、黄黑褶皱,而的温暖手放在坐着的瑟卡尔的肩膀:“年轻人,爱不是把自己牺牲掺和到他一塌糊涂的感情生活中。爱也不是在他面前把自己杀掉,让他痛记一生,爱是在自己活着不让他担心的前提下辅助他活的更好。”

      瑟卡尔暗叹气,目光斜投向侧角:“感谢教诲。如果有人早点教给我这一点就好了。”

      索恩越听故事脸色越黑,一脸“不是这样的,你胡说,原谅我的是你”的表情认真食指指向瑟卡尔,然后自顾开讲:“我要讲一个故事,男主角托最好的朋友照顾小野花,朋友因为不喜欢小野花,玩忽职守,有一天小野花死了......”从索恩的角度将故事又讲了一遍。这时在场的孩子都听懂两人讲的是同一个故事,托着腮笑嘻嘻地看他们互瞪口角。“我说过我没有出卖害死薇堪娜!”“我也没有故意让娜梅莉亚为我而死!”瑟卡尔掀动桌子暴跳起来,两人再次几乎厮打。

      青锋的声音悠悠出现在瑟卡尔意识里:“我历经很多任主人,却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类,你们在梦中互相梦见拥抱,在现实中一见面却打架。”瑟卡尔五指羞愤捂住黑了的脸,“你别说了”的可怖表情。

      过于亲密的气氛,和本以为绝对不会再提起的话题过于轻巧地揭开,使索恩忍不住心脏抨跳想要触及另一个禁忌话题:

      “你和那个红衣服的孩子,用拳头的......”“利休拔,”瑟卡尔颧骨上带着因为刚才争执,激动的些微血色,“我和那个孩子没有发生过什么。就和你和薇堪娜一样。”,索恩拼命显得正常,但还是沙哑难堪的争辩声音,窘迫得不会组织话语解释。

      最后,索恩轻轻扶着瑟卡尔肩膀略带悲伤阴影地阳光笑,说:“我们重新从队友做起吧。”“我以为我们已经在做了,你却要故意认真说两遍。”瑟卡尔嘴上微带揶揄地说,却站了起来挡住了温柔的光。

      像不经意绊倒一般即兴的动作,索恩以一种遮蔽风雪的姿势将瑟卡尔抱在了怀里。是瑟卡尔主动调整姿势,几乎是钻进索恩怀里地,靠上索恩胸口的位置,让那个凝固的半个“拥你入怀”的姿势请求变成了真正的拥抱。

      瑟卡尔的睫毛触碰索恩的下巴,颈项胸脯间的热气透出衣领,几乎触碰到滚动的喉结,下面就是索恩沉而稳定搏动的心脏。

      瑟卡尔的情绪,脉冲般的突发主动过后,又转温顺,向向索恩依靠过去,享受这一息的安静一样闭上眼睛,双手隔空向索恩健壮的背上攀附,又终究抓空,抓住肩胛肌肉峰峦虚撑起的衣袍。

      慢慢感受“在你身旁”的感觉就好。这种感觉,如此庆幸。我已无更多所求,哪怕只是有一天能透过这层衣物抱实你,感受你的肌体,都不奢求需要。

      一个粗犷雕花的整块铜甲箍着啤酒肚的成年男矮人,拉着一个同发色年轻矮人的耳朵,从楼上骂骂咧咧地拉扯下来,就像两个装满的啤酒桶扎扎实实滚下木梯。

      “不成器的小子,你以为为了说情让你在铜须叔伯那里当铁匠学徒,你爸爸我很容易吗,又被我发现在楼上躲懒”

      “我不是躲懒!爸,我是在追逐梦想啊!”

      “内罗!”旅馆的女主人惊呼一声,膝盖打颤,几乎失手摔了端着的盘子,在楼梯的底端入口对着丈夫和儿子,“你怎么又不干活惹你爸生气了!”。

      “我不想当铁匠,我想写传奇故事,成为吟游诗人!”年轻的矮人胡子较短,扎成辫子只到胸口,水平裁得整整齐齐。楼上,一个水红色花苞长裙的矮人少妇牵着幼小的儿子,畏畏缩缩地观看着这出家族闹剧。

      被打扰的索恩只得遗憾松开瑟卡尔,不过很快两人的注意力被这一家人吸引转移。短矮粗犷、天生与矿石铁砧为伴的矮人里出了一个想当作家,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辛特兰的胡子,他又作了什么孽?”女主人问。“你跟我到阁楼看一眼你就知道了。”为了防止雪压塌,沃特兰的矮人木建筑全部是坡顶或尖顶。在旅馆最上方的三角形昏暗阁楼空间,堆满的写过了的稿纸,将直角建筑堆得像球形鸟巢内部一样,岂止以斤衡量。矮人手指短而不适于握住羽毛笔,可以想象矮人青年花了多少时间,缓慢书写它们。

      内罗的母亲几乎要昏过去。“是你们从小让我在店里帮忙,每年过宿的冒险者与军队,我听他们酒余饭后的谈论,这样把我的写故事的执念培养起来的!这个酒店的人脉不是不是一大笔宝藏吗,只要把我们旅店路过的传每个奇人物故事记下来,我不是就能成为第一个享誉大陆的矮人吟游诗人了吗!”

      中年矮人内诺拍自己身上的盔甲:“这身盔甲,你的第一件作品,爸爸一直当骄傲穿着,不是打的好好的吗。”“夭寿啊,之前打铁的工作,就是因为没有坚持下去,你上有我和你爸,下有妻儿,还这样任性的浪费时间去做那劳什子的吟游诗人!”父母一唱一和地捶胸顿足。然后向隅而泣地低头互触额头,父亲内诺安慰地拍着妻子粗圆的臂膀。

      “让我现在放弃我才是不甘心,写不好诗歌我前半生才是真正的一事无成。”内罗僵持。

      起哄般围在阁楼门口的好奇矮人们乐不可支,显然这情况发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又在做诗人梦了。”一个小孩笑嘻嘻地说。

      “是不是做梦还不知道。”瑟卡尔捡起一张丢在地面的废稿默看。扫过两行以后马上露出“我返悔了,当我没说”的表情单手手掌横捂住下半张脸,目光闪躲移开了纸面。

      “我看看写得怎么样。”索恩拿起纸张直接读了出来:“奴隶之上是平民,侯爵之上是大公。”

      “这句粗浅了一点,但是没有什么错。”索恩说。接着读:

      “地上图案非常复杂,像一个魔法阵画在地下。
      勇敢的矮人昏迷赤/裸,他的妻子同样四仰八叉,
      报复的罪恶者饶幸脱法,誓要将这个世界糟蹋,
      他抓住了秃子的头发,又将凤凰的骨灰就着茶喝下。”

      然后下方就是不知道该如何续笔的大量乱画的墨线,可以想象作者创作时的苦恼。索恩五官冰冻脸色铁青地将纸片还给了满脸期待“怎么样?”的内罗,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几个字:“我觉得不行。”

      内罗立刻带着愤懑顽固耸肩低头:“我们种族虽然没有诗歌天赋,但是也不容你们人类嘲笑,唯有努力我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呵呵.......“瑟卡尔甩动黑发摇头,露出了不堪的悲悯微笑,“天赋?你的努力轮得到谈天赋?你读别人的诗和对诗歌的思考加起来超过一百个小时?”

      “你的诗让我想到的是几乎没有受过任何文学熏陶影响的人在写二十年前的传奇故事。而且充满常识性错误。吟游诗人为了收集故事和见闻要像冒险者一样云游四方,你有哪怕踏出过这个小镇,这个旅馆的冒险经历吗?”

      “你并不是真的对传奇故事具有执念,只是你年到成年一事无成,想要走一条更好走的路。你幻想自己因为诗歌被夸耀。轻松得到收入地位,然后你开始设置主角反派,像一个拼凑积木的小孩,看着你手中玩偶,为了编故事而故事……”

      “至少以你这篇文字展现出来的水准和对诗歌的理解程度,我没看到任何天赋。”

      内罗先是被瑟卡尔劈头盖脸的言语打击得怔呆,如同被一盆凉水浇矗在地。然后他抛下大声得震人耳膜的“反正你们就是跟我父母站在一边阻挠我!我死都不想再看见你们!”冲回了自己房间,“碰”的一声门响,然后是振动大胡子擤鼻涕的声音,一个壮汉就这样将自己禁闭在门内。

      内罗的母亲把手头放在内诺肩头上露出神伤的表情,把因为表情,显得她老了几岁的憔悴皱纹遮在黑暗里。所有人望着突出暴言的瑟卡尔。

      ”不好意思,我觉得打断打断注定没有结果的幻想这件事非常有意义。而且我也不在乎扮演这个恶人。”瑟卡尔说。熟知他性格的索恩不以为意,其他矮人居民半晌沉默后开始低语唏嘘。

      喧哗声和涌进旅店的人群分开了站立在桌边的两人。胡茬茂密,结成各种绳型的带角碗盔,双手各持粗笨兵器,严阵以待的深重神态看上去像来打架。

      “冰封谷道出事了,谁是铜须家的人,快来接一下!”送回来的矮人男战士一手尚拿着铁斧,整只右臂连着少部分躯干被削下,低温冻封了红污的创口,一只断肢带着残破的肩甲,发白僵硬的指节痉挛紧握着武器。女矮人主人面色发白,垂手看着儿子被七手八脚地扶到一楼的座位。

      一罐深浅金色渐变的冒泡溶液被旁人扶着受伤矮人灌下。随着吞咽的声音,旁人直接将去掉冰层的断臂的切口帖向伤口。随行的女牧师诵唱大地母神的治疗咒语,“滋——”地,烧红烙铁冒烟的声音,手臂竟然被接洽。姓铜须的矮人皱着茂密须发里的眉三百六十度抡了几圈刚接合的手,矮人强健的生命力,竟然立刻恢复得如同没有受伤一样。

      “内诺,可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一回来就会去家人那里。”战斗队伍带头的矮人说。

      “出了什么事?”刚刚还囿于家务事的年长男矮人摆出战士的神态。

      “狮鹫,还不是狮鹫,鹰头狮身的畜生,爪一抓一匹马就被飞空抓走了。运输队全毁了。”

      “货物呢?”

      “都掉在冰封谷道内部了。那里全是狮鹫的巢穴,还得去巢里把东西找回来。”矮人放下酒杯。

      “是任务是任务!剿灭狮鹫的巢,这可是个大任务啊。队长你一定手痒了吧?”林德的快乐笑脸在桌边出现,然后在索恩手伸在半空中时,幻影令人怅然地淡去,变成刺入索恩心头的一根针。

      “我们是冒险者,对付魔物的专家。请让我们同行。”索恩放下杯盏对矮人说。

      冰窟内部暴风歇息,雪被卷成一条条薄而卷曲的巨型刨花状,松散贴满地板墙壁,每走一步都脆响着深深陷进去。巢胃型的地底巢穴底部,通道中间凝固的白色结晶里委顿地坐着瞎一眼的尸体,衣服不可辨认,头部有被啄过撕扯的痕迹,已经肚破肠穿,死不瞑目。越来越多的尸体像被保鲜的储备粮一样,面色惊恐扭曲地被冰封在被冰侵蚀的甬道岩壁。

      逐渐有“啊——”的鸟兽嘶鸣声,以雪为巢的狮鹫撕扯着新鲜的尸体,长长的红肉被喂给周身猴急争夺的幼崽,血淋淋的马肉还在零下低温中冒着热气。一看见来人,亲鸟立刻扇动翅膀煽起带冰渣的飓风,嘶叫着在狭窄雪室内俯冲,与矮人的锤斧战在一起。巨斧落下,拥有一击斩断圆木的迅捷果断,立即有兽血飙起。

      瑟卡尔看着冲前的矮人,露出的皮肤遍布白色纹身。矮人盔甲几乎很难御寒,更罔谈蔽体,就是几块皮毛用绳索栓在身上,半/裸的带白斑痕皮肤冒着白气冲在前面,身上拉开大量与野兽搏斗的血痕,挥舞着斧斫,与羽毛拍打在皮肤上,就是密密麻麻一连串血痕的鸟兽战作一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诗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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