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裔战士》kardar

117、紫黑色的瑟卡尔（下）

　　在无光的黑暗中，没有任何生物陪伴的旅程中，瑟卡尔五年以来第一次酣畅淋漓地打开热感视觉，任自己眼睛的紫色在黑暗中燃烧。，因为久未发泄能力，头围绕着太阳穴的阵阵地舒爽跳痛。

　　在地下野外求生，食宿无虞。扶摸攀吊着走过散步鲜蓝色发光孢子——星背蜘蛛背部真菌的菌种来源——的蔁林底部取水，躲过一蓬一蓬的蓝色孢子，或者整整一天躺在岩壁滴水下用舌头接断续的水滴。抓住一只黄毛的大穴鼠，肉酸腐不能吃，咬喉咙往嘴里灌腥臭的血。冰冷沉重像铅液一样灌进胃里。但是可以支撑半天的体力。

　　最可怕的是孤寂，是沉默无声的甬道中无休无止的寂静，连水声风声都显得是救命的甘霖。

　　更多时候精神错乱的瑟少年不得不与自己说话。一开始开口的瞬间，长期缄口的笨拙沙哑和久不听自己声音，让瑟卡尔被自己的语音吓了一跳。于是他放低声音。

　　将唯一一盏魔法油灯的冷光点燃，瑟卡尔的左手和右手拇食指捏成动物的样子，在墙壁上映出投影，瑟卡尔分别用尖细与压低的声线为它们配音：

　　“你是谁？”左手说。“我是瑟卡尔，瑟卡尔.黑斯廷斯.墨泽尔，我就是你。”右手回答。

　　瑟卡尔降生时的本质单纯敏感，却不得不为了适应，沾染上环境的凶悍残忍。对于黑暗的作呕使他患上某种走极端的精神洁癖，五年奴隶生活作为伪装外壳，白色的对一切颤抖含泪的瑟卡尔早已固化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格，此刻被随时面临的危险重压挤碎，极少表露的被积压的漆黑内此时正在大力四方发烟，被残酷的逃亡生活挖掘成型为另一个，就这样逐渐形成对称般两个交换自如的黑白镜像。

　　狡黠的“黑色瑟卡尔”的外露开始于随时多疑地改变方向，并且有意制造迂回费解的疑踪脚印。先向一个方向走，再倒着踩着脚印走回去，中途若遇到角度方便的岩壁，就咬着刀柄用手而不是脚攀爬前进一段路线。但是这样，他还是感受到了追兵的踪迹。

　　克莫勒家族一定发现了他和甘德尔的关系。就算不知道他的出身，向往地表的叛逆者这一个罪名，就够他们把瑟卡尔肢解送上罗斯女神的祭坛。然而被追踪对瑟卡尔来说是规模浩大的捉迷藏——赌命的迷藏。对内在的另一个瑟卡尔来说，被追杀的日子好过孤寂无人关注万倍，敌人的仇视和杀意滋养他，动辄数十人的豪华追杀部队到来是值得公开庆祝的盛大节日。

　　距离自己三天路程的跟踪脚步声，在半天左右的地方突然出现。那一刻，喝过水用手背擦干下巴水滴的瑟卡尔，身旁残忍笑着的人格浮现了。“黑色的瑟卡尔”包裹住“白色瑟卡尔”持刀的软弱右手扶正，纠正姿势般，与他一起手握刀柄前指：

　　“走吧。”

　　“我们走吧。”

　　刀指向岩窟的空白，两个声音一起说。黑瑟卡尔头发漆黑而爽朗，在微微瑟缩的白瑟卡尔身侧用眼角余光注视着他，笑出牙齿，然后瞬间接管了这个身体。

　　借着不会在热谱视觉视野被追踪的优势，逃跑的沿路合适的地方被瑟卡尔设置满陷阱，靠智力、灵巧和耐力补全力量与成人的差距，将最前方的追踪者吊离即使消失也无人发现的距离，然后是瑟卡尔无惧的一对一独处单挑，五年专精于刀的教育成果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瑟卡尔残忍的攻击迅速灭掉一个呼吸，拔刀以后开始“反狩猎”下一个。

　　战场拖长到蜿蜒数里的洞窟，瑟卡尔长途跋涉而亢奋不知疲竭，颧骨浮着病态高温的红云，甚至在追逃后期的疲惫也毫不影响他的思路布置最阴狠偏僻的陷阱，直到逐渐将数十人的追踪队伍瓦解殆尽。

　　这不是索恩童年极限猎捕巨兽的“钓杀”，而是它的反过程，“钓逃”：猎物不仅想要从众多猎人手里逃走，还要借着森林地势惩罚、玩弄、假装自己马上要落网地吸引猎人至筋疲力尽，然后推下悬崖的过程。

　　另一个瑟卡尔在嘲讽，在大笑，最后笑着软榻笑倒在地面仰躺。最后一点金属丝用完于算好高度布置在必经之道上，很快勒死倒数第二个追踪者。

　　每次杀人过后半是陶醉的酣畅的眩晕感，心里一阵阵原有秩序崩塌的爽快，瞬间毁灭的罪恶痛快，无论敌人还是同族，都一样丑陋，然后一批批倒下，死去前血的喷涌绽放在瑟卡尔看来像绽开的花一样。他在享受这一切。

　　黑瑟卡尔是无师自通的杀手。

　　“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是因为自己想攻击你的……”最后一个地精奴隶连武器都拿不稳，话声一落，本来狞笑的瑟卡尔闭目收刀站直，闭目双手背于身后，露出宁静甚至同情的眼神。看上去好像杀戮的“黑”随即收了起来。

　　“我当然会放你活着的......我知道你们是技工而不是战士，和我一样是被俘虏者。”身上还带着血，却完全不像杀戮者的紫眼睛少年说。地精刚要松一口气。他又突然恢复露出惊悚残忍的笑容:

　　“我放你回去，当然是为了叫更多的人来追我，为了让他们足够重视，你最重要的东西是手的精细技术对吧，在那之前我要先把你这双手砍掉，不，换成把你两手的十根手指全部砍下来好了......”

　　瑟卡尔分裂的本能初衷是无法容忍将邪恶交织融入自己的天真：“我不想成为黑暗精灵那样的人。”然而由向体外排斥的污垢构成的“另一个瑟卡尔”、“黑色的瑟卡尔”，却因此出类拔萃地最像一个黑暗精灵。

　　只有一样东西是从未改变、愈演愈烈的，那就是对地面的热爱和向往。那是想象中无限美好堆织成的光明的逃亡旅途终点，支撑瑟卡尔前进和活着的核心。

　　由一个大理石胸像，和只言片语的故事无限扩展开的想象，那一定是另一种生活。地面有呼吸自由，有广阔无垠的天空。那里充满高雅地唱着歌的金发白肤精灵居民。无论他们的生活是何样，一定不是地底这种地狱般的生活。

　　瑟卡尔对于不曾看见过，所有了解仅凭想象的东西，就可以爱到投以炽烈自焚的感情献上一切，把为了它肝脑涂地当做幸福。然而这一点性格，之后每一次把他推进新的地狱。